直白才有效果,如果寫成四字成句,文字拗口的詞語,不說普通百姓聽不明白,恐怕連皇帝心裏也在嘀咕,是在奉承自己嗎,反正是拍馬屁,幹脆做得漂亮些,委婉而直接,印象才會深刻。
韓瑞自得之時,司儀也将講稿誦讀完畢,不過卻沒有開宴,在他的邀請下,韓瑞與褚亮等人含笑走來,引着衆人來到花圃之後,一塊位置寬敞的地方,那裏樹塊石碑,以紅色綢而包裹起來,一衆舉子見了,盡管也聽到幾分傳言,心裏清楚怎麽回事,但是直到來到這裏,心情那個激動呀,溢于言表。
不管以後的前程如何,但是在這刻,衆舉子有種已經名列史冊的感覺,世間無視名與利之人,可謂是鳳毛麟角,千百年來難得見到,衆人之中,自然沒有那樣超凡脫俗的聖人,不僅衆生見了,興奮難言,就是那些受邀而來的博士助教,也心生羨慕。
“褚學士,你來揭幕。”韓瑞謙讓道,褚亮也沒有推辭,含笑上前,按照韓瑞的提示,抽了下緞帶,披蓋的紅布飄然落下,石碑呈現在衆人眼前。
聘請幾個能工巧匠,連日趕工,琢磨而成,通體平滑,隐隐流動光澤,特意請教了禮官,絕對沒有違反禮制規格的地方,簡約,大氣,兩三百個名字,銘刻其中,最突出的,卻是主考禮等人名字,居于正中上方位置,其下自然是進士科三十七人。
一路排列下來,有些密密麻麻,在韓瑞看來,實在是太過簡陋了,想想人家明清時代的科舉碑林,多麽的壯觀,相對,這個石碑,就像兒戲罷了,然而一衆舉子卻不那麽覺得,全部圍了上去,找到自己的名字,再三确認,久久沒有離開。
不過,舉子人數衆多,總不能待着不走,在旁人的催促下,一些觀看的舉子,隻得依依不舍的離開,讓開位置,很快有人補上,如同循環往複,一時半會,怕是不會消停下來。
韓瑞微笑,提議道:“褚學士辛苦了,且回去休憩片刻,小飲幾杯,下官還有事情向你彙報呢。”
褚亮欣然答應,名字居于碑中,這點小名聲,對于他來說,無非是錦上添花罷了,可有可無,沒有什麽值得驕傲的,有空不如多飲兩杯酒實在。
回到席上,韓瑞抽了本粗略裝釘的書冊,遞與褚亮,微笑解釋道:“褚學士,這是今年生貢登科錄,請你過目,點評。”
“登科錄?花樣真多,又是你出的主意吧。”褚亮笑道,算起來,今年的舉子,運氣真是不錯,大出風頭不說,或許能夠成爲後世效仿的典範,足以列入青史之中。
韓瑞默認了,提壺斟酒,輕笑道:“初次爲之,有什麽不足之處,請褚學士指正。”
“先看看。”褚亮說道,舉杯小飲,随之仔細觀看起來,封面标題簡單,直接注明是貞觀九年登科錄,沒有什麽可以指責的地方,翻開首頁,是個小序,闡述了編造登科錄的意義,肯定不會說是爲了走關系,這樣會有結黨營私的嫌疑。
予以後人垂範,是登科錄的宗旨,也就是說,編造這本登科錄,不是爲了什麽揚名立邁,而是讓後輩參加科舉的生貢,能夠在這本書冊的内容中,受到啓發,得中及第,大緻就是這樣的意思,反正冠冕堂皇之極。
“序言,是你寫的?”褚亮問道,挑了下眉毛。
韓瑞搖頭,笑道:“是錢豐,怎麽,有什麽不對的?”
“文筆不錯。”褚亮說道,再次翻頁,考試的時間、地點,主考的官員,各科的試題,其後就是錄取的舉子名單,全部詳細的列了出來,這也沒有什麽好看的,内容都是現成的,無非是排列問題。
最後面的,才是關鍵重點,有選擇的摘錄了,進士科及第士子的試卷答案,貼經直接忽略過去,隻登錄文章詩賦。
“詩賦策,各十篇。”數了下,褚亮似笑非笑道:“韓瑞,厚此薄彼,你不怕得罪人呀。”
韓瑞笑道:“篇幅有限,隻能如此了。”
“有些道理,不過……”褚亮說道:“怎麽全部是空白,隻有标列,沒有内容?”
“嘿嘿,褚學士是主考官,一向學問高深,見識廣博,公正廉明,正直無雙……”
韓瑞滔滔不絕,褚亮聽着很是舒服,捋着長須,斥責道:“谄媚。”
輕飄飄的,沒有多少怒氣,褚亮搖頭說道:“小滑頭,什麽點評,原來在這裏等我呢,想讓我做這個得罪人的事情?”
“褚學士此言差矣,相信能夠得中及第的文章詩賦,肯定是十分優秀的,不過篇幅有限,隻得摘取其中最好的,所謂精益求精,就是這個道理。”韓瑞笑呵呵的吹捧道:“況且,褚學士是他們的座師,一向德高望重,由你來推選出來,大家心裏服氣,哪會有什麽意見。”
“巧舌如簧,可惜晚生了千年,不然在春秋戰國做個說客,應該沒有問題。”褚亮笑罵,将登錄科擱在書案,舉杯微飲,沒了下文。
韓瑞連忙殷勤倒酒,也沒有催問之意,褚亮微笑,慢條斯理的喝酒,一臉深思的模樣,其實,以他如今的身份地位,決定摘錄哪篇詩賦文章,根本不必在乎那些進士的反應,捏拿了片刻,最終點頭答應下來。
“呵呵,那就拜托褚學士了。”韓瑞笑道:“若是能針對性的點評幾句,那更妙了。”
“真會得寸進尺。”褚亮白眼,無可奈何似的,不怎麽懷願意,在韓瑞許諾了很多好處之後,這才心滿意足的答應,笑眯眯道:“小子,平時叫你下盤棋都那麽難,現在總算送上門來了,可是你自己答應的,莫要反悔啊,不然,哼哼。”
韓瑞哭笑不得,下棋而已,沒有必要威脅吧。
“二位在聊什麽,這般興味盎然。”
韓瑞與褚亮尋聲望去,隻見一個玉樹臨風,風度儒雅的小胖子走了過來,卻是越王李泰,身旁擁着幾個士子,笑容和煦,彬彬有禮。
“越王殿下。”褚亮與韓瑞起身行禮,相對之下,李泰更加重視褚亮,慌忙上前攙扶,連稱不敢承受,寒暄兩句,李泰微笑道:“小王才從宮裏出來,聽說這邊有熱鬧可看,便趕過來了,不請自到,二位不會介意吧。”
“怎會,殿下能來,那是大家的榮幸。”韓瑞眼睛微轉,揮手招來幾個旁觀舉子,咬文嚼字道:“通知下去,越王殿下從宮裏而來,參加曲江宴會,讓他們前來拜見。”
話是沒錯,但是改動了幾個字,以不語的語氣說出,那麽意思是完全兩樣了,聽起來感覺好像是,李泰奉了皇帝的差遣,前來出席宴會,更深層的的意思,就是李泰等于李世民的代表,若是沒有皇帝的旨意,他或許未必會來,所以你們就不要感謝他了,記得皇帝就行。
一衆舉子哪裏想得到有什麽深層意思,隻是領會了表層含義,聽說陛下賞賜酒食不夠,居然還派個皇子前來,可見重視的程度,頓時像是打了雞血似的,振奮激動,霎時蜂擁而至,争先恐後表達感激涕零,忠君報國之情。
頃刻之間,李泰自然也沒有考慮那麽多,拿出了皇子的派頭,态度十分溫和,和顔悅色的安撫起來,至于回去之後,會不會察覺出來,那就是宴會以後的事情,韓瑞也不怎麽擔心,見到火候也差不多了,吩咐下去,開宴。
曲江宴,之前根本沒有事例,卻是可以自由發揮,就是存在不足的地方,也不會有人認真計較指責,所謂的宮廷酒宴,自然是略有虛假成分,酒水是從李承乾那裏求來,的确是宮廷玉釀無疑,但是膳食,卻是韓瑞與幾家酒樓聯系,單獨烹制得來,反正是真是假,大家心裏有數就行,熱鬧榮耀,才是衆望。
所以開宴之後,在一些個士子的調動下,曲江邊上,舉子們一邊飲美酒,一邊品佳肴,漸漸的,開始張揚起來,有的攜帶樂工舞伎泛舟飲酒,有的則脫冠摘履于草地上颠飲,千奇百怪,形态各異,隻求一醉方休,不亦樂乎。
放浪形骸,不一而足,卻是沒有人見怪,反而有些理解,一些士子,特别是新科進士們,寒窗苦讀十餘年,終于得中及第,隻要通過铨選,就好像魚躍龍門,翺翔天際,身份地位,與以前不一樣了,心情舒暢,自然要發洩出來。
歡愉的時間,總是過得極快,日落時分,宴會也到了尾聲,期間發生了許多趣聞逸事,也不贅言,曲終人散,恭送褚亮等人離開,韓瑞也準備走了。
“韓校書,稍等……”
韓瑞裝成不勝酒力,沒有聽見的模樣,醉步而去,就在花圃拐彎的角落,一輛精美的香車停在其中,繡簾輕斜,露出鄭淖約溫柔笑靥,韓瑞快步上車,吩咐車夫回去,拉她的纖手,微笑道謝起來。
曲江宴的成功,鄭淖約功不可沒,若不是她請來閨中密友遊宴,旁邊有美女,刺激得那些青年舉子,文思迸發,賣力表現,氛圍活躍,宴會未必那麽熱烈。
“道謝就不用了,知道你的目的,婉兒她們的意見很大。”鄭淖約淺笑道:“還是想着,應該怎麽向她們請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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