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怎能少得了我們呀。”
隐約聽到點聲音,又有幾人圍了過來,韓瑞輕笑,順勢答應下來,申時下班,資曆太淺,自然不會安排韓瑞值夜,在一幫熱心同僚的擁簇下,呼朋引友的,直奔東市而去,頗有點吃大餐的架勢。
不過,真是到了東市,卻是找了家普通酒樓,進到比較僻靜的小院,果瓜菜肴之類沒上,就開始搬壇執壺,分發酒盞,舉杯對酌起來,也不算是陌生人,觥籌交錯,氣氛濃郁,暢談痛飲,十分惬意。
東南西北的高談闊論,韓瑞心中一動,苦惱說道:“眼下小弟住在城外,點卯多有不便,準備在城中安居,可是一時之間,卻找不到合适的宅子,諸位兄台在京城住了許久,想來是消息靈通,人脈寬廣,望請幫忙留意。”
“沒有問題。”衆人連聲答應,有人玩笑道:“事成之後,記得再請我們吃頓好的。”
“酒囊飯袋似的,就惦記吃喝,也不問個清楚。”上官儀笑罵,認真詢問韓瑞,想要什麽模樣的宅院。
“适中的,無論東南西北,隻要在城裏就行了。”韓瑞笑着,又補充說道:“最好如同上官兄家,帶着點江南韻味,畢竟離鄉日久,頗是有些懷念。”
“哈哈,這個可不好辦,遊韶的宅第,好些是他自己設計,再請匠人修築的。”
“上官兄真是藝啊。”韓瑞稱贊道,眼睛微亮,這倒是個不錯的主意,買個宅子拆了,然後按照自己的想法修建,問題在于,這樣費時過久,自己等不急啊。
躊躇不決,韓瑞的表情寫在臉上,旁人也看得出來,上官儀笑道:“别聽他們瞎說,哪裏是我自己設計,多虧閻侍郎指點,不然憑我怎會修得那樣精細。”
韓瑞理解點頭,又遺憾說道:“可惜,時不我待,也不管有沒有江南韻味,還是趕快要找間宅第,安頓下來之後,再談其他。”
衆人深以爲然,紛紛回憶起來,也有幾個道聽途說的消息,不管有沒有用處,韓瑞逐一敬酒道謝,認真記了下來,準備回去派人了解情況,如果合适的話,那就花錢買下來,不想在鄭府久住,有點寄人籬下的感覺,不怎麽舒服。
喝到日落時分,趕在宵禁之前,酒樓打烊,衆人也随之散去,第一天上班,沒有什麽特别的遭遇,稱得上是平常普通,之前料想的勾心鬥角,更是沒有遇見,或許貞觀時期的官場,沒有想象中的黑暗,又或許是某些人,覺得自己沒有威脅,自然不會刻意爲難。
韓瑞揣測,沒有個答案,不過對于自己今日的表現,還算是滿意,既沒有标新立異,吸人注意,又不會讓人淡漠自己的存在,身在官場,隻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九品小官而已,就應該有和光同塵的覺悟。
其實,韓瑞也不想碌碌無爲,做人總是有點野心的,那個位置就不用妄想了,不過位極人臣,高官朝堂之上,似乎是不錯的選擇,有上進的動力,不見得是壞事,但是路途遙遠,還是需要腳踏實地,慢慢前行,總有水到渠成的那天,至于現在,當然是按照虞世南與鄭仁基等人的吩咐,多聽多看多做,少問些爲什麽。
此後,韓瑞就告别了在家逍遙的日子,生活變得……更加清閑起來,幾天下來,韓瑞發現,秘書監的工作,果真如同上官儀所說,十分的輕松,所謂的校書郎,其實就是校對書籍文章的文字,但是秘書監好像沒有那麽多的書籍文章要校對。
之前,秘書監兼修史書,韓瑞還能有用武之地,但是現在,好像分離出去了,校書郎、正字等官員,就變得無所事事起來,目前的工作,就是整理庫藏的圖書,時不時拿出來翻看,檢查有沒有蟲蛀,發黴的情況,有的話就翻抄副本,沒有,那就該幹嘛幹嘛去了。
反正,韓瑞發現其他校書郎同僚,沒事做的時候,翻書的翻書,動筆的動筆,埋頭伏案,隻要不打擾别人就成了,很少交頭接耳的現象,畢竟這裏是皇城,官署外頭,時常有禦吏、司谏,巡邏似的經常路過,根據幾個同僚的說法,那些人的工作,就是揪住大家的過錯升官求賞,然後取代自己,所以一定要小心謹慎,不要給他們機會。
很形象的比喻,本來韓瑞還有點不信的,但是一個同僚得意表示,當初他可是埋伏了大半年,才捉到了這個上進的機會,有幾分玩笑意味,不知真假,但是韓瑞卻沒有懷疑了。
期間,也見過虞世南幾面,果真是如同之前猜測的一樣,隻是十分淡然的點頭,沒有多少親近笑容,避嫌而已,韓瑞也可以理解。
至于幾個主官,除了上班點卯的時候,露了個面,随之就躲在屋裏,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麽,有需要的話,就叫喚一聲,自然有人奔去聽令行事,總體而言,秘書監官署,就是那樣的普通,不溫不火,平淡如水。
然而,又過了幾日,韓瑞才發現,原來所謂的清閑,隻是表面現象,翻書的是在找資料,動筆的是在寫文章,這些都是皇帝交辦下來的任務,可惜,盡管韓瑞在外頭有諾大的名氣,但是在秘書監之中,還是新丁,仍在考察期間,這等事情,卻是輪不到他處理,韓瑞也沒有什麽懷才不遇的感覺,認清自己與别人的差距,慢慢積累學習,等待機會。
世間的事情,也不隻是爲個人而轉移,一日複一日,不是每天都那麽精彩,但是韓瑞卻也覺得十分充實,畢竟人類有的時候,就是那樣奇怪,如果不給自己找點事情來做,就會感到無聊,沒有意思。
宅子的事情,卻是有了進展,韓瑞找同僚幫忙這步棋,的确是走對了,在他們的指點下,鄭淖約走訪之後,真的相中了一幢宅院,但是沒有确定下來,其實按照韓瑞的意思,若是她覺得可以,價格又不離譜,那就直接買下來,反正最近大發橫财,也不差錢。
不過,鄭淖約卻認真說道:“夫君是一家之主,這等大事,自然需要你來拍案決定。”
“夫妻之間,分什麽彼此。”韓瑞笑道,心裏卻是十分歡暢,耐不過鄭淖約的溫柔細語,決定明日陪她前去觀看。
恰好,又是元宵佳節,抓阄輪休,韓瑞運氣不錯,不用上班,清晨用了早膳,就陪同鄭淖約她們坐車而去。
“郎君,昨日我們瞧過了,就在修政坊附近,那裏就近曲江,環境清幽,郁郁蔥蔥,出了宅門,再走幾步,就能見到江水了。”流螢說道,聲音清脆悅耳,好比乳雀啼鳴,吱吱喳喳個不停。
“若在曲江苑附近,地理極佳,環境自然不錯,宅院陳舊些也無所謂。”韓瑞點頭笑道:“暫且住下,日後慢慢修葺,或許幹脆改建。”
“郎君放心,那宅院一點也不顯陳舊,猶如新建,十分的雅緻……”
就在流螢的解說之中,馬車飛快地行駛着,随着大道一直南下,不久之後,來到修政坊,拐過幾條小巷,慢慢的停了下來。
韓瑞率先下車,攙扶幾人下來,回頭打量周圍環境,發現的确清幽雅靜,宅前幾株高大的樹木,枝繁葉茂,潛伏了數月,幾隻小巧的雀鳥,也在枝葉之間顯現身影,叽叽喳喳的歡叫着,歌聲清脆嘹亮,纖塵不染。
樹木之後,卻是飛檐鬥拱,青磚高牆,幾步台階之上,就是宅門,塗着淡漆,門楹匾額十分講究,修築得很是精細。
仆役上前敲門,片刻,就有位老管家模樣的人來開門,見到鄭淖約等人,忙陪上笑臉,躬身道:“夫人來了,考慮得如何,若是沒有意見,當下就可以立下契約。”
“不急,這位是我夫君,這事得看他的意思。”鄭淖約淺笑道。
老管家一怔,卻是大喜,若是無意,韓瑞豈會過來,連忙上前招呼,引着衆人進了門,腳下是青磚鋪地,絲毫未露泥土,甚是幹淨整潔,通過外院正中的垂花門,是間寬敞的客廳,布置簡單,不過朝向采光良好,十分舒服。
順着客廳走去,就是寬大的正房卧室,東西兩側各是廂房三間,正房與廂房之間,兩個月亮門分置東西,通向後院,走過十字甬道,卻見後院花圃蔥郁,一方小池塘立于中央位置,碧水汪汪,清澈透明,幾尾銀魚遊動,活靈活現。
旁邊卻是精巧的亭子,花藤攀附亭蓋,好像垂楊絲柳似的,懸挂兩側,就像是天然生成的屏障,盛夏的時候,坐于亭中,就近碧水,涼風舒爽,肯定惬意之極。
轉了兩圈,來到正房卧室,轉過插屏,是小小的三間軒,再走到卧室,隻見床榻幾案之類的已經搬走了,不過卻收拾得非常幹淨,也看得出來,這間正房的布局裝修,都是經過精心設計的,韓瑞愣是沒挑出什麽毛病來,眼睛帶着贊賞,心裏莫名多了分疑慮。
這也太巧了吧,普通适中的宅子,帶着江南韻味,而且從磚瓦痕迹判斷,修建的年份應該不是很長久,不過超過五年,怎麽會轉讓呢?
“夫君,覺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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