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同僚百官面前,大家不好那麽厚顔無恥罷了,隻得忍痛放棄這個向李承乾示好的機會,卻是沒有想到,一向以清明耿直揚名的魏徵,居然不怕大家的譏笑,甯可睜着眼睛說瞎話,也不錯過這樣的機會,真是,夠狠。
無須理會那些腹黑官員的念頭,與魏徵素來親近,熟悉他秉性的大臣,甚至李世民,自然清楚,若無緣故,魏徵絕對不會偏幫誰人的。
“魏卿,何出此言呀?”李世民好奇問道,瞄了眼李承乾,發現他并沒有動容,氣度依然沉穩,心中不由微動。
魏徵沒有着急回答,而是走到李承乾面前問道:“太子,臣觀你所獵之物,皆是豺狼虎豹之類,爲何不獵取其它啊?”
咦,衆人細看,發現真是這樣,按理來說,山林之中,動物繁多,就算是有選擇的打獵,一般情況下,也是見到什麽,就獵取什麽,絕對不隻是這幾樣動物而已。
難道也是故意爲之,衆人猜測,卻聽李承乾輕聲說道:“古之帝王,春蒐、夏苗、秋狝、冬狩,非是示武于天下,而是爲庇護百姓安居樂業,春夏護苗糧,秋冬護家禽,獵殺兇獸,使之不傷及百姓,今日,承乾不自量力,效仿而爲之。”
“甚矣。”衆人恍然大悟,并且深以爲然。
沒有想到,打獵而已,居然有那麽多的門道,幾個将軍暗暗嘀咕,很有默契,緘口不言,不過文官們卻群情鼎沸,贊歎不已,還是太子宅心仁厚,就是打獵也心系百姓,深得古之帝王的遺風,接下來,衆人再沒其他廢話,一緻表示,此次行獵,當以太子李承乾第一。
“很好。”李世民立即拍案決定,反正是給自家人,賞賜再豐厚也不爲過,但是也要注意節儉,無非是些金銀彩緞之類的物事,而且是人人有份,唯一的亮點,卻是一柄寶雕弓。
仿佛是爲了向群臣證明,自己以後少行圍獵之事,李世民把自己随身攜帶多年的寶弓也送了出去,這自然讓李恪與李泰眼熱不已,李承乾臉上也多了抹驚喜的笑容,接弓,拜謝,退了回去,忽然發現,角落之中,韓瑞悄悄的揮手比劃,似乎在示意什麽。
想了想,李承乾說道:“父皇,此次行獵,多是随行軍衛出力,兒臣想将父皇賞賜之物,轉贈予他們,不知可否?”
好,一些人心中暗暗喝彩,籠絡人心,誰都會做,但是當面提出來,一則是顯示自己的坦蕩無私,二則是衆目睽睽之下,那些軍衛臉上有光,恐怕更加感激李承乾。
“區區小事,你自己決定即可。”李世民說道,卻沒有掩飾贊許之意。
李承乾微笑,坦然招來随行軍衛,将财物搬擡下去,至于怎樣分發,事後自有安排,公然爲之,豈不成了分贓大會,況且,這也是帝王才擁有的權力。
此事畢,就有宮人前來彙報,骊宮宴會已經籌備得差不多了,李世民聞言,欣然下令,衆臣陪同,移駕而去,天子出行,百官擁護,浩浩蕩蕩,場面恢弘,一路而去,百姓觀之,無不感歎避讓。
攏馬緩行,李承乾微笑道:“怎麽樣,沒有猜錯你的意思吧。”
“錯了,而且很離譜,不過算了,反正也是件好事。”韓瑞無奈說道,果然是不夠默契,又是揮手比劃,又是無聲呐喊,居然沒有領會出來。
“那你是什麽意思?”李承乾皺眉道。
“推讓轉贈财物,你是猜對了。”韓瑞猶豫了下,悄聲說道:“不過,我的本意,是想讓你把第一的榮譽推給蜀王、越王,不管是誰都好,反正你自己不要受領。”
“爲什麽?”李承乾莫明其妙,不解道:“衆口一詞,大臣們覺得理所當然,連父皇也這樣認爲,我爲何要推讓出去。”
韓瑞沉默下來,心中充滿了顧忌,不知道自己要不要開口提醒。
“韓瑞。”李承乾察覺出來,忽然勒馬止步,正容說道:“自從那日,你說我性子不夠沉穩,我立即改了,得到父皇與朝臣的贊揚,前些時候,你又說我不體恤仆從,我也改了,立即得到他們的尊崇,有些話,有些事情,有些看法,從來沒有人會清楚明白的告訴我是怎麽回事,隻會以什麽聖人、大義欺人。”
揮退幾個準備上前探問的軍衛,李承乾有些激動,低聲說道:“我不明白,他們爲什麽喜歡拐彎抹角,但是我卻知道,這麽久以來,隻有你一人,會把遇到的事情,向我解釋清楚,并且分析爲何要這麽做,做了有什麽好處,不做有什麽壞處。”
韓瑞目光閃爍,隻見李承乾繼續說道:“後來,我才明白,原來我們是朋友,你在替我考慮,現在,我也希望你像以前那樣,不要有所顧慮,明白告訴我哪些地方做得不對。”
說得容易,做起來難呀,韓瑞暗歎,發現李承乾眼中充滿了期盼,這個時候,才能從他俊朗的臉上,發現幾分少年的青澀,按照後世的說法,他不過是毛頭小子,沒有形成自己的世界觀,然而東宮的屬官,出于各種各樣的顧慮,更是不敢直言相告,對于一些彎彎道道,自然是迷糊半解。
這個時候,韓瑞的出現,不清楚他的底細,出于好心,提點了幾句,仿佛撥開了雲霧,讓李承乾恍然大悟之餘,也産生了信任的心理。
“太子殿下,再不走,大家就發現異常了。”韓瑞提醒道,一行人浩浩蕩蕩前行,就他們幾人不動,目标十分鮮明,怎麽可能不給發現。
李承乾倔強的脾性上來了,無論韓瑞怎樣勸說,都不爲所動,繼續等待他的回複,唉了口氣,韓瑞輕聲說道:“太子殿下,若是能站在親情的角度考慮,就會清楚,陛下未必希望見到你們兄弟相争。”
說罷,韓瑞立即策馬而行,盡管有些隐晦,但是也已經很明白了,這樣都領會不出來,那就不關自己的事情了。
李承乾愕然,尋思片刻,臉色微變,連忙縱馬追行,輕聲問道:“那現在怎麽辦?”
“盡量補救吧。”韓瑞說道。
營地與骊宮之間的距離也不遠,前行片刻,龍辇車架很快就到達目的地,中門敞開,在衆人的恭迎下,李世民率領文武百官,闊步前行,進了宮殿,李世民與李淵等皇族,直接來到内殿閣樓小聚,至于那些文武官員,就留在外面的花苑中散步。
作爲太子的侍從,韓瑞等人,自然在殿外守候,待遇比官員稍差,不過起碼能在走廊中遮陽納涼,隻是不能行動自如罷了。
苦中作樂的對比,韓瑞發現賀蘭楚石在左顧右盼,立即明白他的心思,輕笑道:“賀蘭,别看了,人不在這裏。”
“你怎麽知道?”賀蘭楚石問道。
“看侯尚書就清楚了。”韓瑞倚着走廊欄杆,懶散說道:“嗯,還有那些一品大官,沒一個在場,紛紛進了内殿,可見女眷就在裏面,說不定正受到長孫皇後的接待呢。”
賀蘭楚石稍微思索,立即點頭贊同,隻得失望歎氣。
“放心。”韓瑞安慰道:“待會宴會,女眷也要出來參加的,就能見到你的彤兒了。”
“希望如此。”賀蘭楚石期待起來。
此時,内殿之中,一幫命婦女眷,紛紛接迎,爲首的自然是長孫皇後,氣質秀雅,雍容華貴,即使是在粉脂花叢之中,也掩蓋不住她的風華容姿,盈步而來,卻是先給李淵行禮問安,攙扶他到席間坐下,才走到李世民身邊。
伸手撫住行禮的長孫皇後,李世民微笑道:“朕一時興起,又讓皇後辛苦了。”
的确如此,李世民一個旨意,可謂是興師動衆,而且是坐享其成,一些瑣碎雜事,全部是長孫皇後在這裏指揮處理,事無巨細,不僅是辛苦而已。
長孫皇後溫和淺笑,微微搖頭說道:“韋妃在此,差不多把事情處理妥善了,也不用妾身怎麽費心。”
“這樣呀。”李世民笑着,眼睛也不擡,更加沒有詢問韋貴妃在哪,直接拉着長孫皇後走到李淵旁邊,臨席而坐,環視問道:“人齊了吧?”
“陛下”四個容顔美麗,風姿迥然的美女衽裣行禮,其中就有韋貴妃,卻是内宮裏地位僅次于皇後的四夫人。
“父皇”一些皇子公主紛紛叫喚,奶聲稚氣,聲音清脆悅耳,還有幾個才出生不久,尚在襁褓之中,沒有随行而來,不然多出哭啼的聲音,或許更加熱鬧。
卻聽李淵說道:“你們都過來。”
見到皇祖召喚,李世民也點頭,一幫皇子公主撲了過來,圍繞在李淵身邊,稚**聲的問好,逗得李淵開懷大笑,盡管做不到一視同仁,至少可以叫得出孩子的名字,摸摸這個的小手,捏捏那個的小臉,含饴弄孫,享受天倫之樂。
李世民心中欣然,旁邊的長孫皇後卻蹙起了柳眉,悄聲道:“陛下,雉奴年紀尚小,你給他寶弓做什麽,容易傷人傷已。”
李世民錯愕,擡眼望去,卻見李治幼嫩的小身闆,背着柄與身體差不多高的寶弓,心中不由有幾分疑慮,這弓不是剛才賜予乾兒的麽,怎麽在治兒那裏,也沒問李承乾,而是召李治過來,微笑道:“雉奴,寶弓怎麽在你這裏?”
月票月票,情況危急,急需月票,請大家支持。
節請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