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公子,進來得貿然,有所沖撞,失禮了。”绛真上前行禮,細柔道歉。
望着眼前清麗多姿的绛真,蕭晔在心中暗道了聲可惜,但很快就抛開腦後,誰讓她是自己讨好美人歡心的踏腳石,要怪隻怪你運氣不好了,沒被本公子瞧上眼,心中尋思,如果沒有羅錦在場,或許還會加以爲難,但是現在麽?
回頭看着羅錦,蕭晔笑了笑,大度擺手,沒有忘記正事,轉身出去準備方酥了。
“绛真姐姐來了。”休息了下,胭脂好像恢複了體力,小臉又充滿活力笑容,掙紮從羅錦身上起來,朝绛真撲去。
一把手扯回小姑娘,羅錦也盈身說道:“绛真妹妹,剛才去了何處,怎麽尋之不見。”
是明知故問,還是真不知情,韓瑞暗暗揣測,表情這麽自然,如果是前者,那美女的演技能拿小金人了,然而绛真的表現也不差,聞言淺淺微笑不語,不露絲毫痕迹,想來也是最佳女主角的料。
這個時候,婢女開口提醒道:“绛真姑娘,該你登場了?”
嗯,瞬間,幾人的臉色微變,且不說绛真蛾眉蹙起,心生怨氣,就是美女羅錦,也是滿腹狐疑,這麽安排,明顯不合規矩。
就是在古代,女伎表演節目的時候,也講究高/潮疊起,此起彼落的,按照常理來說,适才胭脂小姑娘表演的舞蹈,已經在場中掀起了個小高/潮,觀衆已經有點兒審美疲勞,現在應該安排幾個一般節目,緩和場中興奮激動的氣氛,然後才讓绛真上場,一波平息,再接一波,有起有落,才是正理。
其實,這完全是蕭晔的一番好心,先是故意冷落绛真,讓她心神恍惚,再安排她在宴會氣氛熾烈的時候登場,绛真發揮不出本身才藝水平,兩相對比,高下立判,能讓羅錦與胭脂的名聲更上一層樓。
可惜,蕭晔光顧讨好美女,卻忽略了在羅錦心中,绛真與自己,應該是同個級别的女伎,屬于那種隻有在關鍵時刻才上場的,按照慣例,應該前後錯開才對,現在卻安排一起,擺明了是種侮辱。
韓瑞不了解還有許多圈圈道道,聽聞婢女的提醒,很自然說道:“绛真姑娘,速去速回,天色已晚,我們也該回去了。”
擡頭觀望天空,團團漆黑之中,一輪明月高挂,皎潔的清輝照映,韓瑞輕輕皺眉,現在城門恐怕已經鎖閉,今晚隻有到錢家借宿,幸好過來之前,打了招呼,不然早出夜晚未歸,韓晦肯定擔心之極。
绛真柔柔點頭,心中的怨意頓時沖淡了,朝韓瑞展顔微笑,也沒有作其他準備,直接抱着瑤琴,盈盈而去。
咦,羅錦暗暗驚疑,彎彎的柳眉下,美目流盼,悄悄打量韓瑞,猜測他與绛真是什麽關系,要知道她們這種身份,習慣了迎來送往,哪怕表現上,笑顔如花般燦爛,可能心中卻悲戚傷感,然而绛真剛才的笑容,似乎是發自内心的真誠,這隻有在面對親近之人的時候,才會如此坦露心扉。
感覺有人在觀察自己,韓瑞回望,發現是羅錦,輕輕點頭示意,上前幾步,走到幕布旁邊,撩起縫隙,關注外面的情況。
此時,才欣賞完美妙的舞曲,賓客們尚存有心分激動,不由得宣洩于酒中,一時之間宴席觥籌交錯,交頭接耳,熱鬧喧擾,沒人擡頭觀望花台一眼,更加沒人留意到,盈盈登台的女子居然是绛真。
由之前的萬人矚目,到現在的無人問津,反差之在,哪怕心裏有了準備,绛真也覺陣陣揪心酸楚,美麗的眼眸不由自主盈蘊薄薄的濕潤,依稀間,仿佛回到剛出道的時候,也是這般的待遇,孤零零的,冷冷清清,無依無助。
下意識地,绛真默默回眸,韓瑞和煦的笑容映入眼簾,刹那間,好像有股暖流在心底最柔軟的部位慢慢蕩漾,感動莫名。
燦然微笑,绛真回身,小心擱放瑤琴,盈盈跪坐,一雙白皙細膩的纖手,柔柔扣在琴弦絲上,腦海之中,浮現王璎珞俊美無雙的面容。
“爲何陪在我身邊的不是你……”
記憶,點點滴滴湧現,绛真輕輕低頭,輕咬嘴唇,一顆晶瑩剔透的水珠,滑落,滴在弦絲,一分爲二,滲入木中,碎了,悄無聲息的融化。
纖指撥動,弦絲輕顫,似有若無的聲音響起,如春風化雨,又如潺潺流動的小溪,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直到,風雨濕潤了大地,小溪奔流直湧,韻律空曠,悠悠揚揚,弦樂之聲遍布全場,才讓人爲之愕然。
席間,一個寬袍大袖,胡須灰白,年過七旬,卻滿面紅光,氣度不凡的老者,本來在與幾個名士大儒,慢語細聊儒家經典的,但聞琴音傳來,不由側耳聆聽,待琴聲勿緩,忍不住點頭歎道:“綿綿悠遠,恰似清溪流泉,真如流水也。”
流水,是指高山流水典故,當年伯牙與子期相會,俞伯牙彈奏了曲,鍾子期便知道其意,這就是知音的來源,而今老者這麽說,顯然是種極高的贊美。
“其音空靈隽永,要比剛才的筝曲更勝一籌,伯施兄認爲如何。”一個滿腮大胡須的老者也贊同說道,隻贊其筝曲,不贊其舞,是因爲在他看來,小姑娘的舞姿,美雖美矣,卻比不上音樂高雅,自然忽略過去。
“深以爲然。”氣度不凡的老者,也就是今日宴會的主角,虞世南含笑說道:“筝曲過後,餘音繞耳,若是還聽一般的樂曲,難免有所不适,正想借故離席,不料卻是出人意料上來一位曲藝大家,蕭使君真是捏準了時機,給人意外驚喜啊。”
虞世南下首位置,一個長相頗有幾分英武之氣的中年人,心裏也有些稀裏糊塗,聞言連忙站了起來,坦誠說道:“某不敢居功,宴會籌備事宜,皆是幕僚爲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