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後,氣溫升高,天氣回溫,此時春暖花開,萬物複蘇,天清地明,正是春遊踏青的好時節,不過,普通百姓,一般選擇去掃墓,攜帶酒食果品、紙錢等物品到墓地,将食物供祭在祖先親人墓前,再将紙錢焚化,爲墳墓培上新土,折幾枝嫩綠的新枝插在墳上,然後叩頭行禮祭拜。
而這個時候,韓瑞就帶着一幫族人,正在做以上程序,話說韓家村,從西晉末年,八王之亂,五胡亂華開始,中原人爲避戰亂,大舉南遷,韓姓也不例外,根據祖上流傳下來的隻言自語,村中族老推算出來,他們應該屬于颍川一脈,幾經輾轉,才遷徙到這裏安家。
至今也有二三百年曆史了,到了韓瑞這輩,算是第十代嫡系,所以在祭拜了六七座共祖墳墓之後,族人也分道揚镳,各自散去,祭祀自己的親人,而像幾個族老輩份的老人,則可以先行返村了。
陽光微暖,風兒微寒,一座無名小山之上,韓瑞靜靜站在韓九夫婦的墓墳前,擺上香燭清酒,沉默不語,一切都變得那麽安靜,蕭然,少了村莊的喧鬧和浮躁,隻聽得風吹草動、樹葉搖曳的聲音。
韓瑞也分不清楚,而今的心情,到底是屬于誰,悲傷的感覺從心底冒湧出來,眼角情不自禁濕潤盈溢,慢慢地,懸挂着幾滴晶瑩剔透,有風拂過,冰冰涼涼的,或許能感受到韓瑞的心情,雨,很細,很綿,如同連綿不斷的絲線,慢慢的從空中飄落,毛茸茸的,悄悄無聲地飄落着,蕩漾在半空中,在青翠的山木,彌漫一層的薄薄的輕紗。
“郎君,下雨了,回去吧,免得淋壞了身子。”阿福上前勸說道,目光裏充滿了擔心,害怕韓瑞又染病了。
瑞微不可聞地應聲,阿福大喜,連忙招呼旁邊奴仆,收拾祭品,自己取出油紙傘,撐開擋在韓瑞頭上。
細雨霏霏,稀疏地斜織着,如煙如霧,飄散在山間小路上,在一片淅淅瀝瀝的聲音之中,山林格外寂靜,空谷無聲,蟬鳥似乎也躲藏起來了,山上綠樹蔥茏,生機盎然,高大挺拔的樹木之上,嫩葉油亮翠綠,沾了濕漉漉的雨絲,顯得尤爲碧透欲滴。
小雨微灑,織成一片輕柔的網,薄霧袅繞群山河水,朦朦胧胧的,如同淡淡的水墨畫卷,不過就在此時,韓瑞卻沒有什麽心情欣賞美妙的景色,隻顧低頭微步前行。
“叮,叮,叮……。”
一串銅鈴聲從後面傳來,越來越近,見到韓瑞渾然未覺的模樣,阿福連忙小聲提醒,韓瑞茫然回首,卻見一輛馬車悠悠而來,很自然地讓開幾步。
這是一輛非常漂亮的而豪華的馬車,車廂的左右後三面和正面軟簾上,全都精繪着吉祥瑞獸,車頂上則聳立着一隻銀制的雙翅高張,昂首,作着似欲沖空飛去之勢的青鳥,制工精巧無比,遠遠看來,栩栩如生,完全如同真的一樣。
車前,是匹通體毛色油光閃閃發亮的駿馬,駕車的是一個年約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雖然隻是奴仆裝束,但是見到韓瑞一行輕步避讓,卻知道含笑拱手表示感謝,勒馬慢行,唯恐車行過快,使得塵土飛揚,濺染路人,從些微細節,可知其素質。
馬車緩慢馳過,遺留一抹濃郁香氣,清晰可聞,久久未消,待馬車漸遠,韓瑞起步繼續前行,仍然嗅到淡淡清香。
香車寶馬一詞,應該就是源自于此吧,能坐上油壁香車的人,想來也不是一般百姓,也不知道是哪家的達官貴人出行,韓瑞稍微思考,也沒太在意。
雨水,漸漸的大了,由淡變濃,看似輕如薄紗,卻能遮住眼睛,讓人看不清前面的路,飛揚的塵埃,雨水覆蓋在上面,慢慢地化作泥水,濕滑泥濘,走起來有些困難。
雨水細密地斜積着,随着輕風不停變幻方向,如同滿天發亮的珍珠,飄飄揚揚地揮灑,順着油紙傘沿壁滴落,就算阿福怎麽仔細小心的嚴防死守,難免有水珠滴灑到韓瑞身上,自身更加不用多說,早就已經淋濕了半邊。
彈拂了下衣袖上的霧珠,看見阿福狼狽不堪的模樣,韓瑞說道:“附近,有什麽地方可以避雨?”
阿福連忙說道:“就在前面,有間寺廟,雖然破敗了,但是大殿勉強可以躲雨。”
“嗯,就去那裏,走快兩步,雨勢漸大,一時半會也停不了。”韓瑞說道,幾個僮仆當然沒有意見,加快了步履速度,朝寺廟走去。
走了百餘步,前面出一條寬闊的岔道,兩邊柏樹林立,盡頭飛檐翹角,隐約是座氣象非凡的寺院建築,慢慢走近,才發現,寺廟的确已經敗落,道路雜草叢生,就連鋪墊階梯的青石闆似乎也給人取走,更加不用說棟梁木材了,連門檻也沒有留下。
隻有大雄寶殿,擺放着幾隻佛陀塑像,百姓不敢輕動,才得以保存,不過也可以從殘留的磚瓦石基上看出,這間寺院也曾經有過一段輝煌的曆史。
“郎君,剛才的馬車。”
聽到阿福聲音,韓瑞才從光陰荏苒,變幻無常的感慨中回過神來,卻見在大殿的裏側,停着一輛油壁香車,那匹駿馬正在揚蹄打着噴嚏,嘶叫搖身抖動,雨珠順着光亮的毛皮灑落四周,瞬時恢複幹爽狀态。
所謂先來後到,猶豫着要不要先打個招呼,卻聽到天空轟的一響,嘩的一聲,霎時,雨點連成了線,大雨就像天塌了似的鋪天蓋地從天空中傾瀉下來。
“郎君,快些進去。”阿福連忙擁着韓瑞,快步走進大殿。
“…郎君,是剛才的幾位……。”
殿中人影閃動,韓瑞擡頭,微微愕然,心中暗歎,好個俊美無雙的少年,就如同紅樓夢中賈寶玉的描述,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畫,面如敷粉,唇若施脂,目若秋波,轉盼多情,雖怒時而若笑,即瞋視而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