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鄉村之中,以單姓居多,以韓家村爲例,最初隻有幾戶人家來到這裏定居,後來由于人口的不斷繁殖,兄弟分家,相鄰而居,久而久之,就自然而然地形成同姓聚居的村落,不過,也有例外的,就比如說周陳村,一個村,兩大姓,世代聯姻。
隻是,自從周陳村,出了個大地主周正良之後,兩姓之間的關系,冰冷到極點。
“這是爲何?”韓瑞好奇問道。
腔裏冒音,韓晦非常不屑,表現自己的鄙視,緩緩搖頭說道:“這人,發迹之後,對待村裏同族都有些刻薄,何況外姓之人,更是不講情面,災荒年景之時,放高貸,利滾利,息打息,不知逼得多少人家妻離子散的,怎能讓人唾棄咒罵。”
“就是。”阿福在旁笑道:“還是我們韓家仁義,不管是同村,還是鄉親,隻要上門求助,能幫忙的,都不會拒絕,所以提起韓家,十裏八鄉的百姓,哪個不是交口稱譽的。”
唐代,以百戶爲裏,五裏爲鄉,一村少說也有幾十戶人家,十裏八鄉,就算是泛指,也應該有不少村子吧,這麽說來,韓家在鄉裏,也算是名門望族吧。
當然,韓瑞也知道,這隻是癡心妄想、坐井觀天、夜郎自大罷了,所謂的名門、望族,其根基勢力有多重,可不是常人可以想象出來的,要知道在魏晉隋唐,家庭沒有坐擁州群之地,就别說是望族,沒有幾代偉承,出将入相的履曆,都不好意思提是名門。
“郎君,你在這裏稍等,我去應付他。”韓晦說道。
瑞點頭,也知道什麽叫做來者不善,兩家平日素無交情,而且還是頗有怨隙,周正良無緣無故的跑來,肯定不會是好事。
目送韓晦下山,韓瑞在山上轉悠了片刻,卻不好意思下去,畢竟一幫族人就在底下揮汗如雨地辛勤勞動,自己卻在旁邊遊手好閑,多少有些不自在,也沒有辦法,而今,村裏的青年男丁,都在田地裏,連十一二歲的小孩,也跟來幫忙拔草,村中隻剩下婦孺老幼,就算無聊,韓瑞也不好意思回去,唯有繼續向前,欣賞山中美景。
山上,露氣濃郁,就是在豔陽高照的中午,遠處的深山峻嶺中,白色的霧氣依然飄浮萦繞在山間,依戀盤桓着山巒,輕柔飄渺,似紗如絲。
沿着小路,此起彼落,漸漸深入山嶺,一團團微帶涼意的微風撲面而來,可能是攀爬促進了身體熱氣循環,韓瑞也不覺得寒冷,隻是回身後望,卻是見不到村落族人影子了。
旁邊,幾個奴仆對望了眼,踩了踩地上松軟腐葉,立即圍在韓瑞身邊,勸說道:“郎君,山裏都一個樣,沒什好看吧,不如回去吧。”
打量周圍環境,或許是前幾天,下了場雨水,也有可能是夜晚露水濃重,灌木草叢碧青濕潤,綠油油的,剛才還好,有現成的羊腸小路可走,再上去,那隻能自己開道了,也不知道荊棘雜叢之中,有沒有毒蟲蛇蠍之類的。
猶豫片刻,韓瑞決定,輕易不冒這個險,畢竟小命要緊,喘了口氣,微笑道:“也好,先回去,省得晦叔……咦,等等。”
好像發現什麽,韓瑞目光落在不遠處的一片灌木叢中,輕步走了過去,旁邊奴仆不敢怠慢,連忙跟随,小心照看。
摘了張葉子,擰折輕嗅,韓瑞遲疑道:“這個,好像是……。”
“苦荼。”
“苦荼?…是茶吧。”韓瑞不怎麽确定,而且很理真氣壯的覺得,自己又不是植物學家,難道喝過茶,就一定認得茶樹是什麽模樣不成。
“沒錯,怎麽,郎君想喝茗粥?”奴仆問道。
“茗粥,又是什麽?”韓瑞眨眼,不恥下問,當然,茗,就是茶,粥是粥,這個還是懂的,而且還是知道,茶,唐宋與明清現代,喝法不同的,不過茗粥,該不會是……
“就是,用荼的新鮮葉芽煮湯,再撒些蔥、姜、蒜、鹽……。”
“味道怎麽樣?”韓瑞問道,聽起來,跟唐宋的煮茶差不多呀,隻不過,前者是茶葉生煮,後者的茶葉起碼經過加工。
“這個,不好說。”奴仆笑道:“填不飽肚子,味道也苦澀,不過聽人說,常年飲用,可以健體強身……。”
“這倒是沒錯,前朝文帝,有次患病,就是烹茗服飲才病愈的,世人競相采之飲用,可惜,似乎對郎君沒有作用。”
“晦叔。”韓瑞驚訝回身,微笑道:“你怎麽來了。”
“随意走走。”韓晦說道,分明是不放心韓瑞。
“那個周……地主,有什麽事情?”
“能有什麽,聽聞郎君回來,假惺惺地過來問候,好話說了大堆,拐彎抹角的,無非是想讓韓家,不要再低息借錢給鄉人罷了。”韓晦鄙視道。
呃,韓瑞錯愕,弄了半天,韓家不僅是名不副實的小地主,而且也經營高利貸業務,想想……也正常,古代的地主豪紳,好像就是這麽剝削貧苦百姓的。
而且,十分明顯,有扒皮之稱的周正良不得人心,貧困百姓都願意到韓家貸款,使得周正良坐不住了,過來商議,讓韓家提高得利,由此推之,韓家是屬于光明正義的陣營,算是仁義慈悲的表率,一直爲鄉裏的慈善事業鞠躬盡瘁……
說到底,也間接促進了社會經濟發展,自我安慰片刻,韓瑞慢慢變得心安理得起來,就是現代的銀行,不說貸款給人了,就是轉賬取錢,也要收點手續費,誰也不比誰清白。
“對了,晦叔,我們家的放款利息是多少?”韓瑞問道:“應該不多吧,都是鄉裏鄉親的,不要太高。”
“郎君與九郎一般,也是菩薩心腸,”韓晦欣然笑道:“不多,才一分而已。”
一分,好像就是……百分之十,瞬時,韓瑞心中充滿罪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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