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小,不明白。”與韓瑞純淨的眼睛對視視片刻,錢豐頹然說道:“行了,我承認,是自己鼓不起勇氣,成了吧。”
“嗯,明白,表示同情。”韓瑞認真說道。
刹那間,錢豐有股熱淚盈眶的沖動,真是丢臉呀,居然讓小孩子給安慰了,幸好沒有開口嘲笑,不然簡直就是天大的恥辱。
“小子,知道什麽是仙女嗎。”錢豐無力地辯解道:“就是高高在上的,讓人不能産生亵渎之心的美人……。”
“了解,了解。”随口敷衍,韓瑞嘟喃:“明明是自己不行,連最簡單的獻殷勤也不會,還巧言推托,無可救藥了。”
“誰說我不會。”錢豐情緒激動:“前兩日,我送支了綴流明珠細钗,就準備表明……她卻溫言婉拒了。”
不愧是大賈之家,出手還真是闊綽,韓瑞心中嘀咕,口中問道:“當時是什麽情況,當衆奉送,還是私下贈與的?”
“廢話,當然是私底下呀。”錢豐說道,還好,不然臉面就丢盡了。
哦,估計錯誤,還以爲當衆送禮,不好意思接受,摸着稚嫩下巴,韓瑞好奇道:“話又說回來,三哥,這美女是什麽底細,你們認識幾天了?”
吞吞吐吐,望了眼美人,錢豐微聲說道:“二十一郎,沒聽到他們叫喚呀,绛真小姐,傳聞是前朝官宦之後,自小能書善詩,可惜好景不長,那時天下動蕩不安,六七歲時,雙親相繼謝世,與乳母相依爲命,因失去依靠,家境貧寒,小小年紀,卻隻能強顔歡笑在風月場上侍酒賦詩、彈唱娛客,幾年下來,便成了洛陽城紅極的花魁。”
哦,韓瑞聽着故事,卻沒有什麽觸動,畢竟“自己”的身世也很悲慘,自身都顧及不了,哪裏還有心思同情别人。
“真是可憐啊。”掬了把同情淚,錢豐繼續解密:“就在月前,帶着幾個同樣身世可憐的婢女,回到家鄉揚州,祭拜雙親之後,買了幢清幽小院,取名爲溫香小築,平時邀請三五個文人名士,一同談詩論賦,焚香撫琴,大有長期安居的意思。”
“三哥,你也是名士了?”韓瑞笑道,心頭卻缭繞着一絲疑慮,可能是受到前世的影響,總是任何事物,在沒有足夠了解清楚之前,都保持有陰謀論地想法。
“哼,小瞧我了吧。”錢豐撇着嘴,歎息說道:“我……當然不是,不過你也别忘記了,州學的幾個教谕,可是揚州有名的大儒,我們可以借光随行呀。”
“明白了,跟去之後,發現人家貌美如天人,立即化身成爲仰慕者。”韓瑞推測道:“那麽說來,岸上那些,都是你的同窗吧。”
“有幾個而已,有些是聞風而來的纨绔子弟。”錢豐厭惡說道:“仗着自己家中有錢有勢,總是欺上壓下,分明視绛真如同自己私有之物,不允許旁人随行。”
聽着,怎麽像是在說他自己,韓瑞額頭冒汗,卻見錢豐指着岸上的錦衣華服青年,繼續咬牙切齒抱怨:“特别是周玮那個家夥,以爲姑父是揚州别駕,就能不把别人放在眼裏,揚言要獨占美人,讓大家識趣滾開,以爲他是誰呀,我憑什麽聽令從事……。”
清楚了,韓瑞有點恍然,錢豐未必是喜歡那個绛真美女,隻不過是看不順周玮的嚣張行爲,想要與之作對。
似乎察覺韓瑞所想,錢豐說道:“别誤會,我與他沒有個人恩怨,其實也不隻是我而已,州學之中,也沒有幾個喜歡他,以前不來,非到決定生徒名額之時,才進州學,以爲大家是傻子,不明白其中之意啊。”
原來,不隻是富二代與官二代之間的矛盾,其中還摻雜其他利益。
初唐開科取士,制度不像明清時候那麽完善,沒有什麽秀才、舉人、貢士之分,直接由地方選取,十月份的時候,随物入貢,參加尚書省舉行的科舉考試。
應試士子主要有兩個來源,其一,就是在各級官學學習,考試合格的,稱爲生徒;其二,自學成才繼而向地方政府投牒自舉,考試合格的,稱爲鄉貢。
當然,相對來說,肯定是生徒名額比較容易獲取,畢竟官學與地方官員有着千絲萬縷的關系,操作起來自然比較簡單,顯然,周玮就是打這個主意。
順着錢豐手指方向,韓瑞仔細觀望,輕輕皺眉,不确定說道:“周玮……,似在哪聽說,模樣也有些熟悉。”
“二十一郎,沒病糊塗吧。”錢豐奇怪說道:“周玮呀,周扒皮家的小子,小的時候,經常想欺負你,卻給我們揍哭的那個。”
“記起來了,幾年來極少出門,對村中之事也不怎麽清楚。”彈了下額頭,有幾分不好意思,韓瑞掩飾說道:“他呀,不是在縣學讀書麽,怎麽又到州學去了。”
“聽說是氣焰太過嚣張,把縣學的教谕都得罪盡了,給逐出院門。”了解韓瑞的經曆,錢豐也沒有覺得有異,帶着幾分幸災樂禍之色,鄙視說道:“若不是别駕親自出面,學正不好拒絕,恐怕也不會收容這等惡劣之人。”
“算起來,也有好久沒與他會面了。”韓瑞饒有興趣說道:“沒想他卻是沒變……還是那麽招人生厭。”
微微一怔,随後釋然,錢豐笑道:“真是如此,聽說這幾年,他有家也不回,硬是賴在别駕宅第,真把自己當成了官宦子弟,整天惹是生非。”
“你們同在州學,也應該打過照面了吧。”韓瑞好奇笑道:“他還記得以前的事情麽,好像找過你麻煩?”
“也不知他真忘記,還是在裝糊塗,前些時候,帶了幾個奴仆,警告我不要接近绛真小姐。”錢豐恨恨道:“若非看在别駕面子上,我早就出手了,讓他再嘗試以前鼻青臉腫的滋味。”
看了下頗有幾分健壯的周玮,再對比營養過剩,有點小胖的錢豐,十分讓人懷疑,他是否還能打得過人家,不過看在此親彼薄的份上,韓瑞沒有開口打擊,笑了下,扯開話茬:“不說他了,有空欣賞美人多好。”
“也對。”錢豐側身,輕歎道:“唉,若是有辦法打動美人那就好了,未必是要一親芳澤,挫下周玮的氣焰,也讓人舒坦。”
“這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