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悠悠滑動,越來越接近石橋,橋上之人忽然露出驚喜交集的笑容:“真是十五郎,是我呀,虞伋……。”
船艙之内,韓晦低頭不語,似乎沒有看見岸邊人的招呼,一旁的韓瑞小聲提醒道:“晦叔,是在喚你。”
“看錯了吧,我不認識這人。”韓晦說道。
橋上的虞伋顯然沒有聽到韓晦的聲音,興奮地招手,叫嚷道:“自江都決别,至今已有十六年,若非十五郎模樣與茂公當年一般,我都認不出來了,這些年你在哪裏,可知道大家尋你苦久,特别是……。”
茂公!哪個,難道是徐茂公不成,不對呀,這是虛構人物,原形是徐世勣,就是因功賜國姓的李勣,不過這個時候,在位的是唐太宗李世民,沒有那麽多忌諱,曾經下旨,隻要名字不是兩字相同的,不需要避諱,所以這時的李勣,應該還是叫李世勣。
“十哥,别說了,是我。”就在韓瑞猜測聯想時,韓晦笑容泛苦,走了船艙,揮手讓船家暫時靠岸,回身說道:“遇見個多年不見的友人,請郎君稍等片刻,我即刻返回。”
“好的。”韓瑞答應,好奇望着韓晦上岸,正要豎起耳朵聆聽,卻見他拉滿面興奮喜悅的虞伋走了幾步,避到街巷角落,想偷聽也偷聽不了。
唉,韓瑞頗有點失望,但很快平複下來,看得出來,韓晦身上也有屬于自己的故事,不過既然他不願意讓人知道,那就不必多加探究了,應該要尊敬人家的**,就目前而言,韓瑞可不希望爲了些許小事,失去這個既忠心耿耿,又能力十足的管家。
等了片刻,不見韓晦回來,韓瑞也不着急,繼續欣賞揚州城内水鄉澤國似的美景。
岸邊,一座小巧玲珑的石橋把水道緊緊相連起來,兩旁還有幾株樹木,初春是萬物複蘇的時刻,枝葉之上結起累累含苞欲放的淡白色花朵,微風拂掠,搖曳生姿,幾片花瓣不經風力摧殘,缤紛如雨而落……
就在韓瑞仔細欣賞這美妙情景之時,一道輕悅的鈴音細細碎碎的傳來,越來越近,其間還雜夾着一堆零亂的步履聲。
“久聞瓊華似雪,果真如此。”嬌柔甜媚的聲音随風飄進耳中,韓瑞順着聲音看去,頓時覺得眼前一亮。
不知何時,精巧石橋之上,多了位曼妙美麗的女子,精緻臉龐,一雙美眸漆黑泛着光澤,青絲梳成蝴蝶狀的發髻,置于腦後,以淡藍色水晶珠飾點綴,在陽光照耀下,散發出璀璨光芒,卻掩蓋不了她的綽約風姿。
一件粉紅印着華麗花紋的輕紗長衫,裏面同樣色系的抹胸若隐若現,吹彈可破的雪白肌膚,風微微揚起發絲,優美的脖頸在發間越發白皙,修長的身姿,纖細的腰,一條潔白美麗的流蘇長裙飄然垂地,随着她的走動,仿佛飛舞的雲彩一般。
華美的驚豔,就在韓瑞浮掠這個詞彙時,旁邊又傳來吱喳如同烏鴉般刺耳讨厭的聲音。
“绛真小姐,我家有後院有瓊花林,不知是否有這個榮幸邀你前去欣賞。”按照慣例,美女的身後,總會跟着幾個纨绔子弟,而且相互之間,經常拆對方的底細。
這次也沒有例外,正當某個錦衣華服青年含情脈脈發出以上邀請時,底下就傳來句嗓音變化,卻清晰可聞的聲音:“莫要撒謊,你家後院根本沒有瓊花樹。”
呃,錦衣華服青年暗恨,笑容不減,心裏卻記下這個聲音,準備秋後算賬,眼角餘光打量,可惜一行人,加上随行奴仆,少說也有十七八個,卻不知誰是罪魁禍首,不過在美人面前,不能失去風度,隻能作罷,繼而彬彬有禮說道:“隻要绛真小姐肯輕移貴步,自然能見到瓊花盛林。”
旁邊幾人撇嘴,卻沒有人質疑,無非是移植些瓊樹而已,這件事情他們也能辦到,隻要能讨得美人歡心,花些錢财算得了什麽,一時之間,幾人也紛紛表示,自家庭院的瓊花盛開得極爲絢爛美麗。
盤坐船上,韓瑞饒有興趣地觀望起來,以超前一千四百年的眼光來看,這幾個纨绔子弟的表現十分拙劣,手段極其簡陋,不過也可以理解,其一是時代局限,招數自然不多,其二是唐朝再怎麽受到胡人風氣影響,但是南方地區,骨子裏依然保留有漢家獨有的含蓄傳統習慣,過于大膽直接的話,反而讓人接受不了。
逐一評價,突然,韓瑞發現有個依稀熟悉的身影也在其中,下意識地縮起身子,可惜似乎有些遲了,因爲岸邊上那人似有所覺,側頭望來,兩人目光相接,都有些愕然,特别是橋岸上的青年,滿面赤紅,差點尴尬得好像要無地自容。
韓瑞撲哧笑了,輕輕招手示意。
岸上青年明示猶豫了下,轉身而望,發現美女眼中根本沒有自己的存在,蹂躏片刻,歎了口氣,拖着微有些圓潤的體型,慢步朝停靠水巷的小船走來。
邁步上了甲闆,船隻明顯微沉,青年率先開口道:“二十一郎,你怎麽在這?”
“病好了,準備回家。”韓瑞愉快笑道:“反倒是三哥,剛才錢叔父還在叨念,怎麽響午時候了,卻不見回家,原來是與美有約。”
青年正是錢緒的兒子,錢豐,年約十**歲,不愧是父子,身材漸有朝其同步發展的趨勢,濃眉大眼,臉孔圓圓潤潤的,有點小帥。
“身子都好了?急着回去做什麽,不多留幾日,好讓三哥帶你到處見識下。”錢豐關切說道,卻有點顧左右而言他的意味。
“見識什麽?那個美人?”韓瑞笑道。
繼續歎氣,錢豐搖頭說道:“那是绛真小姐,前段時間,剛從洛陽來的。”
“這般标緻美麗,是哪家的娘子?”韓瑞輕笑說道:“而且看起來,三哥還未得到美人親睐,對手可也不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