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暖閣中,堂上擺了幾桌酒席,左首屋角端坐了兩個綠衣nv子,一個撫琴,一個清唱, 繡屏前又有幾個少nv,個個衣鮮彩麗,容顔俏美,手裏持抱着紅牙、檀闆、箫管、琵琶之類, 仔細的伴奏,房中音韻缭繞,夾在客人的歡笑聲中,若隐若現。
一幫貴公子坐在席中,懷裏摟着溫香軟高談闊論,觥籌jiā錯,談笑風生,幾個美麗少nv前後服行雲流水般端上時鮮果蔬佳肴美酒,一時之間,鋪錦垂繡的廂房之中,盡是莺莺燕燕,嬌聲軟語,粉脂香氣缭繞彌漫,好像是人間天堂。
初時,幾個貴公子,還謹守規矩,正襟危坐,最多是摟摟抱抱,占點兒便宜罷了,到了後來,酒不醉人人自醉,有些人把持不住,放形骸起來,那些莺莺燕燕,自然不會拒絕,在半推半就之中,地上頓然丢了不少絲巾羅帶。
意濃郁,哪有喝酒的心思,一些個公子哥兒,就要找個什麽借口,出去更衣方便之時,廂房大突然敞開,一股冰涼的夜風呼呼而進,十分寒冷,猝不及防之下,一幫權貴公子與他們懷中的莺莺燕燕,不禁齊齊打了個寒噤。
随之,司法參軍帶着幾個衙役,不請自來,走進了廂房之中,一愣之後,一個公子哥兒皺眉,手掌在nv子衣領之中ōu了出來,拍案怒道:“你們是何人,這般無禮。”
“在下京兆府司法參軍。”表明了身份,司法參軍目光輕掠,拱手道:“不知道,哪位是岑文昭岑公子。”
幾個貴公子面面相觑,其中居于前方,一個相貌清俊,身形卻略顯單薄的青年開口道:“我就是岑文昭,你們找我有事?”
“岑公子有禮了。”發現目标,司法參軍頗爲喜悅,微笑說道:“奉京兆尹之令,請岑公子到府衙一趟。”
衆人聞聲,皆是一驚,岑文昭更是心中慌勉強定下心神,急聲道:“無緣無故,爲何要我去府衙。”
“有些事情,需要請岑公子幫忙,作個解釋。”司法參軍含糊說道,輕輕的引手,态度十分客氣,“我等也是奉命行事,希望岑公子配合。”
幾個衙役默契上前半步,隐約形成包圍之勢,不過,如果他們的眼睛,不要飛瞟瞅,表情再嚴肅一些,那麽更加完美了。
廂房頓時靜了下來,岑文昭神情有些惶恐,這是必然的事情,畢竟不像他兄長岑文本,成長于世之中,早就養成臨危不懼的心理素質,一個沒有經曆風雨的貴族公子,無論平時怎樣誇誇其談,真正遇到事情,肯定免不了心慌意自然而然,想到了家裏的靠山。
“你們是否知道,我兄長是……”古往今來,“拼爹”無處不在,不過在岑家,大哥的地位更高,所以岑文昭很自然的擡了出來。
可惜,出發之前,司法參軍就已經得到了京兆尹的最高指示,不能吃這一套,笑了笑,和聲說道:“在下自然知道,岑公子是中書省岑郎胞弟,不過,在下也說過了,隻是奉命行事而已,請岑公子不要讓我們爲難。”
要不是看在你有靠山的份上,何必這麽客氣,早就一哄而上,綁了再說,司法參軍心裏嘀咕,偏頭使了下眼旁邊的衙役心領神會,輕步上前,站在岑文昭左右,盡管沒有其他動作,但是意思已經非常明白了。
“你們……無禮……”岑文昭渾身顫抖,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害怕,可能兩者皆有。
旁邊,幾個nv子噤若寒蟬,畢竟涉及到官府,而且一個主事在前的角落悄悄地示意,她們自然清楚,不能參合其中,至于岑文昭那些狐朋狗友,倒是有一兩個,平日關系不錯的,站了起來,想要仗義執言,可是看到司法參軍目光淡淡掃來,立即頹然洩氣,乖乖閉嘴。
若是前來拿人的,是其他纨绔子弟,他們自然不怕,最多是發生些肢體沖突而已,最後多半打不起來,然而現在面對的,可是京兆府衙役……幾個公子哥兒又不笨,司法參軍口口聲聲說是奉命行事,而且無視中書郎岑文本,肯定是有恃無恐,仗義執言容易,但是情況不明就參合其中,就顯得有些不智了。
天冷,司法參軍也不想耽擱了,拖得久了,誰知道有沒有意外,當下側身,伸手說道:“岑公子,走吧。”
岑文昭臉è忽青忽白,很想跌坐下來,無賴似的叫道,就是不走,你能奈我何,然而,也是世家出身,骨子裏的驕傲,不允許他這樣耍賴,袖中拳頭輕顫,一語不發,身體不動,深得非暴力不合作運動的jīng髓。
司法參軍心中輕輕歎氣,所以說,世家子弟什麽的,最是讨厭了。無奈搖頭,司法參軍說道:“兄弟們,外面風冷,岑公子休弱,不良于行,你們幫下他。”
兩個衙役明白其意,動作熟練,上前bī迫,一左一右,叉着岑文昭,輕快向外面走去。
“你們做什麽……”岑文昭措手不及,沒有來得及防衛,反應過來,急忙掙紮,大聲道:“你們這些皂吏,這般無禮,我要去告你們……”
司法參軍率先出聞聲回頭笑道:“恰好,我們就是回府衙,京兆尹正在等候岑公子,有什麽委屈,你不妨向他訴苦。”
岑文昭大吵大鬧,翠yù樓掌櫃,已經打過了招呼,閣樓之中的護院,也樂得清閑,隐身在黑暗角落之中,沒有多管閑事,不過卻是驚擾了樓中的其他客人,聽到凄慘的聲音,紛紛探身而出,打聽情況。
待清楚怎麽回事之後,一些人倒是義憤填膺,責怪翠yù樓不作爲,怎能輕易任由衙役把人帶走,掌櫃很是無奈,這些貴公子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人在口的時候,怎麽不見你們前去攔阻,現在人已經走遠了,卻做起好人來,真是……
掌櫃心中腹诽,客人爲大,無論說什麽,也隻能認下來了,笑臉陪罪,半天之後,才把這些公子哥兒們安撫下來,不過他們卻沒有了飲酒作樂的心思,紛紛圍聚,猜測議論,岑文昭到底犯了什麽事,或者招惹了什麽人,居然惹得府衙連夜緝拿。
按理來說,大家皆是公子哥兒,平時做了什麽事情,大家心裏有數,不至于引得京兆府追究不放,當然,這是明面上的情況,ī底下岑文昭做了什麽,那就不得而知了。
“ī下能做什麽,難道是殺人放火不成。”有人說笑道。
霎時,一陣寂靜,就連說話之人,自己也愣住了。
今天,風頭最勁的事情,自然就是閻婉兒遇襲之事,天子龍顔大怒,朝廷震動,全城搜捕案犯,直到現在,餘韻未消,一些公子哥兒,還收到長輩的嚴厲告誡,最近一段時間,少出惹是生非,免得殃及池魚。
過了片刻,有人搖頭說道:“少胡猜想,岑文昭,怎麽可能……”
“怎麽不能。”纨绔子弟之中,從來不缺少聰明人,不僅敢想,而且敢說,反駁之後,賊兮兮笑道:“說不定,那iǎ子,仰慕閻娘子許久,可是人家卻不理采他,所以一怒之下,幹脆帶着去劫掠,想要搶回家中當壓寨夫人。”
衆人哄然,知道他在說笑,不過也有人湊趣說道:“這個可能不是沒有,但是也不大,依我看呀,肯定是得知她準備嫁人,jī憤之下,郊外伏擊,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亡。”
子,傳奇iǎ說聽多了吧。”旁人嘲笑,iǎ聲說道:“閻娘子要嫁的人,可是越王殿下,京城誰人不知,岑文昭怕是沒有這個膽子。”
“怎麽沒有,閻家娘子死了,正好岑家娘子接替……”
有人脫口而出,衆人驚愕,随之又是一陣沉寂,不少人突然回想起來,不久前京城傳言越王妃的人選,可不隻是閻婉兒而已,還有中書郎岑文本之nv。前因後果,聯系起來,不由讓人浮想聯翩,哪怕再理智的人,也不敢保證,沒有這樣的可能
沉默了良久,一個公子哥兒故作輕松,哈哈笑道:“真是的,沒有根據,一切都是想,今天大家到這裏,可是找樂子的,其他事情,不要理會那麽多,來,去喝酒。”
“就是,走走走,喝酒去……”
衆人附和,氣氛高漲,各自返回廂房之中,繼續笙歌妙舞,醉生夢死。
隻是,懷疑的種子,落在合适的土壤中,又沒有鏟除,很容易會生根發芽的,幾個公子哥兒,不經意的幾句話,在翠yù樓中,不胫而走,一夜之間,傳遍了長安城,自然,僅是限于上層的權貴人家,不過這樣就已經足夠了。
是流言蜚語,還是确有其事?衆人仔細琢磨,紛紛猜測,在兩個答案之間,搖擺不定,不過大部分人的心中,卻是偏向肯定的答案,畢竟岑文昭身陷府衙,這是事實,如果與這事沒有牽連,現在京兆府已經忙得焦頭爛額,怎麽會有閑心,找這個公子哥兒去喝茶。
所以,當越王李泰,聽到這個消息之後,臉è就變了,立即召見賀蘭安石,揮退左右,低聲怒道:“是不是你幹的……”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