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子,依然那般無趣。”歐陽詢搖頭說道。
要說政治地位,自然是以蕭瑀爲上,但是論起文壇士林的聲望,蕭瑀自然不及歐陽詢,年齡、資曆擺在這裏,稱句蕭家子,也沒人有所疑異。
一點小插曲,當事人都沒有在意,衆人自然也沒有放在心上,見到衆人齊聚,李世民停下了射垛遊戲,在大臣的簇擁下,上了搭建簡易的高台,抑揚頓挫的發表國雖大,好戰必危,天下安,忘戰必亡的道理,當借田獵以講武,示威天下。
前來參加秋狝的,不僅隻是公卿權貴,文武百官而已,其中也包括了諸國的使節,正是宏揚天朝國威之際,衆人自然非常賣力,高聲應和,響徹雲霄,特别是青年貴族子弟,已經摩拳擦掌,做好了準備。
李世民心中滿意,欣喜下令,圍獵開始,頃刻之間,鼓聲陣陣,驚天動地,聲勢浩大,好像是萬馬奔騰,有志于遊獵之人,紛紛縱馬而去,就連歐陽詢之類的文官,也饒有興趣的同去湊熱鬧,不過罕見的,今年秋獵,幾個皇子沒再參與其中,而是陪伴李世民身邊,觀看衆人的表演。
抱着六七歲大的李治,李世民微笑道:“雉奴,不在帳裏陪母後,怎麽跑來這裏了。”
“母後在與人聊天。”李治稚聲說道:“雉奴不能打擾,就随太子皇兄過來了。”
“雉奴真乖。”李世民笑道,扭了下李治的小臉,充滿溺愛之色。
還不至于與年齡幼小的李治争寵,李承乾笑道:“父皇,秋陽炎豔,怕會灼傷雉奴,不如回到營帳稍坐,靜候衆人歸來。”
“父皇,能不能先不回去,雉奴想騎大馬。”李治童稚的眼睛,充滿了憧憬。
遲疑了下,李世民哈哈笑道:“好,父皇帶雉奴騎馬。”
一揮手,自然有侍衛騎了匹溫馴的駿馬過來,抱起李治擱在馬背,李世民順勢翻身而上,笑着說道:“承乾,你在這裏留守,父皇帶着雉奴繞行兩圈就回來。”
“父皇,兒臣也去。”李泰連忙說道,李恪也不甘落後,直接牽馬而來。
“都來吧。”李世民随口說道,輕抖缰繩,駿馬揚蹄而去,滴答的聲音,伴随着李治清脆的童音,在風中飄揚盤旋。
點名在這裏留守,李承乾自然不能同行,默默看着李世民等人遠去的身影,神态自若,沒有絲毫沮喪之色,片刻之後,頓足轉身,微笑召喚道:“韓瑞。”
“太子殿下。”韓瑞走來,心中欣慰,對比以前,李承乾真的成熟多了。
“烈日炎炎,随我到樹蔭納涼。”李承乾說道。
韓瑞欣然随行,來到清溪旁邊的樹叢下,這裏風景不錯,環境清幽,溪水潺潺,不時吹過陣陣涼風,很是舒适。随行的内侍連忙布置席案,擺放盤果酒水,悄然退遠幾步,李承乾跪坐下來,伸手示意,微笑道:“看你,好像有什麽事情要問我。”
“的确,有件事情迷惑不解,正想向太子殿下請教。”韓瑞席地而坐,斟酌說道:“剛才,前去拜見皇後之時,忽然發現,那裏有位女子……”
“你是說,李姑娘。”眼珠子轉動了下,李承乾輕輕笑道:“怎麽,看上人家了?”
“太子殿下,莫要說笑了。”韓瑞摸着鼻端說道:“我們認識,嗯,和荊拙情同姐妹,記得她好像是女冠,在骊山朝聖宮修行。”
“韓瑞,還想瞞下去。”李承乾和煦笑道:“我可是知道,大半年前,京城之中,有個關于你與李姑娘的流言,本來不敢肯定真假,現在卻一目了然了。”
“不得不說。”韓瑞尴尬說道:“太子殿下,明察秋毫,與陛下近似。”
對于女色,從唐高祖李淵,再到唐玄宗李隆基,甚至李世民、李治、李顯……等等皇帝,也包括了整個李唐皇室的名聲,真的不怎麽樣,爲了以防萬一,韓瑞覺得,自己有必要公開坦白,免得出了什麽纰漏,那就後悔莫及了。
幸好,這些皇帝,隻是喜歡**,不至于像清朝某個号稱十全武功的聖明天子,怕臣子不能開枝散葉,樂此不疲的代勞,私生子遍布朝野,不過,反正滿朝盡是衣冠禽獸,應該沒人會在意吧。
思緒習慣性的飄飛了下,有些緊張,心髒都要蹦到喉嚨上了,韓瑞輕聲道:“太子殿下,她……怎麽進宮了?”
“放心,不是你想的那樣。”李承乾笑道:“忘記了,就是你的薦舉,父皇才知道,民間還有個女神醫,立即派人尋訪,打探出來,立即召進宮中,爲母後治病。”
呼了口氣,又提心吊膽起來,韓瑞有點兒緊張道:“太子殿下,她的醫術固然不錯,但是與禦醫相比,相差懸殊,爲皇後治醫,滋事體大,她能應付得來麽?”
“怎麽不能,就像你說的,礙于男女之防,那些禦醫,醫術再是精湛,也施展不了。”李承乾欣然說道:“可是李姑娘卻不同了,真可謂是妙手回春,母後的病情立即大有好轉,經過幾天的調養,就要痊愈,父皇大悅,特征她爲太醫署供事,以後,專職爲内宮的嫔妃、宮女診病。”
“什麽?”韓瑞驚愣,唐代版大長今啊。
這怎麽行,韓瑞搖頭,連忙說道:“太子殿下,這個……好像不妥。”
“什麽不妥?”李承乾不解,沉吟了下,恍然笑道:“你放心,那些禦醫聽到這個消息,高興都來不及,不會刻意爲難她的。”
廢話,禦醫最頭痛的、最害怕的,就是爲内宮嫔妃治病,現在有人幫他們分擔這個責任,自然是彈冠相慶,豈會有什麽排擠之心,問題在于,就是知道,内宮之中,錯綜複雜,勾心鬥角,韓瑞才不想李希音涉足其間。
可是直言不諱,得罪的可不僅是那些禦醫而已,傳揚出去,這可是污蔑之語,要是那些嫔妃吹下枕頭風,再有十個腦袋,也不夠李世民砍,摸了下脖頸,韓瑞不寒而栗,爲了小命着想,立即收回到了嘴邊的話。
但是,也不打算放棄,眼睜睜看着李希音身陷入困境,卻不管不顧,放任自流,這樣的事情,韓瑞自問做不出來,心念百轉,靈光閃現,急忙說道:“太子殿下,我的意思是,内宮嫔妃宮女衆多,就她一個人,分身乏術,忙不過來,要是耽誤了事,那就罪過了。”
“嗯,的确也是。”李承乾若有所思道。
你能這樣想就好,韓瑞竊喜,趁機說道:“如此,太子殿下,應該向陛下谏言,再招賢納士才成,民間藏龍卧虎,奇人異士繁多,可不能任其自流。”
想了想,李承乾點頭說道:“言之有理。”
“還有,我覺得,授人與魚,不如授人與漁。”韓瑞侃侃而談:“民間女子,學習醫術,或許隻是會了一時興趣,不像坐堂鈴醫,用以養家糊口,所以精通醫術之人,猶如鳳毛麟角,不可多得,就算是羅網天下,人數恐怕也不多,甚至有的已經生兒育女,相夫教子,總不能拆散人家夫妻家庭,強行征召吧。”
這是在打埋伏,不過,就算是拆散,關系到皇家顔面,也不能承認,所以李承乾配合的搖頭說道:“自然不能。”
“所以,我的意見,就是成立女醫官學。”韓瑞興緻勃勃說道:“挑選民間家世清白的良家女子,教會她們醫術,以後不僅是内宮的嫔妃宮女,就是王侯公卿的女眷,甚至民間百姓妻女,都不用擔憂由于男女之防,耽擱了病情,這可是千秋功德,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太子殿下身爲儲君,理應向陛下建議,立即着手實施。”
李承乾眼睛微亮,拍案道:“甚善,我馬上就向父皇谏言。”
“何事,要向朕谏言啊。”李世民好奇問道,卻是已經溜馬歸來,抱着李治,在衆人的簇擁下,準備返回營帳之時,聽到了李承乾的聲音。
“父皇。”
“陛下。”
李承乾與韓瑞慌張起身行禮,李世民揮手,笑問道:“承乾,準備向朕谏言何事?”
“父皇……”稍微猶豫了下,李承乾據實說道:“剛才,韓中校向兒臣建議,建立女醫官書院……”
李世民聆聽,立即明白其中的好處,不過,更加在乎的卻是韓瑞,一個主意,就将内宮嫔妃、貴族女眷、百姓妻女,全部囊括起來,事成之後,皆承其情,權謀機變,不可謂不深,但是,卻不直接上奏,而是獻給承乾,是藏拙,還是……
“果然甚妙。”李世民目光灼灼,開口稱贊道:“的确是千秋功德,你是怎麽想到的?”
“也非盡是微臣的功勞,剛才太子殿下感歎女醫稀缺,不可多得之時,微臣靈機觸動,想到這個主意。”韓瑞謙虛說道:“本來完善之後,再向陛下谏言,不想,卻是驚擾了陛下,計劃精陋,不堪入目,微臣羞愧。”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