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那麽現實,之前,衆人覺得,韓瑞仕途受挫,以後怕是沒有出頭的機會,自然與之疏遠,而今發現,他與太子的關系親厚,還怕日後不能上進?一時估計錯誤,自然要予以彌補,紛紛露出友善的笑容,上前敬酒攀談。
逢場作戲,哪個不會,韓瑞心裏鄙視,臉上的笑容卻更加的濃郁,彬彬有禮,十分客氣的回應,盡說些沒有營養的廢話,一圈下來,覺得時辰也差不多了,小聲提醒李承乾,也該告辭而歸了,畢竟身爲太子,離宮過久,也不是件好事,衆人自然理解,在張玄素的帶領下,恭送李承乾離去。
韓瑞陪同,上了馬車,正坐其中,微笑說道:“多謝太子殿下。”
“無緣無故,怎麽突然緻謝?”李承乾奇怪道。
“幾個姻親無知,冒犯了太子。”韓瑞解釋道:“然而太子寬宏大量,沒有與他們計較,免了許多麻煩,怎能不謝。”
“這點小事,就算不是顧及你的情面,我也不打算追究。”李承乾笑道:“就像你說的,不知者不罪,上位者的胸襟,應該要比常人更加寬廣,這樣才能容得了天下。”
“然也。”韓瑞欣然說道,一股莫名的成就感,油然而生,穿越之後,即使沒做出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但是能夠影響李承乾,改變自己的行爲脾性,也算是流芳百世的豐功偉績,問題在于,别人不知道,何談流芳百世,糾結啊。
察覺韓瑞的情緒有些失落,李承乾誤會了,安慰說道:“知道你胸有雄心壯志,正準備施展才華的時候,卻受了冤枉,心裏難受,不過,你也不用垂頭喪氣,待再過兩天,我奏請父皇,讓你官複原職,或許遷到中書門下,要是不行,那就來東宮吧。”
李承乾有幾分興奮,覺得這才是最好的主意,韓瑞在東宮任職,有自己關照,肯定不會再發生給人陷害的事情。
“……也行,不過記得先緩幾日,等到風波平息,那樣才不會惹人非議。”韓瑞說道,沒有拒絕李承乾的提議,反正今日之後,或者之前,自己已經給人貼上了太子黨的标簽,現在不過是坐實了而已,沒有什麽區别。
在東宮混幾年,多學習積累,免得像現在,糊裏糊塗,讓人陷害了,也弄不清楚,誰是幕後的黑手,常言道,官場詭谲,人心複雜,也不是沒有道理。
以前,隻是玩笑般的談論,現在見到韓瑞松口,李承乾自然非常高興,認真的盤算片刻,興緻勃勃的說道:“詹事府,嗯,都是四五品的官員,你級别不夠,不過家令、率更和仆寺,還有缺額,你想進哪個?”
家令、率更和仆寺等三寺,制比大内諸司、監,掌管東宮日常後勤雜事,雖然沒有太子詹事府和左右春坊那樣顯達,不過也不能小觑,畢竟,像太子詹事、中允、洗馬、舍人之類,負責太子教育,職務十分清貴,但是,不要忘了,負責後勤工作,往往意味着,油水肥差。
一言以蔽之,前者是難得的榮耀,後者是實在的利益,當然,這隻是粗略的劃分,畢竟負責後勤采購,不一定有中飽私囊的機會,而且在詹事府,左右春坊任職的官員,多是朝中大臣兼任,看重的自然是榮譽,而非區區的小利。
李承乾,肯定沒有想那麽多,就事論事而已,也想直接任命韓瑞爲太子府詹事,可惜太子雖然号稱半君,但是東宮官員任命,卻要經過皇帝的批準,這樣不現實的事情,就是一年前的李承乾,都不會去做,更不用說現在了,處理事情,愈加注意合乎情理。
“太子随意安排就行了。”韓瑞微笑道,反正相信李承乾不會虧待自己,開口索求,倒是顯得有些庸俗,該矯情的時候,也要矯情一下的。
果然,李承乾大包大攬道:“那好,事情交給我來辦,你在家裏等我消息就成。”
不久之後,回到宅院門前,韓瑞揮手,與李承乾作别,望着漸行漸遠的馬車,慢慢的開始反省自己,感覺心态不知不覺之中,好像發生了某些變化,以前,沒有那麽熱衷于權勢的,現在,似乎已經身陷其中了。
這樣,也沒有什麽不好,考慮片刻,韓瑞坦然而笑,人性、堕落之類的問題,太過深奧,韓瑞不想研究,而是覺得,自己做官,既沒有欺壓百姓,又沒有貪污受賄,隻要心中無愧,自然沒有什麽好糾結的。
念頭通達,韓瑞轉身,滿面春風,走進庭院,卻見鄭淖約迎面走來,神情有别于往常,少了溫柔恬靜的笑容,柳眉微蹙,躊躇猶豫,韓瑞微愣,奇怪問道:“約兒,怎麽了,是否遇上什麽煩心事了?”
勉強擠出絲縷笑容,鄭淖約輕輕點頭,随之搖頭說道:“夫君多心了,沒事。”
“看你,撒謊都不會。”韓瑞微笑,握住鄭淖約的纖手,右手環摟纖腰,輕聲道:“一臉的愁緒,瞎子也能看得清楚。”
“夫君胡說,既然是瞎子,怎麽看得見。”鄭淖約說道,看來應該不是什麽大事,不然她也沒有與韓瑞辯駁的心情。
“呵呵,在約兒面前,瞎子眼睛發光,立即不藥自愈。”韓瑞笑道,變相誇贊鄭淖約風姿卓然,嬌研美麗。盡管清楚,這是誇張哄騙的甜言蜜語,不過鄭淖約心裏,卻樂滋滋的,露出了喜悅笑容。
“笑了就好,說吧,到底有什麽煩心事,盡管說來,天下之間,沒有你夫君我,解決不了的問題。”韓瑞拍胸說道,豪氣幹去,這話,現在說說自然可以,出了外頭,無論如何,韓瑞也不會承認的。
鄭淖約喜歡這種感覺,被夫君摟在懷中,溫柔呵護,俏臉貼在韓瑞的胸膛,鄭淖約呓語說道:“夫君,對不起。”
“怎麽又道歉了,早上才說過……”頓了頓,韓瑞隐約明白怎麽回事,展顔笑道:“是不是,你那些表哥族弟,找上門來了。”
“沒有……是小舅。”鄭淖約低聲道,芳心又是不憤,又是氣惱,咬着嘴唇,畢竟是關系不錯的親戚,總不能撒手不管吧。
“那他說些什麽了?”韓瑞說道,原來是這事,反正李承乾不準備追究,根本不用解決,不過在此之前,卻要聽聽,那些姻親,有什麽說辭,如果乖乖賠罪道歉,那自然是皆大歡喜,畢竟韓瑞骨子裏,是個性格随和的人,缺少殺伐果斷的狠勁。
盡管心裏很不爽,但是看在鄭淖約的情面上,卻是可以忍耐下來,然而,要是沒有絲毫的誠意,單純以姻親關系欺人,命令似的,讓自己擺平此事,那麽……
抱着鄭淖約軟綿綿的香軀,韓瑞側頭撇嘴,發善心,也要看對象,要是他們覺得,自己幫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那麽甯願鄭淖約責怪自己,也要袖手旁觀,省得吃力不讨好,養了隻中山狼,到頭來忘恩負義,反咬自己。
猶豫了下,鄭淖約說道:“小舅說,他們知道錯了,得罪太子,隻是無心之過,希望你能代爲求情……”
韓瑞沉默,輕輕皺眉,好像在權衡輕重,鄭淖約擡頭,美麗的眼眸,透出柔和的目光,眼波流盼,輕輕說道:“夫君……”
“就是這樣?沒别的了?”韓瑞問道,一臉的失望,如果隻是這樣輕飄飄的兩句,卻是看不出誠意來。
“别的……”惠質蘭心,明白韓瑞的意思,鄭淖約微笑道:“自然是擺酒設宴,當面向你賠禮,請求原諒,這樣夠了吧。”
這樣才對嘛,韓瑞心中滿意,笑呵呵道:“夫人覺得可以就行,什麽都聽你的。”
“我的意見,自然是……”心中甜蜜,鄭淖約說道:“不行,開口就答應幫忙,那也太便宜他們了,不給他們點兒教訓,以後,都不知道引以爲戒。”
韓瑞連連點頭,真是好媳婦,這話說到自己心坎上了,自己就是這麽想的,不是小心眼,斤斤計較,主要是爲了他們能夠吸取教訓,悔過自新,重新做人,免得這回得罪太子,以後恐怕會直接得罪了皇帝,那時就晚了,一刀下去,連求情的機會也沒有。
突然之間,發現自己的初衷是那麽的高尚,韓瑞感歎了番,連忙虛心求教道:“那麽,依夫人之見,應該怎樣才行?”
“這個,得慢慢思量。”鄭淖約沉吟片刻,柔唇彎了道美麗弧形,眉目似月,晶瑩透亮,小聲說道:“我記得,十七表哥手中,有卷鍾嵘詩品的手抄原本,二十三表弟有……”
一個個揭露他們底細,韓瑞驚歎,遲疑說道:“這樣,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沒事,這些物事,在他們手中,卻被束之高閣,完全是明珠暗投。”鄭淖約笑道:“不如送給夫君,相得益彰。”
韓瑞深以爲然,渾然忘記,再好的寶物,落到他的手裏,也多半是鎖在箱底,沒有面世的機會,一樣是糟蹋了。
鄭淖約說道:“這樣,夫君滿意了吧。”
“滿意,自然滿意,不過……”韓瑞笑容可掬,有點兒壞壞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鄭淖約雪白俏臉吻了下,用力環抱她那香軟身子,柔聲道:“最讓我滿意的,卻是娶了個設身處地,爲我着想的好媳婦。”
“夫君……”鄭淖約羞澀微笑,秀首輕擡,美眸迷離,柔情似水。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