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之交,寒冷空氣交彙,本來就是多雨的季節,這幾天下來,陽光高照,烈日炎炎,衣食無憂的貴族,自然歡喜,可以在郊外踏青遊樂,但是耕田的百姓,才撒下了種子,期盼着來場大雨,澆灌田地。
天下之間,自然是以農民居多,衆志成城,或許能夠感天動地,一時之間,風馳雲湧,一霎時黑雲蓋過了天空,狂風吹得參天大樹呼呼作響,閃電像彎彎曲曲的赤練在空中竄動,随着一陣震耳欲聾的雷聲,飄潑大雨從天上傾洩了下來。
仿佛沖洗似的,不給衆人反應的時間,雨水成盆連片,嘩啦啦片刻,就将長安城全部澆濕了,行人躲之不及,成了落湯雞,十分狼狽,運氣不錯的,躲在屋檐角下,逃過了這劫,說也奇怪,大雨來得急,雨勢猛烈,但是去得也快。
數息時間,烏雲散去,天空青碧如水,洗盡了鉛華,露出了蔚藍顔色,清澈透淨,一抹燦爛的彩虹,由天際飄來,在雲霧之中,若隐若現,美麗非常,一場大雨,盡管短暫,卻沖去了沉悶的氣息,園中的花草樹木,得到了滋潤,顯然格外的蔥郁嬌妍。
“當然,花花草草的,不過是點綴,哪裏能夠與你們相提并論,風華絕代,美麗佳人,就是花容月貌也有所不及。”韓瑞盡其所能的阿谀奉承,到了最後,終于露出了狐狸尾巴,讨好笑道:“雨後初晴,美景難得,我陪你們仔細欣賞,就不要做些大煞風景的事情了。”
“好像有些道理,不過……先治病,夫君,乖,忍耐片刻,很快就過去了。”鄭淖約輕哄說道,使了個眼色,流螢與畫屏對望點頭,一左一右,半攙半拉的,将韓瑞擁到房中。
那裏,李希音已經做好了準備,盡管已經不是初次施針了,但是見到韓瑞進來,俏臉還是有幾分羞澀,春水般的眼眸,柔波蕩漾,圈圈轉轉,細細密密,交織成了網。
“不用紮針,我真的好了。”韓瑞臉色卻有些白,倒不是懼怕,主要是紮針的滋味,的确不怎麽好受,一次兩次也就罷了,長年累月,誰能消受得了。
鄭淖約柔聲道:“我們知道夫君沒事,現在隻是固本培元,防患于未然而已。”
“是呀郎君,紮針不痛的,隻是一下下,男子漢大丈夫,郎君可不能退縮啊,不然婢子會瞧不起的。”流螢嬌俏說道,連激将法也用上了。
畫屏點頭附和,乖巧說道:“郎君,實在不行,就閉上眼睛,看不到,感覺會好些的。”
“我不是怕痛……”韓瑞哭笑不得,歎氣道:“算了,紮就紮吧,希望有效。”
這個才是真心話,盡管接受了二十多年現代教育,但是對于中醫,韓瑞沒有偏見,問題在于,針灸雖是傳統國粹,影視小說,經常将這門技術,吹噓得天花亂墜,差點可以活死人,肉白骨,不過真正用到針灸來治療疾病,扪心自問,想來多數的人,都會有韓瑞這樣的心理,會有效果嗎?
“還不如喝藥……”韓瑞嘀咕。
秀氣的蛾眉微挑,李希音輕斥道:“是藥三分毒,不可長期久服,免得壞了身子。”
這話自然有理,韓瑞絕對贊成,可是針灸呀,真有那麽玄乎?令人懷疑,不過算了,紮就紮吧,反正也死不了人,吃些苦頭,也算是一種鍛煉,勞其筋骨,空乏其身……韓瑞念念碎碎,伸手輕拉,腰帶松了,李希音妙目多了分慌亂,連忙避開視線,有點故作鎮靜的意味。
流螢與畫屏在旁邊幫忙,兩雙小手的度極快,三兩下韓瑞就一絲不挂,呃,确切的說,隻是裸了上身,下半身還是穿戴整齊的,到了這個地步,韓瑞已經有些死豬不怕開水燙了,坦然自若舒展身體,擺了個造型,捏了下手臂,半綿半硬,再堅持下去,遲早會有肌肉的。
“夫君,不要作怪。”鄭淖約俏臉飛紅,瞄了眼李希音,連忙說道:“快些躺下,待希音道長施針。”
韓瑞嘿嘿笑了兩聲,伏躺榻上,露出後背,上面圓圓點點,已經留下七八個痕迹,猶如和尚光頭上的戒疤,錯落有緻,鄭淖約見了,心中一軟,纖指輕撫,顫聲道:“夫君,痛麽,這般久了,怎的還沒有消去。”
“昨日才留下的,自然沒有那快好。”韓瑞微笑道:“放心,不疼,過兩日,疤痕脫了,就能恢複正常了。”
美眸微瞥,李希音咬了下柔唇,猶豫了下,輕聲說道:“頭幾天就是這樣,以後會漸漸适應的。”
“現在,也差不多适應。”韓瑞神态自若道:“快點施針吧,待會我還要到秘書監報到,畢竟已經愈合,賴着不去上班,給禦史言官盯上,也是麻煩。”
李希音略微點頭,伸出纖秀修長的玉指,由案上的絲緞,拈取了根銀針,對着燭火輕灼片刻,手掌按住韓瑞背肌,認準了穴位,轉針微刺,慢慢刺進肉裏……酸軟麻脹,基本就是這幾種感覺,當然,多少有點兒痛。
不過,李希音的手兒,香軟細膩,摸起來…呃,被摸的感覺,還是蠻舒服的,這種時候,韓瑞也隻能苦中作樂,浮想聯翩,片刻,抽了銀針,流螢連忙奉上點燃的艾草,李希音接拿,遲疑了下,狠下心腸,以香頭對準紮針的地方,點按下去……
滋,輕微的灼痛,頓時放大了數倍,韓瑞身體抽搐了下,兩三秒之後,也就過了。
“夫君,沒事吧。”鄭淖約關切問道。
韓瑞笑道:“一點小痛,就是給蟲子咬了下,立即就過去了,能有什麽事,再來。”
“那……你忍着些。”李希音說道,屏氣凝神,不敢分心,免得紮錯了穴位,那麽後果不堪設想,又換了支長針,李希音繼續針灸,半個時辰之後,終于完成任務,拭了下秀額上的細汗,如釋重負道:“行了,下次施針……可以在三天之後。”
“謝謝。”韓瑞翻身起來,盡管後背有些火辣辣的,不過倒是沒有什麽不适,反而有幾分神清氣爽,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李希音俏臉紅了下,美目飄來飛去,閃爍不定,“不必客氣。”
“郎君,穿上衣衫,免得涼了。”流螢說道,動作不慢,拿了中衣,就往韓瑞身上披套,與畫屏配合默契,很快就服侍韓瑞穿戴整齊。
“夫君,要不要休息片刻?”鄭淖約問道,就在這時,房門咚咚輕響,畫屏前去開門,卻是個仆役,彙報消息,有人來訪。
“誰呀?”韓瑞随口問道,輕輕低頭,讓流螢梳理髻。
“好像是禦史台的書吏,請郎君到禦史台衙門,作些解釋。”
韓瑞微怔,笑歎道:“真是烏鴉嘴,才說,他們就找上門來了。”
“哼,多管閑事。”流螢呶着小嘴,小聲抱怨道:“就知道捕風捉影,找人麻煩。”
“流螢,不得胡言。”鄭淖約心中深以爲然,不過表面上,還要告誡兩句,畢竟屋裏還有個外人。
“也不算捕風捉影,至少,我真偷懶兩天了,也要作個檢讨。”韓瑞笑道,向外走去,不忘回頭安撫衆人,“不用擔心,大不了罰些俸祿而已。”
也是這個理,衆人點頭,送他出了庭院,來到了門前,有個書吏在那裏等候,态度也算客氣,連馬車都準備妥當,真是貼心,韓瑞也沒有多想,躬身上車,揮手作别,很快遠去。
目送韓瑞離去,鄭淖約沉默了下,看了眼李希音,展顔笑道:“希音道長施針辛苦了,請到房中歇息。”
“……也好。”李希音欣然答應,不然對着鄭淖約,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
見到李希音走了,流螢有點遲疑,小聲道:“娘子,她已經在我們這裏住了幾天,反正要等三天之後,才幫郎君施針,幹脆打她回去算了,到時再派車馬接送……人家請醫生都是這樣的。”
“來來往往的,多不方便。”看得出來,鄭淖約動心了,剛才她就想這樣說,可是到了嘴邊,卻變了詞,說到底還是心性不夠厚黑,不好意思直言不諱。
“娘子,你不怕呀。”流螢悄聲道:“這樣個大美人在郎君身邊轉悠,遲早會出事的。”
誰說不是,鄭淖約糾結,猶豫不決道:“可是夫君的病……”
“城裏的醫者也不少。”
一語驚醒夢中人,對呀,身在局中,卻是糊塗了,天底下,又不隻李希音懂醫術,幹嘛偏要請她前來治療,想明白了,鄭淖約念頭通達,贊許道:“屏兒,還是你機靈。”
“好屏兒,真是聰明。”流螢笑嘻嘻道,畫屏秀氣的小臉,多了兩分羞赧笑容,所以說,再乖巧的美女,在對待情敵的問題上,絕對不會含糊。
商讨出了結果,鄭淖約三人心情舒暢,也不耽擱,準備回去實施,先是委婉暗示,要是行不通,那麽就直接攤牌,反正不能容她繼續待在家裏了,太過危險。
“約兒……”
好像是父親的聲音,鄭淖約迷惑回眸,卻見一輛匆匆奔馳的馬車上,鄭仁基探身招手,急聲問道:“符節呢?”
“去禦史台了。”鄭淖約答道,莫明其妙。
“壞了,來遲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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