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的女子,非常厲害,如果沒有表示,說不定真的找上門來,那時就尴尬了,韓瑞摸了摸鼻子,讨好笑道:“你們辛苦了,我自然有所表示,改日設宴,親自向她們賠罪,每人一盒來自西域的上好胭脂,這樣總可以了吧。”
“不用改日了,三月三,上汜節,裙幄宴,你來就行了。”鄭淖約盈盈笑道。
韓瑞愕然,遲疑道:“裙幄宴,不是你們女子才能參加的嗎?”
“本來是這樣,不過是你的話,大家卻是沒有意見。”鄭淖約笑道:“她們覺得,如果多個男的,應該比較容易提包搭蓬。”
“原來是欠個做苦力的仆從。”韓瑞苦笑不已。
嬉笑了幾句,鄭淖約柔聲道:“夫君,昨日,我們又相中了幢合适的宅院,可是主人不打算出售,隻是願意出租。”
“嗯,怎麽,價格談不攏?”韓瑞問道。
鄭淖約微微搖頭,輕聲道:“那家主人是個行商,在洛陽安家,以前經常來京城做生意,幹脆買了宅地,修建宅院,不過沒住多久,又要奔波其他地方,一年到頭,沒來幾次京城,或許是不舍得,也可能是以後要遷居京城,所以隻打算出租,一舉兩得。”
“這樣呀。”考慮了下,韓瑞立即決定道:“若是合适,那就租了,回頭我們也賣塊宅地,自已建造宅第。”
“好啊。”鄭淖約欣然說道:“去的時候,随便請個陰陽先生同行,看下風水是否吉利。”
韓瑞幹笑起來,上次拒絕李泰的好意,沒買顧胤的宅院,借口就是自己初入官場,那家主人卻離休緻仕,這樣不是什麽好兆頭,十分牽強附會,但是鄭淖約她們居然信了,一點意見也沒有,重新再找過宅院,弄得韓瑞很是慚愧,現在,應該不會出現意外了吧。
“在什麽地方?”韓瑞問道,決定打聽清楚,免得又要找借口推托。
“安邑坊。”鄭淖約笑道:“地方不錯,離皇城不遠不近,又在東市旁邊,宅院也寬敞,與上次的差不多,不過就是少了些江南的韻味。”
“韻味什麽的,不要在意。”韓瑞擺手笑道:“也習慣了,有沒有無所謂。”
美眸光澤流盼,心裏自有想法,鄭淖約淺笑問道:“夫君,準備在何處買地建房?”
“曲江旁邊。”想都不想,顯然考慮清楚了,韓瑞直接說道:“那裏風景優美,氣候宜人,修築宅院之後,在那裏養老應該不錯。”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鄭淖約目光似水,點點滴滴,洋溢着綿長的情意。
天色夜暮,沸沸揚揚的曲江宴結束,諸科舉子們在宴會中的表現宴會之中的情形,或如實,或添油加醋,頃刻之間,就傳遍了全城,又引得一陣熱議,不過,最令人津津樂道的自然是那座石碑。
青史留名,不知道是多少人的夢想,就算千百年之後,自己變成了一杯黃土,但是名字卻時常得到世人傳誦,比如古之聖賢,帝王将相,甚至隻留下一個名字,總比什麽也沒有留下強上百倍吧。
現在,那些新科舉子,輕易做到了這點,聽說,過段時間,朝廷還要給他們刊印什麽登科錄,著書立傳呀,出了名,過些日子,又通過铨選,出仕爲官,可謂是名利雙收,這等常人夢寐以求的好事,居然垂手而得,怎麽不讓人羨慕嫉妒恨,恐怕連眼珠子都紅透了。
雖說唐代尚武,民風彪悍,從軍征戰,拜将封侯,恩蔭子孫,卻是少年們的野望,但是普通百姓之家,由動蕩年代過來,對于封侯拜相之類,危險性過高的事情,更加希望子孫能夠平安,不求富貴榮華,隻願家人健康無事。
不過,要是有個機會,沒有任何的危險,就能夠出人頭地的話,想必沒有多少會拒絕,想到韓瑞寫過的那首勸學詩,又見識到了曲江宴會,新科舉子的風光得意,一些百姓,也動了讓自家子孫,讀書識字,參加科舉的心思。
至于,今年參加科舉,卻不慎落第的士子們,更是憋足了氣,決定回家之後,發憤讀書,明年卷土重來,一定要得中,不能讓他們專美于前,也要立碑、聚宴、著書……
外邊的紛紛擾擾,傳到了朝堂之上,卻是沒有掀起多少波瀾,在他們眼中,那些不過是小打小鬧的動靜,根本沒有多少影響力,沒有必要在意,就是李世民,之前順水推舟,答應舉辦曲江宴,無非是趁機攏籠士人之心而已,其實心裏也沒有多少的看重。
不是輕視,而是覺得,一群小舉子,就算以後飛黃騰達,位居朝堂,那也是十幾二十年後的事情,那個時候,現今朝堂之上的官員,能有幾人存在,還是個未知數,來日方長,慢慢的走着瞧就可以了。
自然,也有一些目光長遠,心思靈巧之人,卻是可以看出,在曲江宴中,獲益最大的,不是諸科舉子,也不是主考官褚亮等人,而是校書郎韓瑞,一手提倡推行此事,圓滿成功,不僅取得政績官聲而已。
表面上,舉子們,最爲感恩戴德之人,肯定是天子李世民,可是實際上是誰,大家心知肚明,依稀可以預料,今科舉子出仕做官了,二三十年之後,在他們的幫襯下,韓瑞的前途,恐怕難以限量。
未來的事情,誰也不能确定,不過現在,聽到褚亮等人的彙報,特别是開場白,拍馬屁那段,李世民眼睛多了兩分笑意,最高水平的奉承,不是當面直言,而是背後議論,傳到當事人的耳中,效果更加顯著。
“此事辦得不錯,諸卿辛苦了。”李世民說道,心中滿意,準備予以嘉獎一番,卻發現不見韓瑞的身影,不由得奇怪詢問起來。
底下一些官員很是羨慕,盡管天子賢明,向來是賞罰分明,但是能夠讓皇帝記住名字,印象深刻的臣子,升遷的速度,卻是十分快速,這個道理,世人皆知,顯然,韓瑞就是這樣的幸運兒。
“回禀陛下,韓校書去刊印登科錄了。”褚亮說道:“是否要召他前來?”
“不必。”李世民說道,更覺得滿意了,韓瑞這種雷厲風行,專心辦事的性情,十分符合他的心意。
一番誇贊,就打發褚亮等人離去了,有功必賞,有過必罰,這是李世民生平奉行的信條,但是不能泛濫使用,這件事情,可以稱得上是功勞,但是也可以說是本職工作,兩可之間,畢竟科舉之時,已經予以實物獎勵,現在口頭嘉許,這個平衡,李世民捏拿準确,運用之妙,已經達到了存乎一心的境界。
與此同時,錯過了李世民口頭嘉獎的韓瑞,卻是遇到了點兒麻煩。
這日,拿到了褚亮摘錄妥善、附加點評的登科錄,韓瑞興沖沖來到秘書監轄下的刻印作坊之中,負責人是個書吏,長得高高瘦瘦,相貌堂堂的模樣,似乎認得韓瑞,很是客氣的鞠躬行禮,熱情接待,聽到韓瑞此行的目的,更是二話沒說,直接應承,當着韓瑞的面,招來幾個匠人,吩咐他們,不管手頭上有空沒空,先把登科錄的事情解決,再做其他。
這番表現,盡管有點兒谄媚讨好的嫌疑,韓瑞卻是覺得十分舒暢,請教了書吏的名字,姓馬名浩,原爲京畿龍門縣令,可惜行賄求官,栽在了長孫無忌手中,給革去官身,貶爲小吏,若非念在隻是初犯,恐怕下場更加悲慘。
由地方縣太爺,貶爲一介小吏,馬浩的心情可想而知,心中自然不甘,一直想官得原職,卻苦于沒有門路,對于近些日子以來,風頭最盛的韓瑞,他當然有所了解,荥陽鄭氏的女婿,好大的粗腿,送上門來,怎能不抱。
自然,以前的龌龊事,馬浩肯定不會自暴其醜,提都不提,隻顧奉承讨好韓瑞,牽希望能夠攀上鄭氏的線,恢複往日榮光。不過關心刻印的事情,韓瑞沒有察覺馬浩的異常,就是覺得這人有些熱情而已,端水飲了口,随意問道:“印刷三百六十份,要多長時間。”
“三日即可。”馬浩連忙說道。
韓瑞驚訝道:“這麽快?”
有幾分不好意思,馬浩羞赧說道:“不過雕闆要費些時日。”
“這才對嘛。”韓瑞點頭,這個年頭,印刷術才處于雕析印刷的初級階段,純手工制作,印本萬字左右的書籍,光是刻字,就要好幾天功夫,時間漫長不說,刻印之後,那套模闆又沒用了,浪費可恥呀。
所以,爲了推動大唐文化事業的高速發展,韓瑞決定貢獻自己微薄之力,給天下讀書人來來福音,也順便上進進取一下,韓瑞心裏嘀咕,連活字印刷術都免費貢獻出來了,要是不給自己升官,恐怕連李世民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吧。
其實,韓瑞也想開個活字印刷作坊,問題在于,貞觀初年,讀書人太少了,特别是買得起書籍的人更少,況且,韓瑞現在腰纏十萬貫,經營賺錢的念頭也淡了,不如借助朝廷之力,推行活字印刷術,或許有利于百姓。
見到韓瑞忽然沉默不語,馬浩心中惶恐不安,小心翼翼道:“韓校書,若是你急着要,我吩咐他們,日夜雕刻……”
估算了下登科錄的字數,馬浩咬牙說道:“十日之内,雕刻完畢,再用兩日印刷出來,裝訂成冊給你送去。”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