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圍在這裏做什麽,拿着這首詩歌,下去譜曲排演。”呂才輕聲喝道,把圍觀的從屬的官吏揮退,随之感激說道:“真是麻煩韓公子了。”
“區區小事,何足挂齒,能爲陛下壽慶盡綿薄之力,那是臣下的榮幸。”韓瑞揮手笑道,頗有幾分寵辱不驚的氣度,畢竟這些日子以來,聽到的誇獎贊譽實在太多了,早就沒有了當初的興奮。
旁邊的李承乾,見到韓瑞這麽快速、完美的完成呂才交托的事情,想到這是自己的推薦,臉上也有榮光,自然也不吝啬誇獎之詞,贊歎不已,韓瑞自然謙遜起來,見到兩人唱雙簧似的模樣,呂才輕笑了下,拱手說道:“太子,且容下臣暫時告退,爲韓公子的佳作譜曲,以增其彩。”
呂才精通音律,朝中少有匹及,不然也坐不上太樂令的位置,對此李承乾自然沒有什麽意見,點頭應允,待他離開,房中的氣氛反而更加自然輕松了。
日久不見,兩人熱切暢談,過了片刻,李承乾忽然歎起氣來,一臉的苦惱表情,韓瑞有些愕然,莫名問道:“怎麽了,無緣無故的,爲何愁眉不展?”
“父皇的壽辰,我不知道應該送他什麽賀壽禮物?”李承乾皺眉說道。
想了想,韓瑞說道:“孝心到了就成,所謂禮輕人意重,宮裏什麽奇珍異寶沒有,陛下坐擁天下,見多識廣,早就不在意這些物事了。”
“也是,往年我送了塊玉璧,父皇還責怪我奢侈。”李承乾撇了下嘴角,無奈說道:“有些人送了本經書之類,卻得到誇贊。”
有些人,不是李泰,就是李恪,韓瑞暗暗猜測,微笑說道:“誰叫你是東宮太子,未來的皇帝,所謂愛之深,責之切,陛下對你的要求,自然比普通皇子高出數倍。”
聽到這話,仔細考慮,也覺得不是沒有道理的,李承乾心裏頓時舒坦很多,展顔微笑,随之又有點兒爲難,遲疑說道:“那你覺得,我該送什麽禮物,即能表達孝心,又不奢侈,最好……得到父皇的稱贊。”
其實,李承乾是想說,最好能壓蓋其他皇子,獨占風頭,隻不過心裏有幾分自矜,不好意思開口罷了。
韓瑞隐約明白,心裏知道就行,肯定不會點破,考慮片刻,搖頭說道:“這種事情,一時半會的,真的想不出什麽好主意。”
李承乾有些失望,又振奮精神,笑道:“也不急,你回家慢慢考慮,想到了,記得告訴我就行。”
又聊了片刻,發現有官員在門口徘徊,似乎有事禀報請示,又不敢走進來的樣子,韓瑞自然識趣,反正事情已經解決了,留下來好像打擾了人家工作,所以就提出了告辭。
李承乾微怔,見到門外的官員,也明白過來,也沒有挽留,不過卻先送韓瑞出了太常寺官署,在宮門之前依依作别,又笑談了片刻,目送韓瑞離去,才返還屋中處理事情。
适時,一個小胖子從宮城的角落走了出來,左顧右盼,迷惑不解道:“他來這裏做什麽?似乎相談甚歡呀……”
躊躇了片刻,小胖子走了,不過以他的性格,如果不打聽清楚,肯定不會罷休。
一晃又兩天過去了,日子風平浪靜,虞世南所說的辯論會,一直沒見消息,韓瑞也不着急,盡管沒事,但是卻清閑不下來,主要是要考慮的問題不少,最煩惱的,自然是李承乾所說的壽禮。
新奇,不花錢,而且能讨好李世民,符合要求的禮物,不是沒有,有很多的靈感,不過卻有些不合時宜,捉不到關鍵的頭緒,還好韓瑞也不是喜歡鑽牛角尖的人,想得煩了,就不想了,轉而練習書法,調節心情。
這天,韓瑞屏氣凝神,對照歐陽詢的墨寶,臨摹一行字帖,擱下筆來,準備仔細欣賞,卻收到仆役遞來的拜帖。
“烏薩爾。”
見到拜帖上的名字,韓瑞沉吟起來,異族胡人,見還是不見,考慮了半響,回想當日宴會的情形,覺得這人卻也有趣,随之揮手讓仆役請人到廳中等候。
過了片刻,韓瑞收拾筆墨,這才動身向客廳走去,隻見身穿漢家儒袍,顯得不倫不類的烏薩爾,大步走出,恭敬的行禮,豪邁笑道:“韓公子,我們又見面了,慶幸你沒有忘記來自遠方的烏薩爾。”
“呵呵,烏薩爾兄,你是在質疑我的記性麽?”韓瑞笑道,迎他進廳。
“不敢,不敢。”
察顔觀色,發現韓瑞隻是說笑,烏薩爾也順勢笑道:“隻是烏薩爾相貌平常,不及韓公子風采出衆,自然擔心你不記得了。”
笑語幾句,烏薩爾連忙捧着一管卷軸,誠懇說道:“韓公子,我的好兄弟尉遲乙僧,今日要到皇宮宿衛,托我把這幅圖畫送到府上,沒有親自而來,要是有什麽失禮的地方,請你不要怪罪。”
“尉遲兄真是有心,也辛苦烏薩爾兄了。”道謝之後,韓瑞接過畫卷,随手擱在旁邊,想了想,又招來仆役,取來筆墨紙硯,親筆寫了封書信,也沒粘貼,隻是放在信匣裏,托烏薩爾幫忙轉交,并傳達自己的感激。
完成任務,小坐了片刻,烏薩爾也十分識趣,帶上信匣,告辭而去。
此後幾天,就是借着這個事由,烏薩爾頻頻前來拜訪,或是與尉遲乙僧一同,或是單獨而來,次數多了,韓瑞肯定有所察覺,這個烏薩爾,似有所求。
不過,韓瑞自诩不是大慈大悲的觀音,如果是尉遲乙僧相求,還可以以事論事,斟酌幫忙,但是烏薩爾,素無交情,不可能因爲,他多拜訪幾次,就有求必應,所以,在一次招待的過程之中,态度稍微有幾分冷淡。
烏薩爾也是個聰明人,立即退去,隻不過翌日,卻令人奉上張漆金請柬,與之而來的,還有輛豪華的香車,請柬語氣謙恭,多謝韓瑞幾日來的招待,邀請他到城中小聚,必要賞臉雲雲,字斟句酌,以烏薩爾的漢語水平,根本達不到這個高度,應該是請了槍手。
是否應邀出席?也沒有考慮多久,韓瑞決定,給尉遲乙僧幾分面子,同時滿足自己的好奇心,弄清楚烏薩爾是什麽目的,所以就帶上幾個仆役,上了寶馬香車,很快就來到了長安城中的西市中央,最熱鬧的地段,一家比較豪華清雅的客棧。
下了馬車,發現是在這裏請客,更加沒有什麽值得擔心的,一股冷風吹來,韓瑞緊了緊衣襟,還沒有走動,客棧門前就出現了烏薩爾的身影,一番客套,烏薩爾躬身親迎,韓瑞向客棧内部走去,過了長廊,拐彎抹角,走了十餘步,一幢獨立清靜的小院映入眼簾。
走了進去,順着甬道,來到廳中,韓瑞微怔,隻見絢麗多彩的波斯地毯鋪滿了整個地面,精緻的暖爐内炭火正紅,一縷似麝非麝、似檀非檀的異香彌漫,正從一隻古樸小巧的紫檀爐内袅袅溢出,布局裝飾,卻是充滿了異域風情。
見到韓瑞的反應,烏薩爾心中泛起幾分得意,這些日子的接觸,他發現韓瑞,對于西域的事物,風土人情,好像比較感興趣,所以費了幾日功夫,在集市搜集材料,連夜趕工布置,現在看來,辛苦卻是沒有白費。
烏薩爾走了幾步,來到客廳上首,一塊編織紋繡更加精美的小毯子前面,引手笑道:“韓公子,請坐。”
韓瑞也不客氣,欣然落坐,這個時候,烏薩爾也乖乖的按照中原禮節,跽跪而坐,然後奇怪的語言,招呼了聲。
适時,幾個身材曼妙,小麥色的肌膚,淡藍色眼睛,脖頸、腰肢、手腕、腳踝,穿套有銀鈴的胡姬,赤着纖秀的玉足,叮叮當當魚貫而入,手裏捧着卻不是膳食美酒,而是一盆溫熱的清水。
也不需要烏薩爾示意,韓瑞就伸出了手右,浸在盆中淨手,再由美麗的胡姬服侍抹幹,幾個小儀式結束,夜光杯、琥珀酒、羊肉片、手抓飯才奉了上來,韓瑞的淡定,讓烏薩爾暗暗稱奇,尋思着是不是哪位前輩,已經這樣設宴招待過他了。
不過,也不要緊,我還有後招,烏薩爾笑容可掬,舉杯禮敬,語氣無比真誠的感謝韓瑞多日來的盛情款待,讓自己感受到家鄉般的溫暖。
有點兒假了,韓瑞心裏評價,卻一臉和煦笑容,飲了杯冰鎮葡萄酒,味道不錯,接下來就是觥籌交錯,聽着烏薩爾說些有營養,沒營養的話,氣氛倒是有些融洽,
旁邊,倒酒伺候的胡姬,或許是新手,動作有點了生硬,幾次下來,卻沒有出現差錯,然而現在,好像也給烏薩爾談及的事情吸引住了,一個不小心,倒酒的時候,神思恍惚,葡萄酒灑洩成片,滲滿了潔白如雪的墊子。
韓瑞沒有覺察,烏薩爾卻注意到了,頓時大發雷霆之怒,以異族的語言,厲聲責斥,吓得胡姬眼淚花花,簌簌求饒,對象卻是韓瑞。
或許是烏薩爾指責她怠慢自己吧,韓瑞也沒有在意,淡聲說道:“烏薩爾兄,小事而已,讓她退下更換即可,沒有必要計較。”
在韓瑞的勸說下,烏薩爾揮手讓美麗胡姬收拾杯盤,餘怒未消似的,抽拿濕酒的墊子,随手扔到旁邊炭火正紅的暖盆中。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