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崔兩家的長輩,自持身份,盡管對于韓瑞還未了解,但是心思較爲缜密,起碼有幾分和顔悅色,至于幾個青年就不同了,隻是聽說鄭淖約嫁了個揚州的小地主,有幾分才學罷了,具體怎麽回事,也沒有來得及細問,臉色自然不怎麽好看。
說到底,還是門第的觀念作祟,韓瑞心中索然,也懶得計較,反正鄭淖約不這樣覺得就可以了,何必理會他們。
“韓瑞,約兒,你們回來了。”
适時,崔氏的聲音傳來,一抹興奮欣喜之意,卻是沒有掩飾,家裏沒有女兒的身影,心裏總是覺得空蕩蕩的,不至于難受,就是有幾分難以适應。
“阿娘。”鄭淖約迎了上去,韓瑞也沒有怠慢,趁機撇下這幫來意不明的親家,快步上前見禮,畢恭畢敬的問好。
一番寒暄,崔氏笑道:“你們見過幾位長輩了吧,他們是昨晚到的,若是提前幾日到來就好了,恰好能參加你們的婚宴。”
“姑姑,也不怪我們,因爲表妹的婚事太過草率。
一個青年開口,冷不防旁邊有人扯住他的衣袖,使了個眼色之後,那人笑道:“那麽說來,的确是我等的罪過了,待會要自罰三杯才成。”
秀眉微蹙,見到韓瑞神态自若,沒有異常反應,鄭淖約這才微微舒展,輕問道:“阿娘,阿耶呢,還在富裏?”
“也快回來了,知道你們今日回門,我讓他請假了。”崔氏說着,也是巧合,門外就走來鄭仁基的身影,一臉的笑容,呵呵笑道:“見到門前的馬車,就知道是你們回來了。”
“嶽父大人。
“阿耶。”
聽聞韓瑞與鄭淖約的叫喚,鄭仁基心情暢快,注意到旁邊的族兄妻弟,立即明聲笑道:“人都齊了,站在這裏做什麽,來人啊,擺酒設宴,接風洗塵與回門省親,可謂是雙喜臨門,而且隻須辦場酒宴,也算是節儉之道。
一陣哄然,在鄭仁基的引請下,衆人往大廳走去,盡管沒有刻意的聆聽,但是他們聊天的聲音隐約傳來,卻讓韓瑞了解他們的身份,有些是鄭仁基同房的兄弟。侄子,另外的自然是崔氏的同堂兄弟、侄子。
而且他們之間,好像也聯姻了,這個娶了那個的姐姐,那人又娶了這個的妹妹,稱呼非常的複雜,不仔細梳理的話,根本弄不清楚他們是什麽關系,反正可以肯定,他們都是親戚。
宴席的過程也不用費言,無非是觥籌交錯,暢叙前事,其樂融融,雖然有幾人的眼神,讓韓瑞覺得很不舒服,不過看在鄭淖約的面子上,直接視而不見,當他們不存在。
宴罷,鄭淖約自然給崔氏拉回房中,說起了悄悄話,仔細盤問,讓鄭淖約滿面紅暈,嬌羞嗔怨,風姿十分動人,隻是韓瑞卻沒有機會欣賞,陪同鄭仁基來到客廳之中,小口飲着婢文端上來的解酒參湧,耳中聽着鄭仁基與族兄妻弟談笑風生。
慢慢的,韓瑞也察覺出來,應該是由于自己的存在,這些人言辭有所顧忌,仿佛在刻意回避什麽,好像也感覺到了,鄭仁基語鋒即轉,有意無意的把話題轉移到韓瑞身上,言語之間不吝于贊美。
韓瑞自然謙虛起來,卻發現他們的反應十分平常,隻是看在鄭仁基的情面上,不鹹不淡的附和了幾句,随之又聊起了經箱學問,鄭仁基有些尴尬,韓瑞的心裏也不是滋味,稍坐了片刻,就找了個借口出廳透氣。
山東世家士族,還真是高傲,派頭居然比長孫無忌等人還要足,難怪讓李世民起了打壓的心思,韓瑞嘀咕,招了個婢女詢問了下,聽到鄭淖約沒有出來,也沒有心情繼續回廳,就在鄭府園子随意逛了起來。
大雪飄飛的日子,園中的奇花異草已經敗落大半,餘下的都經不過霜凍,枯黃的枯黃,凋謝的凋謝,唯有幾株寒梅,古樸烏蒼的樹枝之中,冒出了幾個苞子,稚嫩的芽尖,顯得生機盎然,不畏寒霜凍雪,遲早會綻放出燦爛芬香的花朵。
韓瑞腳步輕移,眼睛微閉,依稀之間,仿佛已經見到了寒梅綻放的時刻,嗅到了高雅清潔的梅香,心情慢慢歸于平靜。
“嘿,小子,梅花沒開呢,有什麽好看的。”
不知多了多久,耳中傳來聲音,韓瑞睜眼,回身望去,隻見崔焙倚在長廊欄杆旁邊,手裏拿了壺美酒,迎風自飲,頗有幾分飄逸如仙的氣度。
對于崔焙,韓瑞沒有多少惡感,走了過去,微笑道:“十九舅、廳裏……”
“嗯,那些家夥沒走啊。”崔焙滿面的失望,歎氣道:“唉,看來這裏也不是久留之地,還要在外面躲幾天才成。”
韓瑞驚訝,什麽意思,裏面的可是他的堂兄弟,怎麽畏之如虎。
“怕,怎麽可能。”崔焙嗤之以鼻,一臉的傲氣,也沒支撐多久,立即悻悻說道:“的确是有點兒,不過是怕他們的說教,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麽想的,一輩子窮首皓經,張口聖人之道,閉瞞以禮傳家,也不管别人是否願意,硬要逼着人家讀書。”
“唉,好不容易來到京城,潇灑了幾日,他們又跟着過來了。”崔焙悲哀歎息,忽然說道:“韓瑞,能不能讓我到你家裏躲幾天。”
呃,韓瑞愕然,迷惑的望着崔焙,有這個必要麽?
“怎麽沒有盛要。”
好像精通讀心之術,崔焙憤然說道:“不過是少讀幾本經書而已,就撇住你不放,滔滔不絕的教訓,動辄閉屋禁足,這樣的日子,是人過的麽。”
誇張了吧,連國子監也沒有那麽嚴格,韓瑞表示懷疑。
“絕對沒有虛言。”崔焙誓言旦旦,見到韓瑞依然不信,突然小聲說道:“你應該有所體會才對,他們剛才是不是…輕怠你了?”
這種事情,韓瑞打了個哈哈,微笑不語。
“小子,不用諱言。”崔焙稍微鄙視道:“他們幾個,終日專研經學,所謂物以類器,鄭家幾人也是,與我們沒有任何共同的語言,自然理解不了詩詞歌囑之美,甚至乎認爲精通詩囑之人,就是不務正業,從來不給好臉色。”
韓瑞沒有應聲,隻是笑笑,沒有透露任何心思。
輕瞄了眼,崔焙歎聲道:“算了,你與約兒才成親,小倆口兒柔情蜜意,我去了肯定礙眼之極,就算你不反對,約兒心裏也會有所埋怨。”
“舅舅,我怎麽埋怨你了。。鄭淖約嬌嗔道,盈步而來,白狐輕裘,在素裹白雪之中,顯得更加的純淨潔白,就如同她的的肌膚,晶瑩透明,瑩白似玉,風姿綽約。
“埋怨我?約兒你聽錯了吧。”崔焙狡黠說道:“我是在告誡韓瑞,沒事别來園子賞景,有空就應該多陪約兒,免得她心裏埋怨。”
“推诿之辭。”鄭淖約自然不信,走到韓瑞身邊,笑容甜蜜。
韓瑞微笑,也沒有揭穿的意思,而且誠懇說道:“謝謝舅舅的告誡,我必當銘記心中。”
“記住就好,我也知情識趣,不打擾你們親近了,不過也要小心,莫要給人撞見了。”崔焙笑嘻嘻道,快步而去,片刻消失在長廊的盡頭。
“口無遮攔。”鄭淖約輕嗔薄怒,帶着點兒嬌羞,随之擁香投情,蜷伏在韓瑞的胸膛,美眸微閉,吃語道:“夫君,我們回家吧。”
摟住妻子,嗅着淡淡溫香,韓瑞想通了些事情,微笑道:“還沒有向長輩們告辭呢。”
“不用了……”鄭淖約聲音微滞,能即展顔笑道:“阿娘我們過幾天再來,夫君覺得怎樣?
“自然沒有問題。”韓瑞笑道:“隻要你不是回娘家訴苦就成。”
心中顫了下,鄭淖約低聲道:“若是夫君不喜,那就……”
“好了,隻是開個玩笑而已,以後我會陪你回來的。”放開鄭淖約,握住她的纖手,韓瑞輕柔說道:“多年的養育親情,豈是輕易割舍得了的,你我夫妻同體,自然也要前來盡孝。”
嗯,鄭淖約點頭,笑容透出無比歡喜。
“長輩雖然不會在意,但是我們小輩卻不能失禮。”韓瑞淡笑道:“先去告罪請辭,我們再回去吧。”
鄭淖約自然不會反對,與韓瑞執手向廳中走去,望着他們夫喝婦随的身影,倚立樓閣富口的崔氏,滿意點頭,回身笑道:“十九,剛才韓瑞是什麽反應?”
“能有什麽反應,就是以前那樣,通情達理,沒有表現出介懷之意。”嘴角掠過一抹贊賞似的笑容,崔焙抱怨道:“阿姐,明明是他們的錯,爲何偏偏讓我來彌補。”
崔氏瞥視道:“之前你還在抱怨,自己心地善良,不是裝扮壞人的料,怎麽給你當回好人了,卻又埋怨起來。”
“嘿嘿,一向當惡人習慣了,現在當回好人,反而有些不适應。”崔焙頗有幾分不好意思,呵呵傻笑片刻,收斂情緒,皺眉道:“阿姐,不過是件小事而已,有必要這麽做麽?”
崔氏淡然說道:“他是約兒的夫君,我不想爲了這事,使他心存芥蒂。”
“不隻是如此吧。”崔焙搖頭道,毫不掩飾自己的懷疑。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