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兇化吉,遇難呈祥。”在金黃色的銅符上,銘刻八個篆字,旁邊輔有雲紋祥圖,在陽光的照耀下,閃耀着燦燦金光,充滿了祥和的神秘氣息。
“這是……”李淳風瞳孔收縮,驚訝道:“袁師的筆迹。”
“什麽,這是袁真人的符牌。”青雲也頗爲意外。
“絕對沒錯,就是袁師的雲篆。”從韓瑞手中接過銅符,翻來覆去觀望,李淳風十分肯定,指着雲篆的一個勾折說道:“這是袁師特有的筆法,一般人不會注意,難以模仿出來。”
青雲驚疑說道:“他怎麽有……”
察覺三人的目光,韓瑞搔首,就知道遇到神棍,最好的應付方法就是找另外的神棍來打掩護,心中暗暗自得,表面上卻一臉崇敬說道:“自小佩帶,聽家中長輩說,這是袁天綱真人贈予的,可以庇護平安,化解劫難。”
“難怪。”李淳風與青雲釋然。
蒙在鼓裏的感覺不好受,呂才沉不住氣了,開口問道:“幾位在打什麽玄機,恕我愚魯,不解其意,能否代爲解惑?”
“呵呵,進屋說吧。”青雲笑道,順手拿起羊腿,率先走了進去。
走到房中,韓瑞發現,這裏地方寬敞,不過陳設非常樸素簡單,幾乎可以說得上是空蕩蕩的,甚至連睡覺的席榻也沒有,隻在角落擺放了幾個蒲團,不過在房屋中央,卻擺放了個大爐,韓瑞比劃了下,與自己胸口齊平,三足鼎立,光澤内斂,通體是深奧難明的圖紋,鑽有幾個小孔,古樸而典雅,看到牆角之處,堆放整齊,質量上乘的木柴,韓瑞隐約之中,也明白了這個大爐的用途。
果然,隻聽李淳風微笑解釋道:“這是丹房,青雲師兄,不僅精通相學,而且對于練丹之術,也專研透徹,時常有達官貴人前來求取。”
“偶爾涉獵罷了,才是小成而已,說不上透徹。”青雲謙遜說道,卻沒有掩飾嘴角浮現的一抹自得笑容。
韓瑞口是心非的稱贊幾句,沒打算與他們聊丹藥有毒之類的話題,真要是說了,人家多半不會和聲細氣的交流,更加不可能虛心聽教,而是第一時間叫人來把自己亂棍轟出。
取來蒲團,分席列坐,青雲迫不及待詢問道:“這位公子,可否細說遇到袁師之事。”
“其實,我也了解不多,隻是聽長輩提及幾句罷了。”韓瑞微笑道:“隻是知道,我出生之時,袁真人路過村子,恰是我出生之時,阿耶擺酒設宴,見到一個路過道人頗似不凡,便恭請其爲上賓,宴罷,道人贈予此符,說是可以消災解難,随之飄然而去,事後,才得知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袁真人。”
說實在話,韓瑞心裏也在糾結,說信吧,又有點半疑,若說不信,人家似乎又有本事,一些事情又預料得準确,不得不信。
“袁師,天人也,我等望塵莫及,隻恨仙人已去,不能再當面求教。”李淳風歎服道。
是神奇,不過最終還是死了,韓瑞暗暗腹诽,說到底還是受到前世的影響,對于神神道道的物事,心裏有點抵觸情緒。
旁邊,呂才無奈說道:“你們可否明言,總是遮遮掩掩,雲來霧去,讓人更加不解。”
李淳風輕笑,拱手說道:“韓公子,得罪了。”
明白他的意思,韓瑞淡然說道:“但說無妨。”
“觀公子面目,山根淺顯,乃是……短命夭折之相。”青雲接口說道:“然而,也不知道袁真人使了什麽手段,幫公子消災解劫,得以保存至今。”
“不僅如此,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我觀韓公子眉目缭繞朱紫之氣,日後的前途恐怕是不可限量了。”李淳風輕歎,問道:“師兄,以爲然否。”
青雲莫明其妙打量片刻,再望了眼李淳風,含糊其辭道:“是也。”
好話總不會聽厭的,盡管沒有飄飄然,不過韓瑞心裏還是蠻高興的,微笑表示謝意,又問道:“還有什麽手段,不是這個銅符的功效麽?”
李淳風與青雲相視笑了,其中一人解釋說道:“韓公子,銅符雖是法器,但還須以術法爲輔,雙管齊下,才有改天換命之效,所謂……”
一大段道家術語,聽得韓瑞一頭霧水,不過有件事情,他是可以肯定的了,兩人或許是在蒙自己,因爲說到興奮之處,青雲的話裏有破綻。
“唉,恨不能親臨當日,見識袁真人回天之術。”青雲扼腕長歎。
李淳風也歎息說道:“卻是可惜,十數年前,我也未曾拜師,不然就能身臨其境,一睹袁師風采。”
“袁真人親自出手,自然是輕而易舉的就化解了大劫,也改變了公子的夭折之相。”青雲再次端詳,評點道:“從此以後,公子命中雖有些許劫數,但無非是小災小難罷了,定然是逢兇化吉,遇難呈祥。”
眨着眼睛,韓瑞突然說道:“等等,你剛才說,我是夭折之相,而且就在出生的當日,就遭遇了大劫?”
“自然。”青雲十分肯定,嚴肅認真說道:“若非袁真人出手,公子怕是已經……”
“如此說來,天幸可憐,讓我遇到了袁真人。”韓瑞感歎,心中惡狠狠大罵,神棍,前後矛盾,袁天綱說自己以後才會遇到大劫,這兩個卻說是在出生的當日,也不打聽清楚,就想來詐騙自己,真當我是白癡啊。
也算是有點城府,韓瑞表面不動聲色,陪他們感慨萬端了半響,說了堆感激涕零的話,才歉意說道:“三位,我約了人在殿前相見,掐算時辰,也應該到了,隻得先行告退,日後再來拜訪,聆聽諸位賜教。”
理由充分,豈有強留之理,呂才、青雲點頭,卻見李淳風伸手阻攔,微笑說道:“相見即是有緣,老君觀也可稱得上是關中名勝,韓公子的才學更是名動京城,來到此地進香,若不留下隻言片語,怎麽也說不過去吧。”
心中不爽,韓瑞自然推托道:“行得匆忙,未曾細看殿觀,一時之間,文思不展,讓我再思索片刻,要不……下次吧,下次再來求教,定然題詩以記。”
說話之間,韓瑞已經疾步出門,拱了下手,一溜煙似的,消失在殿外長廊,隻餘下三人在屋中面面相觑,事情真有那麽急切?還是另有隐情?
呂才淡聲說道:“人走了,而且好像是生氣才走的。”
其他兩人默然,良久,青雲摸着胖乎乎的下巴,好奇問道:“淳風,那個小子是什麽來頭,你們好像蠻看重他的。”
“師兄,你别告訴我,你在觀中,真的是清心靜修,不聞窗外之事。”李淳風說道:“他姓韓,你會想到誰?”
“韓……瑞,不會是他吧。”青雲眼睛圓睜。
“不是他,還能有誰。”李淳風歎道:“來到京城不過月餘,卻已經風生水起,聲名大振,胸中才華更是令人驚豔稱道,歎爲觀止。”
“哎呀,淳風,你怎麽不早說。”青雲埋怨道:“匆忙就把人帶來了,讓他見到我……那般模樣,心中肯定不喜。”
李淳風無辜說道:“我以爲師兄你在練丹,或許靜坐修行,誰知道卻是……”
見到青雲還要辯駁,呂才打斷道:“行了,你們别争了,先告訴我,怎麽回事,爲何突然惹人生氣了。”
“我也在奇怪,開始的時候,一切都很順利,剛才卻……不應該這樣呀。”青雲道士皺眉苦思,迷惑不解,問道:“淳風,知道哪裏出的差錯麽?”
劍眉微皺,李淳風說道:“師兄,或許是我們推斷有誤,韓公子的那個命中大劫,不是在他出生之日……”
“不在那天,那是怎麽化解劫難的。”青雲反問道:“聽他的意思,自從那日之後,再也沒有遇過袁真人了,難道是其他高人幫的忙?”
“沒見他提及,可能性不大。”李淳風說道。
聽到這話,呂才立時驚愕道:“你們兩人,不是相面斷事,而是猜測出來的呀。”
兩人相視,有些不好意思,咳嗽了下,李淳風說道:“呂兄,相術博大精深,我随袁師日短,沒能得其真傳,隻有觀其言行,才能斷其命理,不及袁師萬分之一,實在是慚愧啊。”
青雲也點頭附和道:“須知言行舉止,發于本心,而面由心生,故而……”
呂才微笑,認真聆聽了大堆面相術語,沒有絲毫不耐之意,待青雲說得口幹舌燥,歇停下來的時候,才開口說道:“那麽說來,你們一驚一乍的,其實不過是故意爲之,以引其注意的一種手段?”
“嘿嘿,呂才,我們現在就是否認,你必要也不會相信的。”青雲笑眯眯說道:“有無興趣學習相術,以你的聰明才智,不出幾年,肯定達到大成之境。”
“袁真人在世,我或許還有幾分興趣,若是你們……”呂才搖頭,站了起來向外面走去,淡聲說道:“不給你們誤人子弟的機會。”
“呂兄,何去?”李淳風揚聲問道。
“回京,面聖。”呂才的聲音傳來,帶着一絲調侃:“放心,不是去揭穿你們的把戲,不過是破解了象經棋局,前去複命罷了。”
“如此,好走,不送了。”李淳風笑道:“得了嘉獎,莫要忘記請客。”
“少不了你的……”呂才的聲音漸弱,已經走遠了。
關上房門,李淳風跪坐蒲團,劍眉再次凝聚成團,輕聲問道:“師兄,你怎麽看?”
“看不透啊。”
良久,青雲的聲音幽幽,飄渺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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