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嬌笑盈盈,美目在韓瑞身上打轉,其實在歐陽詢介紹的時候,席間不少人也隐約猜測出來了,不過還需要确定。
“哈哈,卻是老夫疏忽了。”歐陽詢笑道:“不過,以秋娘的聰明才智,想必也應該可以推測出來,不用老夫再作介紹了吧。”
秋娘嬌呼不依,充滿了小女孩姿态,别具風情,吳侬軟語,也讓韓瑞倍覺親切,看來,她也應該是江南人士。
心中尋思,韓瑞的動作也不慢,斂袖揖身道:“在下韓瑞,見過諸位賢達。”
“真的就是韓公子。”秋娘明眸溢彩,口中卻埋怨道:“上官儀,你們一起而來,怎麽不早些說呀,讓奴家當面錯過了。”
上官儀無辜苦笑,不知道怎麽解釋,同是鄉裏,若說素不相識,恐怕沒人相信,但是事實的确如此,要知道八年之前,韓瑞還是個孩童,上官儀已經及冠,就算見面了,恐怕也聊不到一塊。
韓瑞站了出來,微笑道:“其實上官兄準備說的,卻給姑娘打斷了。”
“呀,反而成了我的不是。”秋娘眨着秀美的眼眸,突然扯住歐陽詢的衣袖,楚楚動人的說道:“歐陽學士,他們來遲不說,現在居然聯合起來欺負人,你可要爲奴家做主啊。”
“行,那就罰他們飲酒。”歐陽詢笑道,伸手示意,與衆人入席就坐。
随着近期來的聲名日增,而且又是宴會的主角,韓瑞自然位于首席之列,挨在閻立本旁邊坐下,與上官儀相對,秋娘卻是沒有列坐席中,而是親自取來杯盞,給歐陽詢斟上,嬌笑盈盈道:“學士,飲酒豈不是便宜他們了。”
秋娘的心思,歐陽詢也能猜出幾分來,卻故作不知,含笑問道:“那你覺得應該如何?”
“他們兩個都是詩文雙絕的大才子,起碼每人寫首新曲助興吧。”秋娘欣喜笑道:“台幕裏的姐妹們可是等得着急了,再沒有曲子,就不上台了。”
“哈哈,也隻有你們教坊司的伎樂,才敢以此來要挾人。”歐陽詢搖頭笑歎,捋須說道:“改天,老夫要找太常寺卿,彈劾于你才行。”
席間衆人,自然聽得出歐陽詢是在戲語,紛紛哄然而笑,秋娘自然嗔怨不已,盡管已經過了不惑的年紀,心靜如水,但是憐香惜玉是男人的通病,況且秋娘是在活躍宴會氣氛,歐陽豈能不知,推托幾句,就順勢笑道:“此事,卻要他們自己選擇,到底是想自罰飲酒,還是以詩曲免罪。”
一些北方青年才俊,心存怨隙,反應平淡,幾個南方士子,卻叫嚷起來,今日宴會,不僅要飲酒,還需以佳作相配,讓秋娘抿嘴嬌笑起來,這個時候,在她旁邊的小丫頭卻也乖巧,纖手執來花箋宣紙,分赴上前求詩。
韓瑞微笑,沒有拒絕,幾日宴會下來,這等事情也經曆不少,尋思片刻,從旁邊取過筆墨,刷刷點點,一氣呵成,在箋紙上寫了一行字。
此時,上官儀仍在深思,見到韓瑞罷筆,微微錯愕,旁邊的秋娘連忙迎上,拿起箋紙細閱,目光多了幾分迷惑,想了一想,忽然走到上官儀旁邊,将箋紙給他過目,望了眼,上官儀也驚疑起來,兩人的動作,自然引得席間衆人的關注,不明所以,難道韓瑞的詩句,有什麽問題不成?
上官儀的旁邊,就是褚遂良,他也有些好奇,忍不住開口說道:“遊韶,可否将箋紙與我觀看。”
上官儀擡頭,見到韓瑞沒有阻止的意思,便轉手遞了過去,接紙觀望,褚遂良輕呼了聲,再三細閱,若有所思。
“登善……”尉遲乙僧伸手出來。
就是這樣連續傳了幾人,終于有坐在末尾的客人說道:“嘿,前面的兄台,你也不用傳了,直接告訴我們,箋紙上到底寫了什麽就行。”
一陣附和,見到有執箋紙之人準備誦讀,衆人紛紛屏息靜氣,留意細聽。
“賞花歸去馬如飛酒力微醒時已暮。”那人輕慢念出十四個字,衆人等候片刻,見到沒有動靜,立即開口催促。
“完了,就這麽多,不信你們自己看。”那人急了,唯恐大家不信,連忙翻手,把箋紙亮了出來,卻見字體端正,一豎而下,近的自然看得清楚,遠的雖然覺得糊塗,但是也知道那人沒有蒙騙自己。
頓時,衆人也驚訝起來,十四個字,什麽意思?
“賞花歸去馬如飛,去馬如飛酒力微,酒力微醒時已暮,醒時已暮賞花歸。”
就在衆人猜測的時候,隻聽褚遂良輕聲念誦,微笑道:“是首回文詩,韓兄在解釋自己來遲的原因。”
韓瑞輕笑點頭,舉杯示意,其實也不應景,但是總不能說自己去看房子,然後睡過頭了,所以遲到,文人聚會,解釋文雅修飾,恐怕更得人心,事實勝于雄辯,不少覺得韓瑞遲到,是在擺譜端架子的人,聽了此詩,紛紛釋然,看他的目光多了幾分柔和。
也有唱反調的,小聲哼道:“故弄玄虛,其實是想賣弄文采。”自然,這話也隻有悄聲嘀咕,高聲宣揚,反而顯得小氣,沒有風度。
然而,秋娘卻光明正大的埋怨說道:“韓公子,你不能戲耍奴家呀。”
“何出此言?”韓瑞莫明其妙道。
“你這首詩不合樂,叫人怎麽喝。”秋娘嬌嗔起來,忽然回身,好像發現了珍寶似的,從上官儀案前扯來箋紙,觀閱片刻,得意笑道:“幸好,上官公子佳作已成,韓公子再接再厲,奴家待會再來尋你。”
秋娘盈盈而去,走到台上,招來鼓樂伎人,又拿起器樂,站在場中,随之輕輕幾聲弦起,又有箫管相和,旋律幾轉,傳進衆人耳中。
“仙歌臨枍詣,玄豫曆長楊,歸路乘明月,千門開未央。”
上官儀的詩作對仗工整,遣詞清麗婉轉,值得細細品味,就是有些過于雕琢,但是也不能怪他,因爲詩壇就是這樣的風氣,受到齊梁文風影響,寫詩時要講究聲辭之美,特别是上官儀身爲朝臣,時常要應制而作,一時半會也改變不了。
秋娘的聲音甜美,一曲罷了,喝彩之聲如潮而起,但是衆人意猶未盡,目光一齊看向身負盛名的韓瑞,盡管有些人不想承認,但的确就是事實,若論文章詩賦,沒人敢與之相争。
“韓公子,詩曲應該寫好了吧。”秋娘在台上盈盈笑語道:“才區區數十字,韓公子胸中詩書百萬,莫要推說作不出來。
“幾十個字,肚裏還是有的,不過卻不敢爲之。”存了逗趣的心思,韓瑞搖頭歎氣道:“畢竟與秋娘你不同呀。”
“怎麽說?”秋娘驚訝道。
衆人也紛紛關注,卻見韓瑞燦然笑道:“你肚裏若有,總會出來的,而我,就難辦了,有不是,沒有也不是,才是最犯難的。”
衆人楞了片刻,突然明白過來,有人立即捧腹大笑,舉杯飲酒的更慘,直接笑噴了,嗆得咳嗽不已,被噴的更加倒黴,舉袖掩之不及,滿面盡是酒水,一邊抹拭,一邊狂笑,手忙腳亂,不能兼顧,歪歪扭扭,不成模樣。
初時,見到底下衆人笑成一團,秋娘有些莫明其妙,什麽有沒有,與自己有何關系,忽然發現幾人不停朝自己的腰身觀望,下意識地纖手微撫,立即明白過來,俏臉登時遍布暈紅,呸了聲,跺足嗔道:“一個個都不是好人,拿奴家來打趣。”
到底是在風月場中闖蕩了多年,什麽場面沒有遇過,秋娘沒有羞澀而去,反而上前找歐陽詢評理,嬌嗔薄怒的模樣,更添三分妩媚嬌姿。
“好了,莫要晃,老夫就要暈了,就不能爲你做主了。”在秋娘的攻勢下,歐陽詢敗下陣來,微笑道:“你想怎的?”
美眸掠轉,秋娘嬌聲道:“我要他幫我寫首曲樂,這個不成問題吧。”
“你倒是好算計。”歐陽詢笑道:“此事老夫也不好開口,你自己去說吧。”
“有什麽不敢的,真要是算起來的話,我們也稱得上是同鄉。”秋娘嘟呶着小嘴,回眸媚笑道:“對吧,上官公子。”
咳,上官儀措不及防,心虛地應聲,其實,他們兩人的暧昧關系,也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再怎麽掩藏也沒有用,不過,一人是皇帝的近臣,頗得寵信,一個是教坊司的頭牌名伎,地位相差懸殊,結果不怎麽被人看好。
“秋娘也是揚州人?”韓瑞好奇問道。
“嘻嘻,奴家可不是。”秋娘笑道:“奴家與褚公子才是真正的同鄉。”
旁邊,褚遂良含笑道:“某祖籍就是杭州錢塘,少年時候才來到京城久住至今,好些年沒有回去了,也不知道杭州現在變成什麽模樣。”
褚遂良感歎,也勾起了秋娘對杭州的懷思,輕輕呓語道:“多麽想再看眼錢塘江潮起潮落的情形。”
“江南好,風景舊曾谙,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韓瑞輕歎吟道:“江南憶,最憶是杭州,山寺月中尋桂子,郡亭枕上看潮頭,何日更重遊……。”
秋娘眼眸微亮,立即取來筆墨箋紙,将詞曲記錄下來,回到台上,紅唇輕啓,以江南女子獨特的吳侬軟語唱了起來:“………江南憶,其次憶吳宮,吳酒一杯春竹葉,吳娃雙舞醉芙蓉,早晚複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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