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時此刻,韓瑞仿佛身在雲端,飄飄然,渾然不知外物,再美麗的景色,就如同過眼雲煙,絲毫沒有放在心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臂彎的柔軟處,盡管再三告誡自己要淡定,卻不免有幾分緊張,手心慢慢地滲出汗來。
相對,鄭淖約卻依然如故,表情淡然,仿佛在做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罷了,可是如果仔細觀察,便可以發現,她的呼吸十分輕緩悠長,心速卻跳得極快,晶瑩白皙的俏臉,隐隐染起兩朵淡淡脂绯,溫嫩柔滑的纖手,也頗有些僵滞。
從角落花圃,順着曲折通幽的小道,慢慢走向寬敞的草坪,那是衆人聚會之地,在一簇枝葉茂密的灌叢前,韓瑞忽然止步,嗅着溫馨的芬香,柔聲道:“别怕,凡事有我擔待,你隻要當個花瓶就行了。”
盡管不明白花瓶的具體含義,但是刹那之間,鄭淖約的心速忽然變緩,重重地跳了幾下,身體變得輕柔,而且摟臂的動作更加自然,明眸掠白,十分妩媚,淡聲道:“我已經習慣了,倒是你,額頭都冒出虛汗來。”
嘿嘿,韓瑞尴尬而笑,伸手就要拭抹,卻覺一陣香風拂來,溫潤的感覺在額間掠過,沁滲肺腑,令人難忘。
“好了。”鄭淖約說道,把絲巾放回懷中,秋水般的眸子多了分綿軟的羞意。
“那……我們走吧。”韓瑞笑道,昂首挺胸,舉步前行,卻知道照顧鄭淖約的速度,步子邁得極小,察覺出來,蓮足輕盈,在他看不到的角度,鄭淖約唇角微彎,似有絲甜蜜。
豔陽斜挂,恰好就是在兩人的身後,燦爛的光輝投映在兩人的身上,渲染了層七彩光暈,一個英姿俊逸,一個風華絕代,手臂交織,并肩而行,親密無間,有種難言的和諧。
踏足于坪間的瞬間,好像受到了一種莫名的牽引,衆人的目光紛紛擡望過來,見到一雙珠聯璧合的天成佳偶,首先感覺就是由衷的贊歎,真是難得璧人,再繼續觀望,看清兩人相貌之時,眼睛登時圓瞪,驚訝非常。
韓瑞可以排除,在場之中,十個基本有九個半不清楚他是誰,但是鄭淖約恰好相反,剛才的風波還未平息,想找個不認得她的人,卻也是件比較困難的事情。
望着衆人或驚歎或目瞪口呆的神情,韓瑞悄聲笑道:“本來以爲會給他們當猴看,現在看來,他們的更像猴子。”
“……壞心眼。”鄭淖約說道,平淡的神情中,隐藏着陣陣笑意。
仿佛是故意滿足衆人的好奇,兩人在苑中悠然散步,欣賞着百花盛開的美景,遇到嬌豔絢麗的花朵,還駐足留步,仔細觀賞。
“牡丹、芍藥、菊花……這是什麽?”韓瑞手指輕移,最後停在一朵妩媚嬌麗、芳香飄溢的紅白相間的花朵前面,琢磨起來。
“那是木芙蓉。”鄭淖約解惑,淡然評價:“不學無術。”
“呵呵,我不懂沒關系,不是有你麽。”韓瑞笑道。
或許是故意爲之,望着坦然自若的韓瑞,鄭淖約心裏猜測,眸光又柔和幾分,主動說道:“微風搖紫葉,輕露拂朱房……”
“中池所以綠,待我泛紅光。”旁人有人朗聲接口,韓瑞擡頭望去,隻見個青緞披膊,足蹬皮靴、腰系佩玉,衣飾華貴的青年,滿面笑容從花叢中走來,揖手道:“鄭娘子,日久不見,可安否?”
“多謝趙公子關心。”鄭淖約平靜回了句,又重現拒人于千裏之外的表情。
盡管清楚多半是這個結局,趙公子還是頗覺失望,目光順着鄭淖約的手臂,漸漸轉移,映在韓瑞身上,心中惱怒,表面上卻笑語晏晏,友好說道:“在下趙節,這位兄台怎麽稱呼,定非中原人士,不然怎會連木芙蓉也不認識。”
錦裏藏針,連貶帶損,差點就沒直接罵韓瑞是下裏巴人了。
韓瑞心裏更是不爽,與美女獨處,好不容易通過滾燙的熱情融解了點冰冷,準備繼續努力,直到欣賞鄭淖約笑靥如花的場面,卻跑來個混蛋,破壞了自己的成果。真是罪惡滔天,百死莫贖。
兩人都看對方不順眼,擡頭直視,目光碰撞,火光四濺,氣氛深重,空氣凝結,似在醞釀一聲風暴。
“陪我去觀賞池裏的芙蕖。”這時,鄭淖約蓮步輕移,扯帶着韓瑞往右側走去,走了幾步,輕聲提醒起來:“他是桂陽公主之子,纨绔驕橫,生性粗魯,不知禮節,不要理他。”
驚訝望了眼趙節,韓瑞怨氣瞬間消失,真是可憐,在美女心中的評價那麽的低,跟自己不是個别級的,不必管他。
盡管不明白怎麽回事,但是韓瑞的目光,讓趙節十分不舒服,舉手想要叫喚,猶豫了下,卻沒有開口,憤恨頓足,遙遙跟了上去。
芙蓉園,就是因爲池中的蓮花盛開,異常紅豔,美麗多姿而得名,雖然現在夏天已過,不是觀賞蓮花的最佳時刻,不過走進池塘,撲面而來的就是陣陣清荷之香,池中碧葉簇擁成團,微風吹過,仿佛是一層層綠波在湧動。
一朵朵月白、粉紅的蓮花,怒放綻開,皎潔飽滿,光彩奪目,顯得那樣雍容華貴,在風中顫巍巍,飄飄然,亭亭玉立,恍若仙女下凡。
“淖約……”臨近池邊,忽聽陸爽的聲音傳來,身影興沖沖地奔來,就在他接近之時,韓瑞忽然松手,離開兩步。
身旁忽然空蕩蕩的,鄭淖約察覺,眸光凝視,有一分奇怪,兩分恍然,七分失望,黯然低頭的瞬間,忽聽撲通聲響,似有重物滾落池塘,砸開層層荷葉,濺起大片水花。
雪白細潤的耳邊,傳來韓瑞柔和的聲音:“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撤吧。”
纖纖細掌,柔若無骨,似乎落入他的掌握之中,溫暖而舒适,鄭淖約迷糊随行,側身回眸,唯一的影像,就是陸爽在池中狼狽撲水呼喊的場景,随之就是慢慢的淡忘消失,某個人的身影,音容笑貌,卻突然清晰浮現,難以抹去,壞壞的,卻不讨厭,反而……柔唇之中,莫名多了抹笑容,柔情綽态,灼灼如華,秀美不可方物。
不經意間回首,韓瑞愣住了,心中又呼僥幸,差點就錯過了人世間,最美妙的場面。
步履放緩,慢慢停了下來,纖手捋了絲随風飄揚的烏黑秀發,姿态秀婉,鄭淖約吐語如珠,柔和而動聽,肯定道:“是你使的壞。”
“莫要冤枉好人,定是他奔行過疾,一時收不住腳步,才會不慎落進池中。”韓瑞義憤填膺辯解,凜然呼道:“想我堂堂男兒,豈會做些下作之事。”
“我怎麽看見,是你伸腳使絆,然後又推了一把。”鄭淖約說道,身子忽顫,眸光如春天的細芽,水嫩水嫩的。
“錯覺,肯定是你的錯覺。”韓瑞誓言旦旦,打死也不承認。
貝齒微咬豐盈紅唇,美眸直視韓瑞,發現他不爲所動,臉上那抹和煦的笑容,是那麽的刺眼,過了片刻,鄭淖約終于敗下陣來,開口道:“放開。”
“什麽?哦,明白。”韓瑞表情愕然,突然恍然大悟,有些讪然,連忙松開握住美女嫩滑柔荑的左手,不過說實話,那雪膩如酥,滑潤如綢的感覺,真是令人難以割舍。
玉指纖纖,修長秀美,特别是兩片晶瑩剔透的指甲,在陽光射映下,散發出五光十色,如同彩虹,十分美麗,然而,越美麗的事物,往往充滿了危險。
嘶,韓瑞抽了口冷氣,連忙彈開了摟在鄭淖約平坦而充滿柔綿彈性的腰肢上的右手,湊近觀看,手背上多了塊紅斑,鮮豔奪目,久久沒有消退。
“活該。”鄭淖約嗔道,心中卻莫名有了絲悔意。
美女的輕嗔薄怒,又是不同的風情,韓瑞注目欣賞,伸出了手臂,鄭淖約十分自然走來,纖柔糾纏,如同剛才那樣,并肩而行,越來越近,慢慢地,人影如一。
途中,韓瑞問道:“我遵守承諾了,有什麽獎勵?”
“什麽承諾?”
“就是揍那陸爽呀。”
“你說的,那是意外,不算。”
“啊。”韓瑞十分懊悔,早知道光明正大承認好了。
再次笑了,鄭淖約美眸顧盼,卻見前方有個美麗少女揮手叫喚:“鄭姐姐,這裏。”
那人正是婉兒,盈盈走來,見到親密的兩人,蓮足微滞,仔細打量韓瑞,秀麗眼睛浮現出好奇之意。
纖手抽拿了下,發現紋絲不動,清楚是韓瑞在使壞,鄭淖約無奈,卻沒有表示反對,輕聲說道:“婉兒,工部左侍郎閻立德長女,性子偏柔,你莫要吓她。”
閻立德長女,韓瑞驚訝望去,那天,說的該不會是她吧,兩人目光接觸,韓瑞倒是沒有什麽,閻婉兒卻如同受了驚吓似的,連忙低頭,蓮足也停了下來。
嗔怪瞥了眼韓瑞,鄭淖約掙脫手臂,走了過去,攙握住閻婉兒的手腕,溫言輕語聊了片刻,忽然揚聲道:“流觞亭有個聚會,你去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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