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給我說中了吧。”流螢說道,一陣心煩意亂。
“蒼天可鑒,當日我是聽了那個瘋子叫喚你的名字,才想到那句詩句,絕對不清楚還有個畫屏。”韓瑞肯定說道,表情很無辜。
“真的?”流螢半信半疑,心裏卻有些高興,抿嘴笑道:“别亂說,那個瘋…公子,不是瘋子,而是……”
流螢遲疑起來,韓瑞奇怪問道:“誰呀,你們好像很熟悉。”
“誰與他相熟。”流螢呶着小嘴,頗不樂意,哼聲道:“我說了,你可别生氣。”
韓瑞微笑道:“我與他,應該沒有怨隙,怎麽可能生氣。”
“以前沒有,現在肯定有了。”眨着清麗的眼眸,覺得反正他遲早會知道的,流螢也不隐瞞,輕聲道:“他就是陸爽。”
“陸爽?”下意識地,韓瑞開口罵道:“那個害怕,拒婚的混蛋。”
“沒錯,就是他。”流螢同仇敵忾,揮着小拳頭,嬌聲附和:“負心薄情,活該上刀山,下火海,再放到油鍋裏榨……”
連千刀萬剮都出來了,韓瑞感覺有點兒涼,幹笑片刻,猛然點頭,适時說道:“對了,流螢姑娘,此來,是否有事?”
流螢嬌蠻說道:“哦,都怨你,害我忘了正事,回去肯定又給娘子責斥了。”
瞧你說得那麽盡興,誰敢打擾啊,韓瑞心裏嘀咕,當然是歉聲連連,小心賠不是。
半響,滿足了小小的虛榮,流螢才從懷中取了張,芬香四溢的帖片,伸手遞了過去,嬌聲道:“呶,這是請柬,别忘了時辰,好好收拾裝扮,免得給娘子丢臉。”
什麽意思?韓瑞莫明其妙,接過請柬,展開觀看,微微皺眉:“曲江芙蓉會,皇後親臨的那個?”
“咦,消息卻也不差嘛。”流螢輕笑道:“真以爲你隐居在此,不問世事了。”
“你都能找上門來,還叫什麽隐居。”韓瑞歎息道:“看來,又要換地方了。”
“哼,說得這般委曲,我還不願意來呢。”流螢表示不滿。
韓瑞連忙告罪,惴惴說道:“流螢姑娘,那個宴會,我去,怕是不合适吧。”
“怎麽不合适?”蹙起了柳眉,尋思片刻,流螢恍然,輕笑解釋道:“你真的以爲,前去聚會的都是名媛淑女?”
“難道不是。”韓瑞笑道:“一片莺莺燕燕,我去湊什麽熱鬧,說不定剛到門口,就給甲兵衛士轟出去了。”
“當然不是。”流螢眸光盈盈,掩袖笑道:“才贊你消息靈通,原來是一知半解,這個聚會可以帶家眷的,特别是娘子這種,沒有參與選妃的心思,你更加要陪同而去。”
明白了,打上了标簽,率先将她們排除在外,自然鬧不出烏龍,韓瑞了然,心中卻猶豫不決,十分清楚答應此事的後果。
“有什麽問題麽?”流螢好奇說道。
遲疑了下,韓瑞小心翼翼問道:“那天……鄭中書,就沒有告訴你們什麽?”
“什麽什麽,不明白你在說什麽。”流螢眨着明眸,莫明其妙。
“這個……我可以拒絕麽。”韓瑞艱難說道。
“拒絕?”流螢柳眉飛起,怒目而視,伸出蔥白的纖指,厲聲疾斥道:“你也是混蛋,聽聞天子可能駕臨聚會,就立即沒有膽氣前往了吧,那當初你怎麽敢答應與娘子成親,事頭臨頭,卻逶迤退縮,讓人瞧之不起……”
酣暢淋漓,一氣呵成,滔滔不絕,好像玉珠落盤,叮叮咚咚響個不停,韓瑞憋悶,歎氣,自己好像沒有答應婚事吧,怎麽就成了千古罪人。
“哼,你不來,别後悔。”一句威脅之後,流螢匆匆走了,就如她悄悄地來,揮揮衣袖,留下片片責罵之聲,餘音繞梁,不絕于耳。
望着遠去的流螢,韓瑞呆呆站立許久,才返回屋中,根本沒有心思再做其他,心亂如麻,隻顧蒙頭大睡。
傍晚,出門潇灑的錢豐回來了,也很夠意思,提着幾盒香澤誘人的膳食,再加上兩壇醇厚的美酒,倒了兩盞,根本不用叫喚,韓瑞自然醒來,上前端杯自酌。
“呵呵,今日一餐,能回味好幾日了。”旁邊,拍着圓滾滾的小肚腩,錢豐心滿意足道:“接下來就是修心養性,把一箱書看完再說,一張一弛,勞逸結合,才是王道。”
韓瑞沉默不語,喝了幾杯悶酒,錢豐察覺其中的異樣,不由驚訝問道:“二十一郎,又怎麽了?”
取出紅紙金字的請柬,随意擱在案上,韓瑞舉杯又喝上了。
“哇,曲江芙蓉會,請柬哪來的……嗯,不用說,虞秘監對你真的很器重。”錢豐臉上充滿了羨慕。
懶得解釋,韓瑞開口道:“你說,我要不要去?”
“去,爲何不去。”錢豐神情激動,指手畫腳道:“聽說不僅長孫皇後親臨,還有天子、太子,王公權貴,皇親國戚,哎呀,全部都來了,堪稱盛事,能參與其中,可是無比的榮耀,小子真是令人嫉妒,幹脆讓我代你去好了。”
“行啊。”韓瑞答應道。
嗯,錢豐皺眉,打量韓瑞,突然拍案怒道:“你把我當成妒賢嫉能的小人了,我錢三雖然愚魯,卻也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兄弟的成就超凡,隻會說明我的眼光獨到,擇友有方,心裏由衷感到高興,豈會心胸狹窄……”
“是是是,是小弟錯了。”韓瑞苦笑不已,好說歹說,解釋說道:“其實我也沒别的意思,隻是一時清逸慣了,不想湊這個熱鬧。”
片刻,錢豐的怨怒化解大半,再喝了幾杯酒,這點小疙瘩也就煙消雲散了。
吞了口酒,錢豐語重心長道:“二十一郎,關鍵時刻,不要耍性子,上次你拒絕了虞公的提議,就算是情有可原,我都替你心痛惋惜,現在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機會了。”
“你說,我應該去?”韓瑞還是很猶豫,下不了決心。
“去,當然要去,拿出男兒的擔當來,勇往直前……”不了解事情的經過,錢豐就開始漏*點四溢的鼓動起來,事後,才知道後悔莫及。
在錢豐的支持下,韓瑞終于下了決定,拍案叫道:“行,就這麽定了,正好借此機會觀仰帝後王公的風采,也不往長安之行了。”
“這是這樣,來,喝酒。”錢豐哈哈大笑,可見弄不清楚狀況的糊塗蟲才是最可憐的。
觥籌交錯,酒足飯飽,點着豆油燈,看了會書,韓瑞回躺休息,閉上眼睛,喃喃自語,是去看李世民與長孫皇後的,不是爲了她……
不然,怎麽說,騙人的最高境界,就是欺騙自己呢。
幾天,風平浪靜,很快就到了曲江芙蓉會的日子,清晨時候,東方泛起了魚肚白,鄭府上下,就開始忙碌起來。
閨房之中,錦床青氈、宮燈畫屏,花鳥翎毛的畫卷挂了滿房,門窗敞開,房中照壁雪白,中間挂了半幅檀香珠簾,雕工精細,極是古雅。
梳妝台旁,身着黃衫、頭绾雙髻的畫屏,半跪在鄭淖約的前面,輕輕用嫩白的纖指,從身旁的罈子裏舀出少許粉未,小心翼翼地在她那膚膩如脂的臉頰上,均勻塗抹。
旁邊,流螢在衣櫃之中,挑來揀去,一問嬌聲問道:“娘子,你是想穿這件蘭花雲煙衫,這是這件花蝶雲羅裳……婢子覺得,這是這件牡丹薄霧紗更加合身。”自言自語,不像是征求意見,反倒是挑給自己穿的。
“流螢,别忙着選衣裳,過來幫娘子束發。”畫屏呼道,又從妝台抽屜裏拿出胭脂盒片,用細簪子挑一點兒,抹在手心裏,用一點水化開,抹在鄭淖約豐盈的唇上。
“來了,來了。”猶豫不決,幹脆扔下衣裳,流螢碎步行來,挽起了衣袖,露出一雙白膩如雪的纖手,糾纏擺弄起那頭烏黑亮澤的秀發,纖指靈巧缭繞,很快就绾了個發髻。
“娘子,韓公子到了,在廳中等候。”
适時,一個婢女匆匆來報,流螢動作微滞,瞬間又繼續忙碌起來,清麗的美眸,顧盼間華彩流溢,朱唇蕩漾一抹得意淺笑,哼,總算沒有讓人失望。
客廳之中,算下時間,大概有半個小時了,韓瑞百無聊賴,繼續觀賞牆上的字畫,忽聞一陣珠簾玉佩之聲,循聲望去,眼前頓時一亮。
卻見在兩個婢女的簇擁下,身着淡白色樸素衣裳的鄭淖約盈盈走來,墨水晶般的青絲,簡單地绾個飛仙髻,一支清雅别緻的簪子穿插而過,幾粒飽滿圓潤的珍珠點綴發間,散發着柔和的光芒,讓烏雲般的秀發,更顯柔亮潤澤。
肌膚如溫軟白玉,身形纖美修長,袅袅娜娜,搖曳生姿,盈盈巧步,風姿優雅至無懈可擊的地步,尤其是那對美眸,清澈無盡,蘊藏着一種難以形容的淡然,仿佛天下之間,再也沒有什麽可以讓她動容的事情。
“久候了,我們走吧。”走到廳前,也沒有多餘的話,鄭淖約柔唇微啓,輕吐清音,随之曼妙娉婷而去。
“好……”
韓瑞應聲随行,不經意間回首,卻見流螢倚在角落,彎彎的柳眉下,嬌豔欲滴的小嘴正在嫣然巧笑,韓瑞嘴角也泛出一抹燦爛笑容,輕輕颔首示意,循香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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