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有點給人予以重視的感覺了,韓瑞微笑了下,站了起來,橫移兩步,面對錢緒夫婦,屈膝長跽,空首行禮道:“侄兒無端,遭遇劫難,得兩位長輩援手,心中感激不勝,也願留下聆聽二們教誨。”
聽到這裏,錢緒夫婦臉上立即露出笑容,韓晦長歎,欲言又止,卻聽韓瑞繼續說道:“然而,一年之計在于春,田地乃是立家之本,不可忽怠,隻得回家安排春耕事項,待了結此事,再來向二位請罪。”
廳内突然靜了下來,錢緒轉頭,遲疑說道:“韓晦,這話又是你教的吧?”
“沒有。”韓晦茫然搖頭,望向韓瑞的眼神有些複雜,有愕然、奇怪、驚疑……,最後慢慢化作了欣慰微笑,想想,少主已經年滿十六歲,也該是自立的年紀了。
片刻,錢緒夫婦也明白過來,近幾年,韓瑞時常卧病在榻,凡事都由韓晦操辦,留給他們的印象,當然隻是小孩而已,卻不料,光陰荏苒,他日小兒,今日已經茁長成與自己身高齊平的少年,就如同自家兒子一般……
錢緒、鄭氏相視而笑,開口說道:“看看,晦管家,還不如二十一郎明白整理,早這般說不就成了,先回去,快些把那煩人瑣事處理幹淨,到時再我派人接你們來。”
“不須勞煩。”韓瑞笑道:“忙完之後,心裏還惦記着叔父要請侄兒品嘗的方酥呢,豈有怠慢之理。”
“哈哈,本想送你幾盒的,聽你這般說,還是暫且留下吧。”
“呀,失言,錢叔父能否當做沒有聽到……。”
一片沉默,廳中哄然大笑,聲音透出層層廊閣,傳播到宅第之外,讓行人紛紛揣測,此間主人定是遇到好事了。
半個時辰之後,行李收拾妥當,走到院前,看見七八個奴仆,又是背拿,又是肩挑的,韓瑞眨眼道:“晦叔,這是?”
依稀記得來時,隻有幾件衣裳,一個包袱即可提攜,而今回去,卻是大包小盒堆積如山,别說提拿,就是挑擔,好像也不夠人手,從精美的包裝可以判斷,裏面都是些價值不菲的貴重物品。
“錢郎的贈禮,怎麽也推托不掉。”韓晦苦笑道。
“錢叔父……。”韓瑞立即轉頭,卻見錢緒大手一擺,豪氣沖天道:“二十一郎,還認我這個叔父,就不準拒絕,要知道當年若不是韓九,哪裏還有我今日,這些雜物不算什麽,要是有或缺的,一定記得開口。”
話都到這種程度,韓瑞自然不好再客氣,苦笑說道:“錢叔父總是這麽熱情,怕以後都不敢再上門拜訪了。”
“不要緊,你不來,難道我不會去韓家呀。”錢緒笑道:“吃你的,喝你的,二十一郎,你可要想清楚,到底是選擇吃虧,還是占便宜。”
“行了,莫總宣揚你商人本性。”鄭氏說道:“也該起程了,不然回到韓家之時,天色暗暮,不易行走。”
衆人自然沒有意見,中門大開,一行輕步而出,其他人也就罷了,而韓瑞的心情卻不怎麽平靜,放眼望去,盡是樓宇式雙層磚木結構宅第,桃檐鬥拱,木排門闆,镂花窗格,馬頭火牆,蝴蝶小瓦,典型的江南韻味。
白色牆壁,黑色屋頂,街道多用青石闆鋪設,色調和諧,雖少華麗視覺,卻陡添了許多典雅與古樸,顯得格外整潔美觀,在道路角落,幽深宅院,偶爾還冒出郁郁蔥蔥的碧樹柳枝,又增添幾分清幽。
隻不過,韓瑞東盼西顧,卻發現這裏行人稀少,不時遇見幾個,都是過往行人,更加不用說商貨店鋪,豪客小販了,冷冷清清地,一點也看不出揚州的繁華景象來。
要知道揚州可是古代有數的大城市,特别是大運河開鑿以後,揚州城就成爲溝通南北、鹽漕兩運的水陸交通樞紐,經驗之發達,簡直就是八方輻辏,帆樯林立,商賈麇集,文土如雲,始有揚一益二之稱。
當然,這也可以用因爲隋末戰亂,揚州受到影響,經濟衰落來解釋,不過,韓瑞可是知道,中國人天生有種百折不回的頑強抗力,具有承受磨難的經久耐力,無論是天災,還是人禍,無論是曠日持久的折騰,還是疾風暴雨的摧殘,隻要能讓百姓喘口氣,假以時日,很快就能春風和暢,煥發生機的。
自貞觀開始,百姓就有一個休養生息的安定環境,才短短幾年時間,天下就已經大治,商旅野次,無複盜賊,頻緻豐稔,米鬥三四錢,古昔未有,可見貞觀之治已有雛形,隻要根基還在,揚州的經濟,沒有理由複蘇得那麽緩慢。
發現韓瑞的異常,韓晦微笑問道:“郎君,你在找些什麽?”
“城裏人好少,不像晦叔說的那麽熱鬧。”韓瑞說道。
“呵呵,這裏是宅坊,想看熱鬧,要到集市,那裏商店酒樓繁多,人群擁擠,車水馬龍,川流不息,絡繹不絕。”錢緒笑着,忽然小聲說道:“聽聞,前些時候,從京裏來了些異域胡姬,鬈發碧眼,分外……。”
“咳、咳。”韓晦發庠似的提醒道:“錢郎,莫要教壞小孩。”
“裝模作樣。”小心回望,鄭氏沒有随行,錢緒鄙視評價,拍胸說道:“二十一郎,以後有的是機會,叔父帶你瞧個新鮮,見識下域外胡姬是什麽模樣,對了,還有那些烏七八黑的昆侖奴。”
“好的。”韓瑞含笑應承,其實也沒放在心上,外國人而已,沒穿越前見得還少麽。
不過從兩人的對話中,韓瑞總算醒悟過來,差點就忘記,唐朝實行的是坊市制度,住宅區是坊,商業區是市,坊與市泾渭分明,都用磚牆圍起來,白天開放,晚上實施宵禁,是一種嚴密封閉的街區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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