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1919年川月。
站在南京的街頭,俞雷感慨萬千。
想不到,當真做夢也都想不到。當初的自己,不過是個人人都看不起的窮秀才,是所有人眼裏的一個大騙子,人人唾棄自己,人人鄙視自己。自己甚至每天要餓着肚子,卻乞求别人的一點點賞賜。
這樣的局面一直到遇見恒帥爲止!
從第一次見到恒帥開始,這個人人鄙夷唾棄的窮秀才,就下定決定要輔佐當年的王隊官做出一番事業來。
可是怎麽也都想不到,這“一番事業”居然做得如此之大,大到居然統一了整個〖中〗國!
而自己,也站在了人生的巅峰!
“統計局”局長,盡管官銜并不顯赫,但手裏卻牢牢的掌握着無人可以企及的巨大權利!
自己能夠決定一個人、乃至一群人的生死,除了大總統外,沒有人可以撼動自己的位置。啊個戴笠同樣不行,他現在還太年輕,根基還沒有紮穩,奈何不了自己。
南京真是個繁華的地方,呆在這裏,真有些想要醉生夢死的感覺。可是現在不行,現在自己沒有這個資本來揮霍!
全國雖然已經掌握在了手中,但各地政權都還很不穩定,一些地方反對恒帥的勢力還正在那裏蠢蠢yù動。
自己和恒帥是一個整體。恒帥的位置坐牢了,自己的位置也就坐得更穩!
尤其是在南京,恒帥就在這裏,一旦出現任何問題,都将是難以挽回的。
遠遠的看到了幾個小流氓笑嘻嘻的從一座大宅子裏走了出來,俞雷朝前指了指:“那是什麽地方?”
“是前農商次長蘇宣缁的老宅子。蘇宣缁辭職以後,就回到了這裏居住。”
蘇宣缁?俞雷心裏“咯噔”了一下。他的腦海裏,頓時浮現出了一張熟悉但又模糊的面孔
悶棍是他的親信,對自己頂頭上司心裏的想法再清楚不過了,小心翼翼地問道:“局長,那個,那個女學生蘇郁離開四川後,據說就回到了南京,而沒有去北京。現在咱們到南京了,要不要”
“算了,算了”俞雷歎息一聲。
自己還有很多大事要做,怎麽可以爲了一個女人而耽誤了這些事情?
可是俞雷心裏卻罕見的起了一些bō瀾,盡管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蘇府。
“老爺,那些人又來了”
“混帳!”蘇宣缁勃然大怒:“昨天才來過,拿走了一百個大洋,怎麽今天又來了?”
“老爺昨天來的是米爺,今天來的是培爺”
“什麽米爺培爺的,還有天理嗎?”蘇宣缁惱怒異常:“朗朗乾坤,青天白日!我好歹也是前農商次長,難道當我這裏是銀行嗎?”
管家嗫嚅着道:“老爺,您一直呆在北京,有些情況可能不太清楚。南京城裏,一個朱天培培爺,一個楊米米爺,都是咱們南京城裏的大流氓頭子。連〖警〗察局長都得給他們幾分面子。當初老爺在北京當官,他們還不敢怎麽樣,可是現在”
“難道現在我不當官了,他們便不把我放在眼裏了嗎?”蘇宣缁憤怒的低吼一聲,可是氣勢自己先弱了下來。
是啊,自己不當官了,自己又是出了名的反對王恒嶽,反對國民政府的。說的好聽些自己是主動辭職的,可其實自己是被轟出北京的。
落毛的鳳凰不如雞那!
一家大大小小那麽多人,都要靠着自己,那些流氓無法無天,他們在暗,自己在明,實在是得罪不起那!
原本自己也是不肯給的,但誰想到當天夜裏院子裏就被扔進了一個炸彈,雖然沒有炸響,但卻着實把一家大小吓個夠嗆。自己的那個老母親,在chuáng上躺了幾天才能下地。
自己也去報過官,可自己這個反對大總統的人,誰會把自己的事當回事情?
想到這,歎息一聲,揮了揮手:“走,見見去。”
來到客廳,看到一個穿着長衫,很有幾分斯文的中年人,手裏盤着兩顆鐵蛋,大模大樣的坐在那裏。
幾個短打裝扮的漢子,門口站兩個,中年人的身邊站兩個。衣服一律敞了開來,lù出了别在腰間的家夥。
“這位就是培爺吧?”蘇宣缁朝他看一看,坐下道。
朱天培大咧咧的拱了拱手:“蘇次長,聽說蘇次長回來了,兄弟特來拜會!”
“多謝,多謝。”蘇宣缁勉強笑了一下:“不知培爺這次來有何指教。”
朱天培手裏的鐵蛋盤的“嘩嘩”作響:“蘇次長久在京城爲官,那是逍遙自在,隻怕把自己的老家都要忘了。當初爲了照看蘇次長的這座老宅子,兄弟和楊米老弟可沒有少費力氣,眼下蘇次長既然回來了,兄弟肩上的這副擔子也就可以卸下了。不過兄弟這麽多年幫蘇次長看着這座宅子,沒半個人敢來打擾的,也算有些苦勞。我又還有那麽多的兄弟張着嘴等飯吃,所以想請蘇次長打發幾個,我也好和兄弟們交代!”
蘇宣缁苦笑了聲,自己什麽時候要讓他們幫着看宅子了?這些流氓無非就是找個敲詐勒索的借口罷了。
可俗話說破财消災,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說到米爺,昨天才有幾個米爺的手下,從我這‘借’走了一百個大洋。”
“哦,還有這樣的事?”朱天培一瞪眼睛:“兄弟回去一定好好查查是哪個不要命的王八蛋做的,一定扒了他們的皮,居然敢到蘇次長的家裏來鬧事!不過兄弟這裏”
“好吧,你要多少!”蘇宣缁振作了下精神問道。
“爽快,究竟是做過大官的人!”朱天培一豎大拇指:“我也不多要,一口價,十萬大洋!”
“多少?”蘇宣缁被吓了一跳。
“十萬大洋!”朱天培加重了一下口氣:“隻要蘇次長拿出十萬大洋的辛苦費來,兄弟以後絕不再來打擾,蘇次長将來要有什麽事情,盡管找兄弟就是!”
蘇宣缁雖然當過大官,但爲官清廉,就靠着薪俸和一些祖産過日子,現在對方一張口就是十萬大洋那!
“培爺。”蘇宣缁有些惱怒,但面前壓着怒氣說道:“這錢,我真拿不出來。”
朱天培冷笑一聲:“蘇次長當初在北京當的可是農商次長,那可是個油水最足的地方,要說拿不出區區十萬,可實在有些在那欺騙兄弟了吧?”
蘇宣缁接口說道:“說拿不出,就真拿不出,我蘇某人爲官一任,兩袖清風,豈能拿那些貪官污吏和蘇某人相提并論!”
“既然蘇次長不拿我當朋友,兄弟可也沒有臉繼續坐在這了。”朱天培站了起來:“可将來蘇次長家裏若發生了什麽事情,也怪不得兄弟了!”
蘇宣缁終究是當過次長的,這時火氣也終于被引了上來:“難道就沒有王法了嗎!”
“王法?”朱天培笑了笑:“我是奉公守法的,可我手下那些兄弟不受約束那。蘇次長,我也不爲難你,明天中午,兄弟讓米爺來拿,十萬大洋還請蘇次長準備好,不然休怪兄弟翻臉無情,兄弟們,我們走!”
大咧咧的帶着自己的手下走了出去。
蘇宣缁臉上又是憤怒,又是茫然,長歎一聲坐了下來。
“老爺,老爺,這可怎麽辦那?”
“老爺,老爺,這可怎麽得了啊!”
在後面偷聽了許久的夫人和姨太太哭哭啼啼的走了出來:“得罪了這些流氓,咱們以後可怎麽過那?”
蘇宣缁沉默在那,一時無語。
時候一個抱着大約一歲左右孩子的姑娘走了出來,一邊輕輕拍着自己懷裏的孩子,一邊說道:“咱們不用怕他們,報官去!”
“蘇郁,你,你,誰讓你出來了?你這個傷風敗俗的東西,給我滾進去!”一看到自己的女兒蘇郁,蘇宣缁臉sè瞬間變得更加難看起來:“滾進去,滾進去,就算我現在死在這裏,也不要你這個給蘇家丢盡了人的東西來管!”
蘇郁眼中眼淚直打轉,可還是在那強行忍着:“爹,不能向那些流氓低頭”
“滾,滾!”幾乎是把女兒轟了進去,蘇宣缁這才氣哼哼的重新坐了下來。
“老爺。”他的夫人蘇袁氏不yin的朝女兒那個方向看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道:“要不找找你在北京的那些老關系?”
“現在誰還敢見我那。”蘇宣缁歎息了聲:“自從我宣布辭職後,人人都避之不及,過去對我那些客客氣氣的老部下,現在也總找着借口躲着我,算了,算了,我是不會再去丢這個人的了。”
“那,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那?”蘇袁氏幾乎哭了出來。
是啊,現在怎麽辦那。那些流氓說明天來,明天就一定會來的,自己到哪裏去找十萬大洋,就算能夠湊齊了這筆,可那些流氓一定不會滿足的!這隻不過是個開頭而已。
他們還會找到各種各樣的借口,不斷的來敲詐自己,一直到把自己榨幹爲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