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從湖北趕到四川的鄂軍來說,屬于他們的戰鬥也已經結束了!
鄂軍放下了武器。
王恒嶽并沒有難爲其中的任何一個人,對戰死者進行了安葬,對受傷者進行了救治,對那些放下武器的也同樣進行了安撫。
鄂軍進川,造成武昌防禦空虛,這本來就是促發“武昌起義”的一根導火索!
放棄武器的鄂軍被王恒嶽全部收容,分别遴選,分編到各營之中,這麽一來,等于讓王恒嶽又憑空得到了千餘人的力量。
而在得到端方全軍覆滅的消息後,周道剛也下令停止了進攻。他很清楚地看到,滿清的氣數或許真的盡了。
王恒嶽已成氣候,滅不了了!
而當尚未到達宜賓的朱慶瀾聽到這一消息後,隻頹然歎息一聲“完了。”
随即,朱慶瀾下令停止進軍,就地駐防,等待局勢變化。
在榮縣,“恒帥萬歲!軍政府萬歲”的呼聲響成一片。王恒嶽巧設妙計,親臨前線,酣暢淋漓的殲滅了端方所率鄂軍的戰鬥,将他的個人聲望推到了一個新的巅峰!
這是一個英雄輩出的年代,一個人的聲望和魅力,往往能夠決定許多事情,而王恒嶽無疑成功的做到了這一點!
局勢已經徹底穩定住了,清軍非但停止了攻擊,而且有意的主動後撤了很大一段距離,明确的向王恒嶽表達了不想繼續戰鬥的意圖。
各處巡防營也主動讓出道路,表達善意。
榮縣之圍,從這一刻開始得到了真正的緩解!
趙熙代表榮縣的父老鄉紳,給王恒嶽送來了一塊牌匾,上面寫着四個大字:“中華戰神”!
戰神?自己算得上哪門子的戰神?
王恒嶽有些自嘲的想着。
不過是知道什麽時候該做什麽事,不過是運氣好了點而已,和真正的“戰神”二字相差得實在太遠了。
榮縣一片喜氣洋洋,清軍終于被打退了,四川各地起義紛起,滿清政權不保,将來那個什麽“革龘命”成功,榮縣爲革龘命首義,在全國的地位哪有不節節攀高的道理?
而這一切,都是恒帥帶來的!
“恒帥,榮縣之圍既解,樂山等地局勢也都安定下來,眼下民軍圍困成都甚急,何不發兵相助?”走在大街上,馬嘯建議道。
看着那些歡快的榮縣人,王恒嶽反問了句:“爲什麽?”
馬嘯一怔,王恒嶽的注意力似乎全被老百姓吸引了,順口說道:“我們不去趟那個渾水。”
說着和部下朝前走了幾步:“這成都早晚會獨立,重慶也早晚會獨立,重慶那的革龘命黨人鬧的動靜更兇,将來四川必定亂成一團,人人都盯着主政四川,誰肯服誰?當兵的手裏有人有槍,革龘命黨的聲勢正旺,誰都想奪權,誰都想坐上四川王的位置。我們現在去成都,時機還不成熟,我不想太早陷到其中。”
然後笑了一下:“現在就坐到那張位置上,一大攤子爛事誰來處理?經濟、政務,老百姓吃飯,發展地方,嘿嘿,誰坐上那張位置誰頭疼。馬三,你看着,将來各地獨立了,成都的命令圍着那麽幾個地方轉,重慶的命令也就出不了他們的地盤。成都的那些人要拉開膀子大幹一場,重慶的那些人要大展拳腳,有得熱鬧,熱鬧得很。我們呢,就當看客好了!”
馬嘯有些明白了:“恒帥的意思是先讓他們鬧騰上一陣子,等到幾方的實力都削弱了,我們到了那個時候再強勢插足進去,一舉完成大業?”
“什麽大業,小業,小業。”王恒嶽笑起來有些壞:“我這人眼光狹隘,盯着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就可以了。什麽擁護革龘命,統一四川,那都是做大事的人要去考慮的。我就手控榮縣、樂山、自流井、貢井,現在宜賓、嘉定一樣空虛,找機會把這兩個地方也拿下來,我就在這當個土财主就滿足了,每天喝喝茶,當個田園公也還不錯!”
馬嘯差點笑了出來。
這是當土财主,當田園公?
“要是将來真的和恒帥說的那樣,一旦幾邊命令下來我們怎麽辦?”
“怎麽辦?涼拌熱炒。”王恒嶽開了句玩笑,随即面se一正:“你重慶要軍事解決,命令我王恒嶽,可以,拿銀子拿武器來。你成都要武力統一,讓我王恒嶽出兵,可以,把周邊幾個地方都給我統一指揮!我管你什麽革龘命黨、同盟會!”
這世道,有兵有槍有地盤才有了一切,其他的都不管用!
正在那裏說着,對面走過來了一個人,長相清秀斯文,三十歲不到的年紀,走路從容不迫,神态從容,走走停停,不時看向周圍。
真眼熟,好像老熟人一樣!這是王恒嶽心裏冒出來的第一想法。
怎麽回事?這人,這人好像自己真的很早就認得了。可在腦海裏搜索半晌,卻實在想不起在什麽地方見過他了。
那人在一張軍政府的布告前停了下來,看的非常仔細。王恒嶽也好奇的停下了腳步。
“長官不愛其身,戰士不愛其命,闾閻不惜其力,則革龘命可成,民政可立。願我四萬萬人共勉之”那人在那念着一遍,随即似在那自言自語:“有對有錯。闾閻當不惜其力,戰士也當不愛其身,但長官又怎能不愛其身?軍官都使光了,誰還來繼續指揮打仗”
這話傳到了王恒嶽的一幹人耳朵裏,黃子煊有些惱怒:“混帳,什麽東西,竟然反對軍政府布告,恒帥,這人無禮,我去把他抓來。”
“放肆!”王恒嶽瞪了他一眼。
不過有些好奇,這人也倒真的是膽大,自己眼下在榮縣等地聲望一時無雙,這人卻居然批評起自己的公告來。
朝馬嘯使了個眼神,馬嘯會意,整了一下自己身上穿的便裝,走到布告之前,也裝模作樣看了一會,隻當順口問道:“先生,我倒覺得這長官不愛其身很是要得。當官的勇猛善戰,豈有不ji勵士兵舍社殺敵的道理?”
那人微微一笑:“謬矣。軍官的責任是什麽?是如何指揮好部隊打赢仗,軍官先陣亡了,誰還還指揮作戰?部隊豈不是要亂成一團?”
馬嘯一時語塞,可還是有些不太服氣:“這也未必見得。程家場一戰,恒帥親臨前線,雙槍彈無虛發,這才ji勵士卒奮發努力,擊斃端方于陣前。”
“恒帥?”那人怔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你說的是軍政府的都督王恒嶽?王恒嶽勇則勇矣,但謀略尚缺。”
這話說的馬嘯也有些不大樂意了:“恒帥設計引端方入伏,這才有了程家場大捷,如何說謀略還有欠缺?”
“這樣的計謀也隻有端方那種人才能上當,若當初是朱慶瀾在那指揮,絕無成功可能。”那人微笑着道:“若當初榮縣才遭圍困之時,王恒嶽分出一支精兵,延中興場、中和場、蘇碼頭、鐵莊堰、煎茶溪、秦皇寺一路打下去,這幾處清兵力量薄弱,又是糧道運輸根本,清兵如何敢不救,榮縣壓力豈不大減?”
馬嘯在那想了一會:“若清兵分兵救援如何?”
“倒打回來!”那人想都不想:“從秦皇寺倒打到中興場,榮縣再以主力,傾全部力量打擊,如此不要說解了榮縣之圍,就算要打敗清兵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好,好,這可比王恒嶽的辦法管用多了!”
後面一人忽然大叫起來。
那人回頭一看,見是一個年輕人大步迎來,走到面前就對那人敬了一禮:“在下中華革龘命軍政府都督王恒嶽!”
那人倒是一怔?
王恒嶽,軍政府的都督王恒嶽?
“失言,失言,信口胡謅,當不得真,戰場局勢瞬息變化,原不是我這種隻會紙上談兵的人可以理解的。”那人隻有短暫錯愕,随即不卑不亢地說道。
王恒嶽連連搖頭:“哪裏是什麽紙上談兵?先生金玉妙言,比王恒嶽要高明上百倍千倍,冒昧請教先生高姓大名?”
“在下姓蔣”
一個姓才出口,王恒嶽忽然靈光閃現,一下大聲叫了出來:“蔣百裏!”
這一聲叫,不光把馬嘯幾人吓了一跳,連那人也徹底怔在了那裏,好半晌才道:“百裏是我的表字,在下蔣方震,不知都督如何知道?”
此時的王恒嶽腦袋裏亂成一片。
蔣方震,蔣百裏!
都說老子是戰神,可眼下真正的“軍神”就站在自己眼前了!
我的親娘老子,怎麽把這麽個寶貝送到自己面前來了?
“恒帥”邊上的馬嘯捅了捅失神的王恒嶽。
恒嶽這才回過神來:“在下,這個,那個以前先生在趙爾巽幕府擔任過督練公所參議,後來那個趙爾巽調任四川總督,我聽他說過你。”
蔣百裏半信半疑,自己的确在趙爾巽那做過,可就憑趙爾巽說過自己,這位都督就能一眼認出?
王恒嶽也不多話,一把拉住了蔣百裏好像個寶貝似的不肯放手:“走,到我的家裏我們仔細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