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王恒嶽找個機會說起了周寶良的事,張旭聽了先是皺眉不語,正當王恒嶽以爲張旭爲難的時候他卻忽然說道:
“述之是從哪裏知道周寶良的?”
王恒嶽把昨夜在樂春堂的事情說了一遍,張旭聽完冷笑幾聲:“一個失勢的商人還這麽嚣張嗎?總喜歡賣弄幾個臭錢?不瞞述之,自從周寶良被革了官職後,回到樂山終日憤憤不平,不是說趙督憲有眼無珠,就是說趙爾豐趙大人妒賢嫉能。”
王恒嶽微微點頭,周寶良這樣的人在做生意上是個天才,但在政治上卻近乎于低能兒了。眼下正是趙家兄弟大權在手的時候,你這麽謾罵評擊豈有不給自己惹禍的道理?
“述之,你我兄弟也不是外人。”說到這裏,張旭拿出了一封信:“這是趙督憲給孫知府的,孫知府讓我處理,你看下。”
趙爾巽的這封信上,并沒有直接說周寶良的名字,隻是說有些商人不顧朝廷恩典,肆意诽謗朝廷要員,應當予以懲戒雲雲。又說了這些商人終究在地方上有些名望,予以薄懲也就是了雲雲。
這直接說的就是周寶良了,趙爾巽雖然想辦了周寶良,但終究還是顧忌到他和錫良的這層關系,大家一朝爲官,弄的太僵也不太好,但無論如何都要給周寶良一些苦頭吃才行。
王恒嶽大喜,這等于是趙總督授權這麽做的了,
“我正在爲難那。”張旭歎了口氣:“又要懲戒,又不能太過分,到底應該怎麽辦才好。”
王恒嶽笑道:“既然兄弟來了,那就決然不會讓大哥爲難。大哥若是信得過恒嶽,就借給我一棚新軍即可,兄弟必當妥妥當當幫大哥把這事辦了。”
張旭見過王恒嶽的手段,哪有不答應的道理?
這事情可就好玩了,先是能幫俞雷出口惡氣,接着又能幫張旭解決了個難以,最後還能趁着這個機會交好趙爾巽,而王恒嶽卻不用擔半分風險。
張旭也是個聰明人,這事讓王恒嶽去辦,自己不用出頭,也避免了和周寶良的正面沖突,萬一将來錫良回來,自己也好有個推托。
可隻有王恒嶽再清楚不過,不管自己怎麽爲難周寶良,他的那個大靠山錫良那是再也回不來四川的了。
喝完了酒,張旭當即點齊一棚新軍,全權交給王恒嶽帶隊,又找了幾套新軍軍服給王恒嶽他們換上。
王恒嶽也是存心想讓俞雷風光一次,居然讓俞雷換上了張旭特意爲自己準備的的幫帶軍服,自己和幾個兄弟倒成了他的部下。
換上新軍軍服的俞雷,頗有幾分樣子,一改往日“生員”做派。俞雷心中大是感激,原本還當心王大人會不會幫忙,沒有想到王大人非但幫了,而且和弟兄們還甘心冒充自己部下。
來到周府,看門的見到忽然來了一大群的軍人,吓了一跳。
俞雷也不搭理,推開看門的,帶着士兵直接闖了進去。
“混帳,是誰那麽大的膽子,敢闖我的家!”順着這個聲音,周寶良一臉怒氣的走了出來。
王恒嶽微微搖了搖頭,這人在這方面的智商真的爲零,自己都失勢了,看到那麽一大群當兵的闖進來,一定是有不好的事發生,應當客客氣氣圓滑一些才是。真不知道他的那些生意是怎麽做出來的。想來之前蠻橫慣了,根本沒有把當兵的看在眼裏。
“兄弟俞雷,奉趙督憲之命來盤問周老爺一些事情。”俞雷客客氣氣的,可第一句話就把總督趙爾巽的名頭擡了出來。
一聽到是趙爾巽派來的,周寶良面色大變,勉強說了個“請”字。
俞雷讓士兵們在外等候,自己和王恒嶽、李逸風、徐牧、鄧夏三人走了進去,也不用周寶良招呼,自己坐了下來!
“不知趙督憲讓我何事?”吩咐人上了茶,周寶良開口問道。
俞雷不急不慌,淡淡地道:“前些年印制盧比,數目上很有些不對,成色也不夠足,這些都是周老爺操辦的,所以趙督憲特意派我來問個究竟。”
“盧比?”周寶良怔了一下,朝俞雷看了一會:“俞幫帶,盧比之事,賬目清楚,驗收合格,何來數目不對,成色不足之說?況且趙督憲真要查,又怎會讓當兵的來查辦?還請俞幫帶教我。”
這個周寶良也是跑慣江湖的,根本沒有被俞雷的三言兩語吓到,而且很快發現了其中的破綻。
他雖然在政治上智商低下,可能做成那麽大的場面,當然有他的過人之處。若是随便一人就能把他騙,隻怕現在早已傾家蕩産,哪裏還能坐在這裏說話?
正當王恒嶽想着俞雷該如何應對時候,俞雷卻依舊平靜地說道:“數目上有什麽不對,成色足不足,周老爺心裏清楚,趙督憲心裏也清楚,大家說的太明白了也沒有什麽意思了。至于爲什麽讓我們這些當兵的來管”
俞雷忽然站了起來,朝西面拱了拱手:“趙爾豐趙大人全權節制川滇邊務,你負責操辦的銀元又是發往康藏之地,趙大人發現銀元不對,親自派我來查!弟兄們久駐藏邊苦寒之地,每到發饷,拿到的卻是成色不足的銀元,你說兄弟們有沒有怨氣,你說這事我們當兵的能不能管?俞某也請周老爺教我!”
他這話說的非常緩慢,但卻字字清楚。
周寶良聽在耳中,默然不語。
他是親自監制盧比的,盧比成色十足,做工精美,哪裏有什麽成色不足的說法?這些不過是趙爾巽、趙爾豐兄弟找出來的借口而已。
當年自己攬過制造銀元大事,已經讓趙爾豐心中不快,再加上自己分毫好處也沒有分給旁的人,眼下錫良調走,那些人豈有不來秋後算賬的道理?
派這些當兵的來,無非就是給自己施加壓力,讓自己屈服而已。
周寶良倒也不是特别擔心,既然把當兵的派來,而不是由官府的人直接出面,大不了就是出上點銀子,打發他們離開,破财消災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