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爾豐大喜,環顧麾下衆将:“四川總督趙督憲已經出兵,第三十三混成協一标人馬正星夜趕來!”
這西藏叛亂,其實早在趙爾豐的計劃之中。
前兩年,清政府在發生駐藏大臣事件後,馬上調趙爾豐去平亂。
趙爾豐受命之後,立刻籌集人馬,直取巴塘。趙爾豐很順利就剿辦了巴塘七村溝,聲名大震。朝廷見他這麽能打,馬上任命他爲川滇邊務大臣,處理藏區及川滇地區的事務。
當時川滇邊區和西藏地區的政治軍事形勢都十分之緊張。1888和1904年,英軍曾經兩次入侵西藏,而清政府用人不當,更爲緊張的形勢火上添油。
趙爾豐上任之後,馬上大力推進改土歸流,興辦文教,令當地的經濟生活狀況有了不少的改善。
所謂“改土歸流”,指的當地原來實行土司制,由當地傳統的土司管理地方。這些土司因爲不受朝廷節制,也不能調換,所以漸漸就成了土皇帝。而且權力造成腐敗,不少地方的土司因爲山高皇帝遠,在當地自把自爲,作威作福,壓榨當地居民,已經不再受人擁戴。而“改土歸流”,就是将原來的土司制,改爲流官制,由朝廷派官員管理地方,定期流動,避免了原來土司制自成一國,不受節制的問題。
到了光緒三十四年,因爲處理川滇事務有功,趙爾豐加任駐藏大臣,全權處理藏區事務。當時西藏方面的親英勢力聽說大力推行改土歸流的趙爾豐要入藏,當然大驚失色。他們一面調集兵力,準備抵擋趙爾豐,一面上表朝廷,告趙爾豐的狀,并且要求清政府按唐朝吐蕃的舊疆域,劃出“大西藏”歸其管理。
在光緒和慈禧先後死後,這些西藏親英勢力認爲現在朝廷不穩,叛亂的機會到了!而唆使波密土王對巴塘的進攻,正是一次試探!
“過去要打他們,朝廷未必肯準,現在他們自己先發動叛亂,可就怪不得我了!”趙爾豐笑道。
“大人,這仗應該怎麽打,還需謹慎考慮。”
“不錯。”趙爾豐點了點頭,在那沉吟一會:“命令巴塘的崔廷傑,一旦叛軍發動進攻,不許主動進攻,隻許防禦。死死守住巴塘,不許讓叛軍前進一步!”
“大人的意思是?”
趙爾豐笑道:“他們打的越兇,将來我打他們也就越有理由,朝廷要怪可也怪不到我的頭上了。”
一衆部下聽了,都露出笑容,一個遊擊略略有些擔心:“大人,我在巴塘不過隻有百餘人馬,武器又不精良,我怕崔廷傑守不住。”
趙爾豐略略有些沉默:“守不住也要守。如果崔廷傑爲國盡忠,那本大臣自然會爲他向朝廷請功!”
部下們瞬間就明白了趙爾豐的意思。
哪怕巴塘丢了,要想收複也是旦夕之間的事情。死了一個崔廷傑,等于給了趙大人一個大開殺戒,徹底平定西藏的借口。
崔廷傑和巴塘百餘守軍的死,可以換得西藏太平,可以換得趙大人的萬世英名,他們也算稱得上“死得其所”
“崔隊官,崔隊官,叛軍上來了!”
“弟兄們,進入各自位置,準備戰鬥!”崔廷傑的聲音在弟兄們的耳邊響起:“無論如何都要守住巴塘,不許放叛軍前進一步,違者格殺勿論!”
槍聲在瞬間響起。
前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叛軍,端着各式各樣的武器潮水一般湧了上來!
守軍的槍聲響了,叛軍倒下一片,但後面的,随即又踩着同伴的屍體繼續沖了過來。
“打,打啊!”崔廷傑嘶聲力竭的吼着:“我已派人求援,弟兄們,守住啊,援兵馬上就到了!”
百來個兄弟人人咬牙切齒,振奮精神。
這裏是叛軍進攻的第一線,無論如何也都不能丢了!
槍聲四起,硝煙彌漫。
守軍隻有一百零二個兄弟,叛軍一眼看去,足足有四、五百人的樣子,而且還有可能繼續增加。
這些叛亂其實并不是什麽秘密,今天平、明天反,日複一日而已。唯一讓崔廷傑不明白的,是之前已經有過多次零星沖突,自己接二連三請求上峰增兵巴塘,可上峰爲什麽始終沒有任何的動作?
崔廷傑其實并不知道,自己可巴塘的這些兄弟,不過是趙爾豐全盤計劃中一顆随時可以犧牲掉的棋子而已。
崔廷傑不會想到這一層,他也不會去過多考慮,反正既然上峰命令自己堅守在這裏,援軍未到之前一步也都不能後退!
“王崇現,帶十個弟兄去左面,那裏叛軍攻的很兇!”崔廷傑拉着嗓子吼道。
“是!”第三棚棚目王崇現也大聲應道。
第一次的進攻被打退了,但很快,叛軍沒有經過任何調整,第二次又湧了上來。
弟兄們不停的把子彈發射出去,前面的屍體倒下了一層又一層,但叛軍卻一點退縮的意思也都沒有。
“砰”的一聲,一個守軍兄弟倒下了,鮮血“突突”的從他的胸前冒出來,他竭力掙紮着,可無論如何也都站不起。他的身子在血泊中蠕動了幾下,然後終于不再動彈
“龜兒子的,老子和你們拼了!”
身邊的同伴眼睛紅了,不要命的站了起來,“砰”的放了一槍,打倒了一個看起來最兇悍的叛軍,但随即,一顆子彈也穿透了他的身體。
他晃動了幾下,軟軟的倒了下去
傷亡正在增大,叛軍正在用從英國人那得到的武器,殺傷着守軍士兵們。
崔廷傑的吼聲,從第一聲槍響開始就沒有停止過,他在竭力鼓勵着自己的弟兄們,竭力指揮着防禦每一寸土地。
叛軍的攻勢也在逐漸加強,他們一次次的被打退,又一次次的沖上來,完全不去顧慮什麽傷亡。
“崔隊官,傷亡太大,傷亡太大!”王崇現冒着彈雨沖了過來:“援軍怎麽還沒有到?這麽打下去不行啊!”
“不行也要頂下去,援軍不到也要頂下去!”崔廷傑紅着眼睛,随即長長歎息了聲:
“巴塘不能夠丢,再難也要讓弟兄們頂下去,巴塘丢了,你我,這裏所有的人都将成爲罪人,我擔不起這個罵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