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一張倒三角的臉,兩隻眼睛倒特别的大,說話的時候眼珠子老喜歡骨溜溜的亂轉,天知道心裏在那打着什麽主意。手指纖長,和和女人似的。
一見到趙熙,“香公”長“香公”短,就好像和趙熙特别熟悉,又連聲說着對不起,自己這兩天實在太忙了,沒有空去拜訪雲雲。
等趙熙把王恒嶽介紹了下,李燊春又是一疊聲的“久仰、久仰”,再把“西洋”經曆一說,李燊春更是謙卑,恨不得在王恒嶽面前自稱“卑職”。
王恒嶽把奉命編練新軍的事說了,李燊春又是慷慨激昂的大說一通什麽“朝廷危難,我等做臣子的義不容辭”雲雲。總之全是套話。等把話題帶到了正經事了,李燊春又是連聲叫苦,隻說榮縣地小,自己這個父母官當的有多窮,有多爲難,隻怕心有餘而力不足,實在幫不到什麽的忙,還請王隊官多多體諒。
本來也沒指望李燊春能幫上什麽忙,這次來也就是見個面而已,将來他管他的地方,我管我的軍務,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王恒嶽心裏想到。
“地方上不太平啊。”生怕王恒嶽要自己做什麽事,李燊春趕緊把話題帶開:“革命黨到處鬧事,都鬧到成都去了,革命黨這麽一鬧,土匪也都起來了。兄弟到任不久,就聽說榮縣邊上有夥土匪,這裏叫做‘幫客’,時常劫掠地方,四方不甯,兄弟頭疼得緊,想要親自帶着差役和土匪拼命,一死以報國家,但終究放不下地方父老。如今王隊官來了,那是再好不過,王隊官起精銳新軍,當可一鼓作氣以蕩之,還地方以清靜。”
**的一死以報國家,老子他媽的有鳥的精銳新軍!王恒嶽心中大罵,順口問了一聲什麽土匪如此嚣張。
“說這這土匪那,也是有些來頭的。”李燊春唉聲歎氣:“這人叫盧寶銀,他有個嫡親的哥哥叫盧寶根”
盧寶根?王恒嶽心中大動。
自己才來到這個時代,爲了救秦廣成,豈不是和盧寶根打了一場?李燊春說的是不是同一個人?
果然,李燊春随後的話證實了王恒嶽的想法:“這個盧寶根不得了,盤踞在廣漢的金雁湖,是個有名的大土匪頭子,手裏的武器不少,廣漢方面幾次剿滅,反而都被盧寶根打敗,因此官兵也都不敢去了。這盧寶根依仗着哥哥勢力,也是無法無天!”
王恒嶽心裏很快開始盤算起來,土匪倒是不妨打打,哥哥是大盜,弟弟隻怕也差不到哪去,藏着的好東西肯定不少。隻是自己手裏沒幾個人,武器也沒有。難道真拿着那些破爛貨去打土匪?
正在那說着,一個人氣勢洶洶的闖了進來,一進門就大聲嚷嚷:“無法無天,無法無天,虞瑞鄉那個王八蛋又帶頭不肯交錢了!”
一看那麽多人在,怔了下,随即陪着笑臉道:“香公也在,失禮了,失禮了。”
李燊春趕緊給王恒嶽介紹,這位就是鄧夏曾經提過的,經偵局,又叫“三費局”的李淇章,過去叫總辦,現在叫局長。
見了面,李淇章還是氣哼哼的,趙熙笑問何事。李淇章惱怒地道;“還不是那個墨林的劣紳虞瑞鄉!把一文錢看的比天還大,該交納的定規,總是喜歡拖欠,今日我又去了一趟,結果他又找出種種借口推托。太爺,香公,再這麽我可做不下去了。”
李燊春也是大皺眉頭,這收不上銀子可不光隻關李淇章的事,自己也少了一大塊收入。
王恒嶽有些奇怪:“既然不肯交稅,出道簽子拿了他也就是了,諒一個小小鄉紳能掀起什麽浪花?”
“王隊官有所不知。”李燊春連連搖頭:“這人過去曾經很偶然的救過盧寶銀的命,盧寶銀爲匪後,放出話來,虞瑞鄉的事就是他的事,誰敢動虞瑞鄉,就是和他盧寶銀過不去。本官也曾拿過虞瑞鄉一次,結果半夜裏,大門口就被人紮上了飛镖。本官那是不怕死的,可想到家中的妻子孩兒,哎”
“太爺不必煩惱,盧寶銀是早晚都要剿滅的。”趙熙接口說道:“我們榮縣本來是沒有駐軍的,這才讓盧寶銀坐大,現在王隊官既然來了,等到新軍練成,又何必擔心一個小小幫客?”
李燊春和李淇章連聲稱“是”,不過神色間卻是大不以爲然。那些新軍怎麽樣他們早已看過,想靠着他們去剿滅土匪?
說了一會閑話,當是見過了,王恒嶽幾人起身告辭。
到了外面,王恒嶽又問起虞瑞鄉其人,趙熙笑着搖了搖頭道:“這個虞瑞鄉也和我打過幾次交道,爲人最是精明刻薄,能賺一文銅錢,決不少賺分毫,幫他家做事的人,到了年底非但拿不到工錢,反而算來算去,還倒欠了他家的錢。名聲極爲惡劣。但他背後有盧寶銀撐着腰,也沒有人敢說什麽。”
“沒有人管他嗎?”王恒嶽順口問道。
趙熙長長歎息一聲:“現在誰還能管的到?我去成都時候,和督憲也說過,可督憲說什麽?他說‘香公,我這的事實在太多,又是朝廷又是洋人又是革命黨,實在不是不給你香公面子,但真的無暇去管。’述之,你想想,身爲總督,連個土匪都治不了那。”
說着正色而道:“述之,官府管不了,我們可以自己管。土匪越來越猖獗了,有幾次還對榮縣蠢蠢欲動,要不是因爲我在這裏,哥老會的人又有過交代不許動榮縣,土匪有所顧慮,隻怕榮縣早有大災。你一旦練成新軍,第一件事就是要把盧寶銀給平了!”
王恒嶽點了點頭,真要把盧寶銀給平了,自己也算是個地方上做了件好事。隻是現在說這個實在還是爲時過早。
現在當務之急,是俞雷那的事辦的怎麽樣了。饷銀和武器能拿的回來嗎?
虞瑞鄉,盧寶銀。這兩個名字也深深的印在了王恒嶽的心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