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宣标怔在了那裏,好半晌才反應過來:“世兄累代商人,那是何等逍遙自在,惹人羨慕?這當兵吃糧有什麽好的?世兄千萬考慮清楚。”
“恒嶽已經考慮清楚了。”王恒嶽接口說道:“恒嶽從小便欲從軍,今日我四川既然編練新軍,恒嶽沒有不想加入的道理。”
聽到這話,葉宣标自然而然的也擺起了官架子:“這個,世兄心思遠大,本官佩服。但當兵不比做買賣,要懂操練,要懂規矩。啊,說到這個規矩,在軍中自然是最爲重要的”
“規矩我等都懂。”秦廣成微笑着站了起來,把一個錦盒放到了葉宣标的面前:“這是述之從國外帶回來的,還請大人過目。”
葉宣标打開錦盒,裏面卻是王恒嶽送給秦廣成的一塊金表,秦廣成又轉給了葉宣标。
葉宣标生平最是喜歡洋貨,一看金表,雙眼放光,拿起來把玩良久,贊不絕口。再往錦盒裏看,又放着一張兩千兩的銀票。
“世兄太客氣了,世兄太客氣了。”葉宣标小心翼翼的收好金表:“若我國人都如世兄這般精忠報國,何愁不能強大?但不知世兄所學何術?”
杜查理對王恒嶽使了個眼色,王恒嶽硬着頭皮把那張“畢業證”拿了出來,交給了杜查理。
杜查理拿着畢業證來到葉宣标面前,一看上面都是洋文,葉都領是半個字也看不懂的,一臉迷茫,杜查理卻指着上面的洋文說道:
“這上面寫的是‘大英帝國桑赫斯特皇家陸軍學院畢業證’”
隻這“大英帝國、皇家”幾個字一說出,葉宣标頓時面色大變,雙手捧着畢業證,好像捧着一件珍寶一般,堂堂都領大人,不惜身份,親自起身來到王恒嶽面前,恭恭敬敬把畢業證還給了王恒嶽:
“不想世兄居然是外國軍事學堂出來的,又和英國皇室有關系,下官失敬,下官失敬。”
王恒嶽要有一口茶在嘴裏,一定噴的葉宣标滿身都是。皇家學院就是和皇室有關系的了?這位都領大人果然和秦廣成說的一點沒錯,但凡隻要和洋人拉扯上關系,他葉大人是半點也都不敢怠慢的。
回到自己位置上,葉都領顯然不願讓對方看輕自己,大是感慨:“早知世兄和英國皇帝有這一層關系,庚子之亂的時候,早該請世兄出面,和英國皇帝說上一聲,有世兄的通融,想來英國皇帝這個面子是要給的,兩國自然和睦相處。可惜,可見我國是大有人才在的。”
王恒嶽和杜查理苦苦憋着不至于笑出聲,一張臉漲的通紅。
葉都領渾然不知自己說的隻會讓人笑掉大牙,隻當自己說對了。洋洋自得。此時的王恒嶽既有金表銀子當見面禮,又有“洋軍官”的身份,在葉都領眼裏大是不同,在那查了半天花名冊後說道:
“原來按照世兄的背景,當個管帶那是綽綽有餘,可惜各處俱有安排,來路都是本官得罪不起的。本官查來查去,隻得這第三十三混成協第六十六标新成立的第二營第一隊尚缺隊官一名,若是世兄不嫌棄,可委屈在此,本官将來一定再想辦法,調世兄去個美差。”
隊官也就相當于連長了,按照四川新軍編制,每營六百十二人,分四隊,每隊有一百五十三人,轉瞬間自己就成了管轄一百五十來人的長官,也算不錯。王恒嶽心裏盤算着。又想起這三十三混成協的六十五、六十六兩标當真是人才輩出。
後來成爲國民黨參謀總長的程潛,眼下在三十三混成協裏當個一等參謀,川軍名将楊森、馬德齋、陳萬刃等等,彼時也不過和自己一樣當個隊官而已。就連王瓒緒、李根固、賀國光這些将來不可一世的人物,此時也是個小小排長。眨眼間,自己便和這些未來的名将們平起平坐,當真意想不到。
想到這起來欠了一下身子:
“多謝都領成全,他日恒嶽回到美利堅國,必然在父親面前說起都領。”
一聽如此,葉宣标高興得幾乎忘了自己姓什麽了,笑得嘴都合不攏了。這些在海外經商的巨富們,手裏隻要稍稍漏些出來,足夠自己一世吃穿不愁了!
盤算着這樣的“公子哥”當兵不過是閑來無聊的一個消遣,難道他老子真的放心一輩子把王恒嶽放在軍營裏?早晚要回去繼承家業,自己現在拍好了他的馬屁,将來大有受用。
葉宣标讓幾人稍等,拿來任命,又拿起紙筆刷刷寫了封信,蓋上自己私印,封好後交給了王恒嶽:
“二營管帶石封榮乃是本官一手提拔起來的,眼下在樂山招募訓練新軍,世兄可帶着任命和我的這封信前往,石封榮自然會妥善安排。”
王恒嶽接過信來,小心收好,又再謝了。
秦廣成眼見事情辦的如此順利,心情大好,正想邀請葉宣标晚上到自己家中喝酒,忽然外面傳來一聲僵硬的中國話:
“都領大人,我又來找你了!”
一聽這個聲音,葉宣标面色驟變,急忙叫道:“擋住,擋住,就說本官不在,不在!”
這一來王恒嶽幾人大是奇怪,聽這聲音似乎是個外國人,這位都領大人從來看到外國人那是必恭必敬的,哪有擋駕的道理?
還沒有來得及容葉都領回避,一個比王恒嶽大不了多少,二十來歲的黃毛外國青年已經沖了進來,一看到葉宣标,當時就叫了起來:
“都領大人,你不夠朋友。”
葉宣标想躲沒有躲成,一臉尴尬:“皮特先生,我哪裏不夠朋友了?”
皮特不依不饒:“我托你辦的事情,你總是今天推明天,明天又推今天”
王恒嶽幾人聽的啞然失笑,這人雖然會說中國話,但用的卻大不貼切,哪有“明天又推今天”這樣的說法的?
皮特卻不知道自己說錯了,在那擡高了嗓門說道:“都領大人,無論如何,今天你一定要給我個安排,不然,我就不走了,我說話一定算話,說不走,那就一定不會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