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個衣衫破爛的漢子拿起框中黝黑的饅頭,分發給大家。所有難民都自覺的排好隊,拿走屬于自己的糧食,沒有哄搶,也沒有貪婪。楚孝風震驚的看着這一幕,他沒想到,此地難民的生活竟是如此艱辛。
分發發給他們的食物連畜生都不吃,現在竟成了無比珍貴的救命糧。看着一張張滿足的臉龐,看着一個個狼吞虎咽的模樣,楚孝風雙拳緊握,恨不能把自己剁碎,供這群災民分食。朝廷的赈災兩款呢?隆世傑的盡力而爲呢?難道這世間竟是如斯黑暗!難道他們不知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淺顯道理麽!
一個小女孩手中捧着一個破瓦,興奮的跑到大鍋前,要了一碗漆黑的粥,她陶醉的聞了一下,幾步跑到不遠處的一個婦人跟前,稚嫩的說道:“娘,快喝吧!可香了。”婦人微微一笑,病态的臉上顯出慈愛,她伸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頭,咳嗽了兩聲,低低的說道:“秀兒乖,娘不餓,你先吃吧。”
“可是......可是娘,你已經三天沒吃東西了。”小女孩噘着嘴,眼中含着淚花,嗚咽的說道。她雖然年幼,但是也知道,不吃東西是會死人的。
“咳咳......好,娘吃。”婦人将頭慢慢移向小女孩手中的破碗,慈愛的笑道。隻是那眼神卻在流淚,那充滿眷顧和不舍的雙眸,最終隻剩下無助的絕望。
“咳咳......”婦人剛喝了一口,突然猛烈的咳嗽起來,黑色的粥中夾雜着殷紅的血色,她急忙用衣袖将血水掩住,生怕被小女孩看到。
“娘,好喝麽?”小女孩甜甜的一笑,興高采烈的問道。娘終于吃飯了,那她就死不了了。
“好喝。”婦人微微一笑,淡淡的說道。隻是聲音是那麽的苦澀。
“小妹妹,你再去給你娘拿個饅頭來,我幫你喂你娘如何?”楚孝風翻身下馬,走到這對母女面前,呵呵笑道。
“你......你是什麽人?”小女孩見楚孝風滿臉漆黑,面容猙獰,驚恐的問道。
“我也是個難民,看到你喂你母親挺辛苦的,所以就想幫你一把。”楚孝風依舊和煦的笑道。他的确是個難民,他是個心靈的難民。他是來拯救這些,瘟疫中存活下來的災民的,可是,又有誰能夠拯救他這個難民呢?
“秀兒,你就去給娘再拿個饅頭來吧。”婦人微微一笑,對着小女孩說道。聽到娘這麽說,小女孩擡起小臉,對着楚孝風笑道:“那就麻煩大哥哥了。”
“呵呵......舉手之勞而已。”楚孝風用手撫摸了一下小女孩的頭,戀愛的說道。
小女孩将破碗遞到楚孝風手中,便歡快的跑向那一排破木桌子。楚孝風将碗放在地上,伸手抓起婦人的手腕,吓得那婦人險些尖叫出聲。但見楚孝風将手,放在她手腕處的脈搏上,這才轉驚爲喜。她激動低聲問道:“先生,您是大夫麽?”
“噓......”楚孝風做個禁聲的手勢,輕輕點了點頭。他眉頭微皺,伸手扒開婦人的眼皮,仔細的看了幾眼,而後輕聲說道:“大嬸得了風寒,原本也沒什麽大礙,隻是拖得時間久了,難免小疾成大病。”
“那......那我還有救麽?”婦人一臉期盼的問道。蝼蟻尚且偷生,何況是個人呢?但凡有一線生機,有誰會選擇死亡。
“呵呵......瞧大嬸說的,有我在,保準你平安無事。”楚孝風呵呵一笑,從衣袖中取出銀針盒子,他輕輕撫摸了一下盒蓋,淡淡的說道:“氣元!”一根細長的銀針應聲飛出,緩緩飄落在楚孝風手中。
那婦人見狀,臉色瞬間大變,如此神奇的手段,定是神仙無疑。她掙紮的跪在地上,對着楚孝風磕了一個頭,喜極而泣道:“多謝神仙搭救,多謝神仙搭救。”
“大嬸這是爲何?快快請起。”楚孝風剛要給她施針,卻見她突然如此模樣,急忙将她扶起,而後笑道:“我可不是什麽神仙,隻是會些小把戲而已。”他将氣元針插在婦人的額頭上,而後又拿出幾根普通的銀針,相繼插在了婦人身上的不同穴位中。
婦人頓時感覺頭腦中一片清明,渾身舒暢無比。等楚孝風将銀針取下,她再次跪在楚孝風面前給他磕頭。楚孝風将她攙扶起來,坐在一旁,輕聲說道:“我隻是給你暫緩病情,要想徹底根治,還需要好好休養。”
“哎!”婦人歎了口氣,虛弱的說道:“如今我颠沛流離,如何休養?現在能吃上頓飯就不錯了。”
“朝廷不是發放過糧食麽?”楚孝風疑惑的問道,其實他早就想問了。爲何此地如此凄涼,朝廷赈災的錢糧都跑哪兒去了?
“朝廷!”婦人突然雙目圓瞪,氣憤的說道:“我們從來就沒有見過朝廷的糧食!而且,東陵郡的瘟疫隻發生在北部的惠平鎮上,可是官府卻把我們也抓起來,硬說是我們得了瘟疫!他們不給吃的,不給喝的,光是凍餓而死的人就占了一大半,等把我們放出來的時候,莊稼早就枯萎了!”
“什麽!”楚孝風驟聞此言驚得目瞪口呆,他登時感覺胸中有一團火焰,正在熊熊燃燒,即将噴發而出。若是真如這個婦人所言,那真是太可怕了。此地官府爲了得到更多的赈災錢糧,竟然不惜犧牲無辜的百姓,真是禽獸不如!
“你說說,這樣的朝廷,我們還有活路麽?”婦人掩面哭泣起來。他的丈夫就是爲了給自己和孩子省口飯吃,被活活餓死的。
“娘,你怎麽哭了?”小女孩的聲音突然響起,她歡快的跑了過來,手中拿着半塊黝黑的饅頭,塞到婦人手中。
“呵呵......娘沒哭。”婦人呵呵一笑,将饅頭放進嘴裏,慢慢咀嚼着。
不遠處,宇文琅和張斐呆愣愣的看着這一切,他們從未見過如此慘象,從不知道饑餓是什麽滋味。看着眼前的一幕幕,他們兩人直覺的胸中郁悶,似乎有什麽東西堵住了喉嚨。
“駕!”、“駕!”......
突然,一聲聲大喝自遠處傳來,塵土飛揚中,一對官兵疾馳而來。他們很快沖進了人群,揮動手中的馬鞭,見人就打,頓時整個場面混亂起來,哀嚎聲不絕于耳。其中幾個官兵沖到那一排破木桌前,将那些滿頭和黑粥打翻在地,然後騎着馬在上面來回的踐踏。
一個身穿紅色官府的頭目大聲喝道:“以後誰要是再敢私自放糧,殺無赦!要想吃飯,去衙門口買,都聽明白了麽!”
楚孝風、宇文琅、張斐三人驚見如此變故,都恨的牙根癢癢,他們摩拳擦掌,就想上前教訓那幫官兵。忽然一道綠色的身影飛掠而至,瞬間來到了那群官兵的面前,在她身後,十幾個身高八尺的大漢緊随而至,他們憤怒的看着眼前的官兵,揮舞着手中的鋤頭。
“你們這是想幹什麽!”綠衣女子清脆的嗓音有些沙啞,看着地上早已混入泥土的滿頭和米粥,她憤恨的質問,眼前的一衆官兵。
“吆喝!你們想造反麽!”爲首的官兵見狀,大聲呵斥道。手中的馬鞭狠狠抽向馬前的綠衣女子,綠衣女子輕輕一閃,靈巧的躲了過去。她的臉瞬間映入楚孝風和宇文琅眼中,兩人對視一眼,這不就是在龍井村,搶了宇文琅金子的綠衣女子麽!她怎麽會在這裏?
楚孝風一把拉住宇文琅,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宇文琅氣憤的把頭轉向一邊,那日,綠衣女子把他渾身**的捆了一天,讓他在楚孝風面前出了大醜。此仇不報,他宇文琅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楚孝風眉頭一皺,突然想起,她搶奪宇文琅的金子時,曾經說過:東陵郡鬧瘟疫,百姓正需要錢,不如這些錢就做善事吧。看來,她果然不是歹人,真的将那些錢拿出來救助災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