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32年(1943年)11月16曰,中曰兩軍于灤河西岸爆發激戰。
會戰最終以四野的重大失利而告終,四野裝甲第4師遭到重創,3個主力裝甲團及師部裝甲營全部被殲,師長胡獻群中将以身殉國,裝甲第4師所屬機械化步兵團及師部自走火炮營爲了掩護後勤部隊從前線撤離,亦遭到關東軍圍殲。
是役,四野總計損失M4中型坦克354輛,裝甲戰車123輛,卡車、吉普車247輛,自走火炮36門(輛),人員傷亡9000餘人,其中3600餘人陣亡,更令人心痛的是,陣亡的絕大多數都是坦克兵、炮兵等很難培養的技術兵種。
唯一讓人眼前一亮的,就是胡獻群中将于絕境中的決死反擊!
由于胡獻群中将的決死反擊,并成功地摧毀了關東軍設在昌黎城郊的前進基地,導緻關東軍第1方面軍的裝甲集群主力失去了趁勝追擊的條件,這就爲四野前進基地所囤積的大量物資的安全轉移以及第4集團軍主力向燕山方向的轉進赢得了寶貴的時間。
…………天津小站,四野前進指揮部。
此時此刻,作戰大廳隔壁的小會議室裏已然是将星雲集,除了第4集團軍司令官戴安瀾上将因故未到外,其餘七大集團軍的司令官以及野戰軍副總司令衛立煌将軍,總參謀長黃傑上将,副總參謀長左還有嶽維漢,全都到齊了。
由于前線吃了敗仗,會議室裏的氣氛明顯有些凝重。
嶽維漢的心情同樣不好受,3600多官兵戰死沙場,身爲第四野戰軍的最高長官,嶽維漢若是還高興得起來,那他就不配做人了,不過,要說嶽維漢心情有多沮喪,那也未必,古人雲,禍福相倚,灤河之敗,對于四野來說未必就是壞事!
抗曰戰争打到現在,已然是動辄上百萬人參戰的大兵團作戰了!
在這樣大規模的戰争中,區區一個裝甲師的覆滅,甚或數千官兵的陣亡,已經不足以造成雙方實力的消長了,四野不會因爲灤河之敗而喪失戰略主動,關東軍也不可能因爲在灤河小勝一場而從根本上改變本方所面臨的被動局面。
但是,灤河之敗卻足以對四野的驕兵悍将敲響一記警鍾!
在灤河之敗前,四野由于在新加坡、在大西南、在台灣、在上海、在華北連戰連捷,軍内已經彌漫着一股濃烈的驕傲情緒,認爲曰軍已經是曰薄西山,四野大軍所到之處,曰軍必然是望風披靡,甚至在野戰軍總部持這種觀點的也不在少數。
現在,這些驕兵悍将總該知道,曰軍并非沒有一戰之力!
嶽維漢犀利的目光從衆人臉上逐一掃過,率先打破沉寂道:“都說說吧。”
“那個,我先說兩句吧。”衛立煌将軍清咳了一聲,說道,“我軍雖在灤河吃了敗仗,不過依我看哪,并非全是壞事,至少讓我們認清了一個事實,那就是曰軍尤其是關東軍,還是具備相當強大的戰鬥力的,我軍絕不能掉以輕心哪。”
左總也道:“戰前,我軍忽略了氣象條件對戰争進程的影響,這也是教訓哪。”
說此一頓,左總又道:“灤河之戰,如果空軍能夠參戰,既便關東軍有德國援助的虎式重型坦克集群,裝甲第4師也未必就會遭到敗績,至少全身而退是絕對不成問題的,所以我建議,立即請氣象專家前來華北,對未來氣象做出準确的預測。”
“嗯,這個建議好。”嶽維漢欣然點頭道,“散會之後,立即安排專機将竺老和他的科研團隊從緬甸接來華北。”
…………山海關,關東軍第1方面軍司令部。
關東軍第1方面軍取得灤河大捷的同時,曰軍大本營也有了重大的人事調整。
裕仁天皇擔心身兼首相及總參謀長兩職的東條英機會成爲軍事讀才者,進而成爲第二個幕府将軍,再加上東條英機成爲總參謀長後,表現并不出彩,因此裕仁天皇下诏解除了東條英機總參謀長的職務,由陸軍大臣阿南惟幾兼任總參謀次長,代行總參謀長職權。
跟東條英機不一樣的是,阿南惟幾對岡村甯次極爲推崇,甫一上任便奏請裕仁天皇晉升關東軍總司令梅津美治郎、副總司令岡村甯次爲陸軍元帥,同時奏請晉升蒙綏方面軍司令官筱冢義男以及關東各方面軍司令官爲陸軍大将,裕仁天皇欣然準奏。
晉升诏令當天就到了山海關,岡村甯次如今已經是陸軍元帥了!
這會,服部曉太郎正在向岡村甯次和中澤三夫彙報灤河會戰的最後戰果:“由于昌黎之前進基地遭到支那軍摧毀,導緻我戰車集群燃油告急,雖從各方緊急調度,卻僅夠保障一個戰車聯隊之作戰所需,因此嚴重削弱了我軍之突防能力。”
“最終,我軍雖取得了重大戰果,基本全殲了支那裝甲集群之主力,卻未能截獲支那軍囤積于前線的大量物資,支那之機械化步兵集群亦得以從戰場上從容撤離,目前已經進入冀北的燕山山區,我方面軍主力正尾随監視。”
“嘿。”中澤三夫以拳擊掌,恨聲道,“天時、地利、人和這三大戰争要素,我軍幾乎占全了,卻隻取得了如此不尴不尬的戰果,委實讓人遺憾哪。”說此一頓,中澤三夫又神情凝重地道,“若是雙方空軍參戰,結果如何還真讓人難以預料哪。”
岡村甯次擺了擺手,勸慰道:“中澤君,支那官兵之戰術素養相比幾年前已經有了長足的進步,無論是其裝甲集群的決死突擊,還是機械化步兵集群的緊急轉移,都表現出了極高的戰機捕捉能力以及戰術指揮能力,我軍能取得這樣的戰果,已經殊爲不易了。”
中澤三夫蹙眉道:“可十幾萬支那精銳竄進了燕山山區,猶如猛虎卧于荒丘,随時都可能跳出傷人哪,在後續各方面軍趕到之前,我軍怕是很難向前推進了,可眼下正是趁勝追擊的大好時機,我軍卻隻能坐等戰機消失,好不教人遺憾。”
岡村甯次嘴角卻忽然綻起了一絲狡笑,若有所思道:“中澤君,支那有句老話,叫做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灤河之役,我軍雖然未竟全功,讓十幾萬支那精銳流竄進了燕山山區,可這對于我關東軍來說,未必就是壞事。”
“哦?”中澤三夫惑然道,“元帥閣下,此話怎講?”
“天機不可洩露。”岡村甯次微微一笑,旋即又道,“中澤君,立即從灤河前線抽調12到15個機械化步兵師團從燕山南麓以及東麓包抄,再緻電其餘各方面軍,讓他們派十幾個山地師團從燕山北麓向南推進,從三面合圍竄入燕山山區之支那軍!”
中澤三夫凜然道:“元帥閣下,你想一口吃掉這十幾萬支那軍?”
岡村甯次微笑道:“能一口吃掉這十幾萬支那軍固然是好,若是吃不掉,至少也要讓支那人爲了解救這十幾萬人而疲于奔命。”
…………天津小站,四野指揮部。
總結會議已經結束,嶽維漢及各集團軍司令官重新出現在了作戰大廳裏。
巨大的摸拟沙盤上,已經擺滿了中曰兩軍的士兵模型、坦克模型以及火炮模型,還有一個個基地堡壘模型,這些模型雖然跟小兒玩具沒啥兩樣,可代表的卻是數以百萬計的官兵以及數量龐大的戰術兵種,這是一場真正意義上的大兵團對決。
左總手持指揮杆,正指着沙盤講解兩軍最新态勢:“根據前線傳回的最新戰報,關東軍已經主動停止了攻勢,戰線基本穩定在了灤縣附近,不過,這種局面不會維持太久,随着關東軍援兵的抵達以及物資的重新調集,肯定還會展開新一輪的攻勢。”
“不出意外的話,三天之内關東軍就會進行新一輪的進攻,唯一的變數就是已經進入燕山山區的第4集團軍主力,有第4集團軍十數萬精銳窺伺在側,勢必會給關東軍造成極大的威懾,關東軍估計不會也不敢全力進攻。”
左總介紹完戰場态勢,所有人的目光便聚焦到了嶽維漢身上。
上百萬兵力的大兵團作戰,對于在場的所有高級将領而言,都是全新而陌生的課題,既便是戰争天才栗總,眼下也不過是才剛剛塹露頭角而已,離兵家大成還差得遠呢,這種情形下,也隻有嶽維漢才挑得起這副千鈞重擔了。
嶽維漢沉吟片刻,問左總道:“第4集團軍現在是個什麽情形?”
左總道:“部隊的士氣還在,就是有些急躁,上至集團軍司令,下至普通士兵,都急着找回場子呢,不過這也可以理解,咱們四野什麽時候吃過這麽大的虧?”說此一頓,左總又道,“還有就是,戴安瀾已經解除了自己的職務,眼下正由廖耀湘代理司令職權。”
“胡鬧!”嶽維漢皺眉道,“這個時候想摞挑子?沒這麽便宜的事,馬上緻電戴安瀾,他若是不能帶好第4集團軍,不能把這十數萬将士帶出燕山,就等着上軍事法庭吧!縱然我嶽維漢不處置他,全國人民也饒不了他!”
“是。”左總啪地立正,領命去了。
目送左總的身影離去,衛立煌将軍憂心沖沖地道:“忠恕哪,第4集團軍雖然進了燕山山區,卻也成了一支孤軍,現在不要說補充彈藥了,隻怕連籌集糧食都會成爲難題,如果天氣不見晴好,空軍無法空投補給,怕是堅持不了太長時間啊。”
嶽維漢默然不語,他何嘗不擔心第4集團軍十數萬官兵的安危?
不過,眼下已經趕到華北的四野部隊,除了第4集團軍,就隻有第3集團軍以及彭壁生的第5集團軍了,高樹勳的第6集團軍剛過膠東半島,徐總的第7集團軍和栗總的第8集團軍則剛剛在浦口登陸,正沿着津浦鐵路往華北急行軍呢。
津浦鐵路還沒有打通,海軍的運輸能力又太弱了,不給力呀。
就憑第3、第5集團軍,面對關東軍龐大的坦克集群,固守尚且不足,絕對不能再主動出擊了,否則就極可能重演灤河之敗的覆轍!如果裝甲第3師、裝甲第5師也遭到關東軍的重創,那跟關東軍之間的這場大仗還真就不好打了。
爲今之計,嶽維漢隻能寄希望于天氣能在三五天内轉晴,空軍能夠及時向燕山山區空投補給,同時也得激勵第4集團軍能夠盡可能地克服困難,第4集團軍眼下的條件再艱苦,還能比寶山旅當年在魯南、冀南打遊擊時更艱苦?
見嶽維漢沉默不語,黃傑忽然歎息道:“可惜了,要是關東軍能夠晚幾個月南下,等到我陸航部隊建設成軍,也不要太大的規模,隻要3到5個陸航團,就能打得小鬼子的裝甲集群滿地找牙了,又豈容他們如此耀武揚威?”
“這個你就别想了。”嶽維漢道,“耐心等待吧。”
陸航部隊建設成軍可沒辦法一籌而就,首先緬甸的直升機制造車間才剛剛建起來,産量還沒上去,每個月最多也就生産四五十架,其次,駕駛直升機跟駕駛固定翼戰鬥機完全是兩回事,所以陸航飛行員得專門培訓,沒辦法從空軍抽調飛行員,而要想培養一批合格的陸航飛行員,少說也得三個月的時間!
所以眼下這段時間,對于四野來說,是最爲困難的。
由于關東軍提前南下,建立長城國防鏈的計劃已經化爲了泡影,灤河敗績之後,連在冀東與關東軍形成相持的預期都充滿了變數,如果極端惡劣的天氣再持續一段時間,四野說不得就隻能放棄正面,轉而在廣闊的華北平原跟關東軍捉謎藏了。
不過,不到最後時刻,嶽維漢是絕不會做此選擇的,因爲這意味着華北大地将再次遭受曰軍鐵蹄的踐踏,更意味着數以百萬計的同胞将會流血,将會犧牲,嶽維漢絕不願意看到這一幕的出現,尤其是在抗戰即将勝利的前夜!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