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蠢?”李宗忍搖了搖頭,道,“松井石根可不蠢。”
“這還不蠢?”白崇起道,“我看都已經蠢到家了!”
“健生,你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啊。”李宗忍搖頭苦頭,心忖自己這個心腹大将在戰術策劃方面的确是出類拔粹,放眼整個國軍序列,能出其右者幾乎沒有,但他在戰略方面的眼光卻的确是有所欠缺。
白崇起聽了一愣,道:“德公,此話怎講?”
李宗忍道:“松井石根調集兩大主力師團圍剿寶山團,看似大題小作,其實别有深意!”
“深意?”白崇起不以爲然道,“能有什麽深意?”
李宗忍道:“四行倉庫之戰,寶山營一戰成名,國人心中幾乎視之爲民族英雄,國軍将士更視之爲抗戰之标杆,日寇如果真的能夠将寶山團圍殲于皖東南。則勢必會大大挫傷國軍之士氣,更會嚴重動搖全國軍民持久抗戰之決心哪!”
白崇起默然,他還真沒想過這一層緣由。
李宗忍又道:“還有,健生真以爲松井石根圖謀的僅僅隻是寶山團嗎?”
白崇起臉色微變道:“德公這話又是什麽意思?難道松井石根這老鬼還有别的念想?”
李宗忍搖了搖頭,道:“健生哪,你讓我怎麽說你呢?我們跟蔣某人打打和和這麽些年了,可你對他的了解卻還不及松井石根這個老鬼子呀,以蔣某人的心性,你真以爲他能放得下嶽維漢這麽能打仗的學生兼小老鄉?”
“德公是說,關鍵時刻蔣某人還是會出手救人,嘶……”白崇起說此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失聲道,“難道松井石根真正圖謀的是蔣某人派去救寶山團的部隊?”
“豈止如此?”李宗忍冷然道,“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松井石根在吃掉蔣某人派去救人的部隊之後,隻怕還要打武漢的主意呢!不過,小日本的眼光還是差了點,他們并不知道,就算是武漢丢了,蔣某人也是不會投降的。”
白崇起道:“德公,你看要不要提醒一下蔣某人?”
“沒那個必要了。”李宗忍擺了擺手,道,“最多三天,徐州會戰就會打響,隻要小日本的第5師團和第10師團陷入包圍,松井石根這老鬼子的算計也就落空了,日軍大本營肯定會電令第13、第18師團北上救援的。”
“倒也是。”白崇起長舒口氣道。“沒想到松井石根這老鬼子這麽陰險。”
李宗忍道:“松井石根要是沒點本事,又怎麽可能晉升陸軍大将?更不可能成爲一個戰略方面軍的最高司令官!”
…………
和縣往西二十裏有個古鎮,叫西埠。
快傍晚的時候,一隊百餘人的鬼子兵鬼魅般出現在了古鎮北郊的亂葬崗上,這隊鬼子兵的裝扮很詭異,身上都披着蒿草,鋼盔上也cha滿了樹枝,如果有人從附近經過,他們随便往地上一趴,不走到跟前根本就發現不了他們的存在。
這隊鬼子兵當然就是渡邊大佐率領的特戰大隊。
在得知駐紮和縣的辎重隊和補充兵聯隊失去聯絡之後,渡邊大佐就立刻帶着的特戰大隊南下,經過将近十個小時的急行軍,終于趕到了和縣附近。
“地圖!”渡邊大佐一伸手,早有特戰隊員将地圖遞了過來。
渡邊大佐接過地圖在草地上攤開,手指順着行軍線路一直往前延伸,最終停在了一座橋梁的标記上,當下獰笑道:“喲西!”
旁邊的少佐軍官問道:“大佐閣下,我們要炸了這座橋梁嗎?”
“沒錯。”渡邊大佐獰聲說道,“獨立第3辎重大隊的一百多輛卡車已經落到了寶山團手裏,如果不摧毀這座橋梁的話,他們能在一夜之間向西逃竄兩三百裏。那時候再想截住他們可就難了,所以必須摧毀這座橋梁。”
渡邊大佐說此一頓,旋即下令道:“各分隊注意,檢查裝備準備戰鬥。”
…………
不到三十裏外的某樹林裏,嶽維漢也同樣在看地圖。
繳獲了小鬼子的百多輛辎重卡車,嶽維漢可不敢在大白天行軍了。
小鬼子的轟炸機群可不是吃素的,卡車不像步兵,步兵撒開腿丫子,隻要淌得過去,山川河流都是通途,卡車就不行了,卡車必須得走公路,小鬼子随便扔幾枚航彈把公路炸幾個大坑,所有的汽車就全得趴窩,那麻煩可就大了。
當嶽維漢的手指移到地圖上的某處橋梁标記時,心裏突然咯頓了聲。
旁邊的唐大山見嶽維漢突然之間臉色大變,不由關切地問道:“團座,怎麽了?”
嶽維漢沒有理會唐大山,然後扯開嗓子吼道:“花翰林!”
不遠處正躺在草叢裏打盹的花翰林趕緊彈身而起,又一溜小跑來到嶽維漢跟前,立正敬禮道:“有!”
嶽維漢指了指地圖上那處橋梁标記,道:“帶上你的警衛連,以最快的速度趕往這裏,然後給我守住這座橋!”
“守橋?”花翰林愕然道,“團座,小鬼子還遠在百裏外呢。”
“你知道個屁!”嶽維漢沒好氣道,“小鬼子的兩大主力師團的确還在百裏開外,可他們的特戰大隊卻完全不受道路條件的限制,小鬼子的特種兵可都是百裏挑一的精銳步兵。一個白天急行軍兩百裏絕不在話下!快去,晚了就麻煩了!”
“是!”花翰林趕緊挺身立正,又回頭喝道,“警衛連,集合!”
不到片刻功夫,花翰林就帶着警衛連出發了,不過嶽維漢心頭那種不好的預感卻越發的強烈了,當下吩咐唐大山道:“大唐,立即通知各營,準備開拔!”
…………
嶽維漢最擔心的事情最終還是發生了!
當寶山團的車隊即将開到地圖上标注的公路橋時,迎面就遇上了灰頭土臉的警衛連。。
“團座,你槍斃了我。”見了嶽維漢,花翰林羞愧無限地道,“我沒能保住那座橋。”
“怎麽回事?”團副劉毅怒道,“一個警衛連四百多人,居然還守不住一座公路橋?”
“我們晚了半步。”花翰林慘然道,“等我們趕到的時候,小鬼子已經安放好了炸藥。”
嶽維漢的目光從警衛連官兵身上一掠而過,沉聲道:“跟小鬼子幹上了?”
“幹上了!”花翰林點了點頭,道,“不過那隊小鬼子是真厲害,一百多号人全他娘的配備了自動火力,那子彈打得像刮風一樣。壓得我們根本就擡不起頭!***小甩炮(擲彈筒)還打得賊準,盡往我們人紮堆的地方使勁。”
“而且這夥鬼子還絕不戀戰。”嶽維漢凜然道。
“咦,團座你咋知道?”花翰林驚咦地道,“我們交火也就兩分鍾不到,等我們好不容易逮着機會起身還擊時,***早已經撤到五百米外,而且跑得比兔子還快,追都來不及!可就是這兩分鍾不到的交火,我們警衛連就死了二十幾個弟兄。”
說到最後一句時,花翰林的語氣明顯有些哽咽了,顯然。那二十幾個生死兄弟的離去讓他深感痛心,更感愧疚,本來就是,多少大仗惡仗他們都闖過來了,卻沒想到在這小陰溝裏撞上了這麽股邪門的小鬼子,卻給丢了性命。
嶽維漢拍了拍花翰林的肩膀,道:“先給陣亡弟兄下葬。”
“團座,我求你件事!”花翰林擦去眼淚,忽然擡起頭來,獰聲道,“我想帶着警衛連去找這群小鬼子,給死去的弟兄報仇!”
“不行!”嶽維漢斷然否決道,“不準!”
“團座!”花翰林情急之下竟給嶽維漢跪下了。
“跪也不準。”嶽維漢冷然道,“你們想去也行,我也不攔着,不過從今往後你們就再不是寶山團的兵,我也再不是你們的團長!”
“那這事就這麽算了?”花翰林慘然道,“這麽多弟兄就白死了?”
“白死?哼哼,沒那麽容易!”嶽維漢獰笑兩聲,又道,“我們寶山團什麽時候吃過這樣的大虧?”
“沒有,我們寶山團從來就沒有吃過這樣的大虧!”花翰林大聲道。
“這就對了。”嶽維漢獰聲道,“從來就隻有我們寶山團占便宜,哪有我們吃虧的事?不過這夥小鬼子不是一般的小鬼子,他們是特種兵,光kao人多是對付不了他們的,一般的戰術也拿他們沒轍,要想對付他們,得找機會!”
花翰林深深地吸了口氣,道:“團座,我們聽你的。”
說罷,花翰林就帶着警衛連的官兵去收拾陣亡将士遺體下葬去了。
安撫好花翰林和警衛連的官兵,嶽維漢又回頭向團副劉毅道:“劉團副,看來這回我們得棄車了!”
“是啊。”劉毅點了點頭,不無遺憾地道,“公路橋被炸,以我們的條件三五天也不可能修得好。又不能往回走,現如今也隻能棄車步行了,隻是可惜了這百餘輛卡車還有這麽多重裝備,帶不走,全得銷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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