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水在宮裏呆了幾日，被太醫正把脈好幾次，确認沒有染上蘭妃所得的傳染病，太醫院終于向皇後娘娘回禀，她可以離開了。

林若水終于松了口氣輕松下來，說不擔心是假的，雖然知道這個時代的傳染病并沒有那麽嚴重，但因爲沒有抗生素等各類藥物，一旦染疫，死亡率也是很高的。若非蘭妃發現及時，怕是後宮很難幸免。

皇後娘娘爲她準備了豐盛的晚餐，當晚兩個人聊了不少，她發現皇後娘娘真的很有見地，同時百年世家，皇後身上的書香氣質更盛，遇事沉着冷靜，看起來就教養很好，所以書香世家到底跟别的世家不同，教導出來的子女也不一樣。

兩個人邊吃邊聊頗爲投緣，結果沒吃多久就有人來報，蘭妃想見林若水最後一面。

說是最後一面倒也确實，畢竟林若水出宮後這個案子她就不關注了，以後蘭妃的結局如何，她的世家怎麽樣，說來都與她無關了。她也不是朝廷中人，以後要聽到他們的消息，也隻能從别人口裏了。但是，正因爲她并非朝廷中人，什麽官職都不是，相公也隻是個将軍不管查案判案的事，她找她幹什麽？

“還是小心些吧，萬一對你心中有怨……”皇後提醒。

“有太醫院和侍衛跟着我，我也不靠近她，應該沒問題吧？”林若水也不确定。

“就怕她想單獨跟你說話，現在她病好得差不多，又是在她自己的宮殿，不如我陪你去吧，有什麽事她也有所顧忌。”

皇後是真的關心她，林若水有些感動，她覺得蘭妃想再翻身确實不太可能，所以如果真的有心報複，也說得過去，于是謝過皇後同行，幾人一起去蘭妃的寝宮。

蘭妃的宮裏宮女調走了大半，侍衛又調過來了幾隊，太醫院依然有人住在前院，雖然他們也确定自己并沒有被傳染上。見皇後和林若水過來，幾人起身行禮，又輕聲提醒皇後，“蘭妃娘娘近日食欲尚好，精神也不錯，所以……”

皇後了然點頭，這是在提醒她們，蘭妃要想對她們做什麽，或者突然發狂，都是有可能的，要小心點。

“下午茶？”這次蘇懷意和莫凡一起茫然，“這是一種什麽茶？”

林若水擺了擺手，算了，不跟這兩個沒文化的人交流。她其實是打算做核桃酥的，在現代的時候她就特别喜歡吃這種點心，在她的城市有幾家做核桃酥特别好的老店，有些據說都有百年，她吃過幾家真是入口即化，也請教過别人要怎麽做才好吃。但請教别人的人家都不會告訴你别人的秘法，所以還是得自己多琢磨。

核桃這個季節到處都能買到，但她不會買新鮮的，她要買的是放了半年一年的核桃，因爲曬得很幹，所以吃起來更香脆一些。她前世在現代時曾經自己嘗試做過，那時候用的是黃油，這個時代隻能用豬油，其實步驟簡單，隻是要多試幾次。

莫凡一聽又有新的點心，心下微動，自己的夫人是真的很喜歡做點心，也很喜歡吃點心。她家以前是做飯館發家的，後來開了連鎖酒樓，她自己又做了好多家點心鋪子，那都是她喜歡做的，家裏人寵着，由着她自由發揮。想來那時候她一定是很開心的，莫凡想，有多久她沒有那麽開心過了？将軍夫人之前跟她說的那些話又是什麽意思？她的仇真的還沒有報嗎，那她的仇人是誰？将軍夫人似乎能猜到，但他也不好問她，不知道自家夫人，有一天會不會親自告訴他。

莫凡走後蘇懷意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家媳婦，大概都能猜到她的一些想法。

“你說她還沒有複完仇，我大膽猜一下，她不會把我也當成仇人了吧？”

“很有可能。”林若水點頭，“或許還有陛下呢。”

“爲什麽要恨我們，因爲我們引起的戰争？”但分明不是，是那些人得寸進尺想越邊關，他做爲守邊将領，難道不該跟他們一戰？

“她隻是沒想通吧，她覺得是因爲邊境的戰争才讓她失去家人，所以雙方都有責任。何況她父親還跟那些人做生意，所以她甚至覺得我們的責任更大一些。”

“那可怎麽辦？”蘇懷意皺眉，“莫凡可難辦了，阿凡很疼他媳婦的，哪知道他媳婦居然會這麽想，當初的戰争他也參與了的。哪一場他沒上啊？”

“生病的人容易鑽牛角尖，希望配合大夫用藥，能把她拉回來吧，要不然你這個得力幹将，以後恐怕會很慘。”畢竟身邊睡着的一直是當自己是敵人的人，她痛苦身邊的人更痛苦，他們的孩子還小，如果真有什麽意外，一家人恐怕很難收場。

“你真的，能治好她？”蘇懷意覺得很神奇，自家夫人總是一次次讓他刮目相看，他從來不知道原來她還會治這種病。所謂心理疾病，他以前從來不懂。原來就這樣聊天，一個人的心事就能那樣聊出來。自家媳婦好像從來沒有跟自己這樣聊過。

“不一定吧，她執念太深了，就像她說的，家裏人都死在她面前，普通人真承受不了。”

“可萬一遇到這種情況，總得承受啊，要怎麽辦呢？”

“找個方式發洩出來，或者大哭幾場，她應該很久沒有哭過了。”林若水歎了口氣，最怕就是想哭哭不出來，最後整個人都麻木了，活得好像行屍走肉。

“可真難啊。”蘇懷意感歎，“可是阿水，你跟人這樣聊心事，就能讓人把什麽都聊出來嗎？你好像沒有這樣跟我聊過啊。”

“你的心理是正常的健康的，我爲什麽要這樣跟你聊？”

“你不想知道我心裏藏了什麽秘密嗎？你有這樣的能力，如果想知道一個人的秘密其實很簡單吧？”

“你想什麽呢？”林若水瞪了他一眼，“每個人都該擁有自己健康的心理空間，都能擁有獨屬于自己的秘密不說給别人聽，不被人打擾，哪怕是最親近的人也不必提起。這是人與人之間最基本的距離啊，哪怕是夫妻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