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上不太平,後宮也不見得有多平靜。太醫院派去蘭妃宮裏的人隻有那麽四五個,他們也不曾住在蘭妃的主殿,但一個宮殿那麽多宮女下人,多少還是有吓傻了的。這些人心中焦慮憂思,身體難免出問題。這就直接導緻了太醫們偶發的判斷失誤。
皇後不得不再次感歎,幸好林若水在,太醫雖然能查出那些宮女太監生病跟蘭妃不太一樣,但一時對他們吃什麽吐什麽的症狀有些拿捏不準,便來禀報皇後,建議把那些人單獨關進一個小院,不要跟蘭妃呆在一個院子了。
林若水對于這一點還是贊同的,但她還是給了太醫院一個小建議,“其實可以先不用按蘭妃娘娘的病症來治,先把他們關在一個空曠的小院裏,然後讓他們平靜平靜,過兩天再看看他們的病症,也許他們隻是驚吓過度呢。”
人都有可能被吓死,吓出個病來根本不算什麽。
“蘭妃那邊近兩天配合嗎?”皇後不關心那些宮女侍衛和太監,如果林若水能醫好他們最好,醫不好,下到黃泉他們也該知道到底是誰害了他們,冤有頭債有主,下輩子該找誰報仇就找誰報仇。或者就像林若水曾經說的,人世多苦,你若不小心離開這個世界,不要留戀那些仇和怨,好好的去迎接你的下一段人生。
聽着肆意灑脫,但多少還是有些悲傷。然而很多人活一世,并沒有多少選擇的餘地。比如進宮做宮女,被賣做太監,他們在幼時命運就已注定,而他們無力改變也無能爲力。
“蘭妃娘娘一直配合太醫治療,但也說了想讓自家娘親進宮陪陪她。”
“沒有回她已經封了後宮嗎,告訴她她生病的消息會送回她娘家,讓她不用擔心。”
“是的娘娘,我們也是那樣說的,但蘭妃娘娘說她擔心自己的病治不好了,她也知道自己此次闖了大禍,所以想最後再見見家裏人……”
“呵!”皇後給氣笑了,分明都說十天半個月能治好,她這就不想活了?這麽上趕着去死,還要見娘家人,這是要準備後事了?
“這是怕連累到家裏人,才特意這麽說的吧?”林若水猜測。
她在皇後娘娘寝宮的小廚房裏做了幾道味道重的菜,甚至還煲了個湯,反正閑來無事也不可能随時都去盯着蘭妃娘娘,估計她如果随時盯着她們都會别扭,但她還是好心給蘭妃娘娘留了一碗,打算等一下給她送過去,順便再探望她一次。
隻是這位娘娘病情剛有好轉就想作妖,莫非她還有什麽不爲人知的……林若水提醒自己住腦,不要胡思亂想一些亂七八糟的狗血情節,但還是隐隐期待想着呆會兒去探望會不會吃到什麽新鮮的瓜。“有瓜嗎,咱們帶一個去吧,蘭妃娘娘或許愛吃。”
皇後不疑其他,何況林若水住在宮裏這兩天已經給了太醫許多建議,比如怎麽隔離怎麽消毒比較有效,其餘妃嫔的小院也不必守得那麽死,但她們應該都被吓到了,此時肯定不會自己跑出來的。又比如想了一款清心去火的湯鍋,自己還動手做了幾次,加了綠豆熬着特别好吃,還給每個宮的妃嫔都送了一鍋。若非有林若水陪着,皇後娘娘其實心裏是慌的。她從出生到長這麽大都沒經曆過疫病,她不知道這種病到底有從嚴重,會怎麽傳給其他人,如今蘭妃宮裏也就兩個貼身侍候的宮女同樣得了那病,但都被分開隔離了,這也是林若水提出來的。那兩個宮女的病症沒有蘭妃嚴重,但每天的吃食和湯藥都是從窗戶遞進去的,林若水還專門去看望過,叮囑她們要好好吃藥。
爲了主子甯可犧牲自己這種戲碼不是不可能發生,但每個人都有求生欲的,林若水讓做飯和送飯的人每天都給她們準備很多好吃的,平常還有零食瓜果,還給找了些消遣的書或手工活。希望能讓她們産生活下去的欲望,因爲遠離主子,又一直被關着見不着面,每天都會告訴她們蘭妃的病在逐漸好轉,精神也好了很多,能吃能喝的,她們還會想着去爲主子犧牲嗎?每個人都被關在自己的信息繭房裏,日子過得舒坦,哪裏會想要離開呢。
有時候連皇後都覺得,林若水拿捏人心的能力相當的醇熟且别具一格,她不像後宮或是後宅争鬥的那些人各種陷害和詭計,她也許不要人命,但她要對付一個人,那個人恐怕會比死了更痛苦。幸好皇帝和她一樣,看人看得準,早早将她籠絡到自己身邊。
皇後和林若水一起去蘭妃宮裏探病,前院幾個太醫一直住在那裏,熬藥或是熬補湯也都在那裏,與住在正殿的蘭妃還有後院的兩個生病的丫頭隔得很遠,甚至還臨時修起了一道圍欄。這也是林若水提議的,這幾名太醫就是初探病時跟着她們一起來的那幾位,因爲跟林若水一起進了蘭妃正殿,也不好再回太醫院,隻能臨時住在這裏。見皇後娘娘和蘇夫人過來,幾個人本在閑聊又趕緊起身,皇後娘娘揮了揮手免了他們的禮。
“辛苦你們了,你們的家人我們已經登門解釋過了,也送了些薄禮,太醫院的太醫也一直在四處奔走找藥,聽說有些藥比較珍貴,京都都快賣完了。放心,會很快補上的。”不得不說皇後娘娘真的心細如發,幾乎把所有可能遇到的突發狀況都考慮到了,所以她才是皇後。
“謝娘娘。”幾位太醫依然躬身行禮,“蘇夫人,後院的兩位宮女聽說已經好很多,我們商量着減輕藥量,她們可否出房門走動?”
“她們問過你?”林若水皺眉,這兩人本來日子過得不錯,聽說整天忙碌都有事情做,這突然說要出來走動,“有人探望過她們?”
“是的,這兩日侍候蘭妃娘娘的大宮女來看過她們,不知怎麽的說到了她們的家人,興許,是想家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