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水怎麽也想不到蘇懷意帶着阿雪出去沒多久,那位黑衣鬥篷人就找上了門。彼時他在廚房焖完了米飯菜都洗好切好了,就去後院小屋裏發豆芽,那人就出現在後院走廊。
“林姑娘,能跟你談談嗎?”
這人出現得悄無聲息,林若水吓了一跳,但她很快鎮定下來,“行,咱們堂屋說。”
“林姑娘不必客氣,我才接到将軍傳書,說你有事找我……”
“将軍?”盡管有心理準備,蘇懷意也說了他可能是朝廷中人,但将軍這個詞還是把她給驚到了。蘇懷意的真實身份,超出了她的想象。
“是啊,鎮守邊關的蘇大将軍,他的事迹幾乎傳遍各地州府,林姑娘沒聽說過嗎?”
“聽過啊。”林若水點頭,“可是我不知道蘇大将軍就是他,他就是個山野小子罷了,我覺得你們可能找錯人了。”
“林姑娘覺得,此時鎮上來了數十位州府中人,十幾位縣衙的人,五六位京都的人,他們都認錯人了?我們千裏迢迢來到此處,都沒有能确定他身份的辦法?林姑娘,蘇家也并非無人,蘇老侯爺一直惦念着自家孫子,親人骨肉相離,實乃人間悲劇。”黑衣人說得相當動情,極力想引起林若水的同情。
然而林若水一臉莫名,這關她什麽事?如果蘇懷意真的是他們要找的人,真的是那個什麽侯爺的孫子,那他是得回去,這身份可不一般,沒人敢招惹。可是跟她說有什麽用嗎?
“如果他真的是你們要找的将軍,那他肯定得回去,你說他是邊關将軍,那邊關還等着他呢,這可是事關國本的大事。所以你跟他說了嗎,他有沒有想起來?或者,他是不是你們要找的人?”林若水一臉無奈,“唉,我們隻是平頭百姓,若非他遇到意外我們根本就不可能結識這種爲國爲義的大将,如今遇到,也算三生有幸。”
“正如姑娘所說,将軍如今失憶,我們說的他根本不信,姑娘深明大義,侯府和邊關根本離不了将軍,卻也不知該如何勸他回去。”
“你們不是說你們有證明他身份的法子嗎,你把你們的證明交給他不就行了?他應該就會相信了。或者去找他的親人朋友來,說不定能刺激他想起從前。”截止目前林若水雖然能猜到這位黑衣人專程來找她的目的,但她都是好心給出對他們有利的建議,畢竟她也希望蘇懷意能盡快想起從前,這樣小鎮的安甯就能早一天到來。
但黑衣人明顯遲疑了片刻,想說什麽又欲言又止。他見林若水真情實感勸解出主意,一時竟不知道她是真傻還是裝傻。他們如果可以找人來刺激他的記憶那肯定早就做了,不會那麽多人趕來一個小鎮還每天悄無聲息暗中觀察壓根不敢打擾。
林若水會不知道嗎?她其實有猜測。既然那麽多人來了,怎麽都沒什麽人來見蘇懷意?既然有家人,爲什麽家裏人不來認親,順便刺激刺激他的記憶,說不定他恢複得更快。唯一的解釋,這些人裏,有人想讓蘇懷意盡快想起來,有人卻不願意他想起從前,這兩股勢力在拉扯,一時誰都不敢往前邁出一步。那麽眼前這位黑衣人,是希望他想起來還是不希望他想起來?是希望他恢複将軍的身份還是不希望?
黑衣人遲疑片刻輕笑,“林姑娘說得對,隻是朝堂紛繁,有些事沒有那麽簡單。如今邊關由當初蘇将軍的副将鎮守,陛下也暫時未收回将軍的兵權。隻是他消失越久,皇帝陛下心中越沒有底,邊關是否會換人,就看什麽時候能尋回将軍。可邊關兵權不隻一家觊觎,現在雖然隻來了幾十個人,但将軍的消息依然被瞞得死死的,就怕消息一旦傳開,這裏恐将遭遇血雨腥風,這大概也是将軍不願意看到的,他其實挺在乎你的。”
那可真是謝謝你了,林若水輕笑,“行,那咱們來說正事吧。”
“正事?”黑衣人愣了,方才說的難道不是正事?關系到家國天下的事,才算真正重要的大事吧。鄉下姑娘果然沒什麽見識,就她那點雞毛蒜皮的小事,也叫正事?
“你要知道,對于普通老百姓來說,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是正事。我們不給你們添亂,你們在戰争時還能收點稅糧,若我們的事不是正事,那如何養你們?”
這話說得太過直白,黑衣人完全沒料到她會這麽說。突然就覺得自己目光短淺了,于是拱手行了個禮,“姑娘說得是,不知姑娘請将軍邀在下來……”
“是這樣,我家有兩個弟弟你是知道的吧?其中一個上學是真的不怎麽行,學堂夫子都快被他氣死了。但他喜歡習武,也不知你們能在這裏呆多久,但就目前蘇大哥恢複記憶的速度,估計還得有幾個月……”
黑衣莫凡一聽她這話就覺得不妥,這是又給自己找了個麻煩?可有什麽辦法呢,眼前這姑娘說他們還得在這裏呆幾個月,他已經很久沒有休過假了,也許空閑一段時間也不是不可以。何況他如果收了林若水的弟弟做徒弟,以後有事沒事他都能來這個小院,就近看住将軍不是方便很多?
“習武很辛苦的,林姑娘舍得弟弟如此吃苦?”
“那有什麽舍不得的?”林若水輕笑,“人各有志,這是他自己選的路,哪怕以後走錯了,他也怪不了别人,隻能怪自己不努力。”
“如此我便應承姑娘,隻希望以後将軍做選擇時,姑娘能幫忙勸勸。”
“我多謝你願意收我弟弟爲徒,但如果你以此爲條件,我可以爲弟弟重新找師父。畢竟你們都是朝堂中人,我不過一個鄉下野丫頭,你要我幫你爲那位将軍做選擇,我怕沒有這個能力也沒這個本事,抱歉了。”她又不是傻,爲什麽要蹚這趟渾水?
莫凡愣了愣,來之前他還信誓旦旦,哪裏知道這姑娘油鹽不進,然而他還是得看人家臉色以便随時能來小院,所以他隻能,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