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語塞,而是,好像終于知道這個人來這裏的真實目的是什麽了。
“老伯這是聽誰說的?我是摔過一跤,但是是進山打獵摔的,前一段時間還頭疼呢,要說失憶倒說不上,就是有時候記憶有些混亂,這才被人說不是村裏的。其實我以前家住深山,山裏沒幾戶人家,彼此都不太熟悉,認識的也沒幾個。後來爹娘都出了意外,要我下山住到村子裏來,我這才出了山。”
“原來如此。”管家輕笑,不再咄咄逼人,“蘇公子見諒,其實蘇公子挺像我認識的一個人,隻是那人不是咱們縣的人,人家可是京都的大官。我以爲您是我認識的那位,原來不是,實在抱歉,失禮了。”
“管家客氣,我怎麽會是什麽京都的大官呢,我隻是個山野小子罷了。”蘇懷意心弦略微動了動,很快恢複正常,“你的好意隻能心領,以後有需要來我們攤上啊。”
“那是一定。”陳管家客氣起身,跟蘇懷意和林阿爹告别,很快離開。
林阿爹默默看了蘇懷意一眼,歎了口氣,“懷意啊,你說這位老伯說的,會不會是真的?”
“什麽真的?”蘇懷意想了想,“你是說,他說我是京都的人?”
“或許是什麽大官也不一定……”林阿爹不隻一次這樣猜測過。
蘇懷意沉默片刻開口,“林叔,以前我是什麽樣的人我不記得了,也不知道以後能不能起起。但不管我是什麽人,或者以後我記起來了,你們都是我的救命恩人,也都是我的家人,這一點不管發生什麽都不會改變。”他頓了頓,看向遠方夕陽西下,“阿水之前問過我,如果記不起從前,會不會覺得自己的人生并不完整。誰知道呢?我以爲每一種際遇老天安排都有其道理,如果我沒有受傷沒有失憶,就遇不上你們。也許這就是老天送我的禮物也說不定。”
對于失憶他有惋惜也有無可奈何,以前夜深睡不着時常不知該何去何從,也不知該往哪裏去。雖然不甘心就留在這個小山村,或許跟他骨子裏的傲氣有關,又或許從小有人教育過他,人活一世總要做些什麽。但他什麽都不知道什麽也不記得,便隻能一次次的進山打獵發洩自己無能爲力的情緒。
現在他突然不想時時進山打獵了,他覺得做生意挺好的,不需要生意多好,林若水的冒菜生意好就行了。她是個心軟的姑娘,賣山貨一直建議他多收些幹蘑菇,也不是不可以。這樣一點一點存些錢,以後肯定會有用的。
以前心裏似乎總有郁氣想要發洩,可自從在鎮上出了攤,每天忙忙碌碌,反而就開朗起來,仿佛每天賺的那麽一點錢,都離他的目标更進一步,至于目标到底是什麽,他一時也說不清。隻是最近接二連三被人試探,這些人,莫不是真的跟他的從前有關?
他突然有些害怕,害怕如今平靜的生活被打亂。他不是沒有想過有一天突然有人認出了他,帶他找到他的家人,哪怕他都不記得他們了,但他的家人一定會護着他。他卻也不是一無所知的二傻子,如今過來試探的人身份都不簡單,說是鎮上大戶,但都與縣衙有關,被他們認出來,自己真的能平安回家嗎?
“好了,你也别多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有什麽事等遇上了再說,現在想也沒用。”林阿爹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你遇到認識你的人,說不定能讓你想起什麽。”
林阿爹想得簡單,蘇懷意也就不再多說,至少他在村裏的這幾年,過得非常簡單,雖然他心有不甘,但也算平安。因爲有人來找耽擱了時間,兩個大男人最終還是決定第二天再去鎮上,他們勉強把打的山貨處理了一下,蘇懷意決定去收點蘑菇,畢竟攤上庫存不多了。
隔壁周阿婆恰好找上門,說自己這些天采了些蘑菇晾幹,也不多,讓他們适當給點錢就行。畢竟林若水幫自己家女婿那麽大的忙,雖然出攤車隻賣出去那麽幾台,但每台價格都不少,也算是賺了些錢。
“本來啊,閨女偶爾也回來幫着采蘑菇,說曬好了直接給你們。我說你們呀,肯定不願意,所以适當給點錢就行,阿水是個好姑娘,我們算是沾了她的光。”
“您是您,您家女婿是您家女婿,而且我跟阿水的賬是分開的,所以跟别人收來多少錢,跟您也一樣。”蘇懷意估了估蘑菇重量,準備再收一些一起拿去村長家稱。村子裏有稱的不多,他買的稱也在攤上。
“我跟你一起去吧,哪些人采的蘑菇好我都知道,你跟阿水一樣,都是實誠孩子,老婆子幫你這點忙也是應該的。”
蘇懷意沒有拒絕她,因爲她家女婿賣出攤車的緣故,周阿婆心裏一直有疙瘩,總覺得欠了林家一個人情,不讓她做什麽她隻怕晚上都睡不着覺。
周阿婆邊走邊跟他說話,大概也知道眼前這後生話少,也不指望他搭話,“也不知怎麽的,過完年後村子裏總有些陌生人來,起初都以爲是走方的郎中或者貨郎路過,但也沒見他們叫賣,有的還騎着馬,隻是在村子裏轉上一圈就走了,不知道在幹嘛。”
“奇怪的人,村長不管嗎?”
“村長說了,人家也沒做什麽,隻是來村子裏轉轉,你能管什麽?人家也沒去哪家,咱村上有好幾個在鎮上或者縣裏做事的,村長說或許是他們的朋友,但也提醒我們了,有人問什麽一定要謹言慎行,别什麽都往外說。”周阿婆看了蘇懷意一眼,“你這小夥在外面也多注意點,跟不認識的人少接觸,好好做你的生意,阿水可是個好姑娘。”
蘇懷意愣了愣,點頭。或許真的年紀越大看得越透,這位阿婆許是看出什麽了,主動跟他說起這段,又隐晦提醒他跟阿水的關系,是要他别沒良心的突然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