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打獵的人當天晚上就回了，他們本想再合夥打一隻野豬，分着吃一半留一半在蘇懷意的攤上賣，野豬肉也是能賣上價錢的。隻可惜運氣不好，連着跟了兩頭豬都沒找準機會下手，還害得那群笨家夥發現了他們，帶着一群豬轟轟烈烈跑進了深山。獵戶沒有充足的準備是不敢進深山的，最多跟着翻過兩座山就不錯了，再進去怕裏面有大型猛獸，他們一群人都有危險。于是一人湊合着獵了幾隻雞幾隻兔子，還撿了一隻小羊，似乎因爲野豬沖散了它和羊群，它自己腳受了點傷，蹲在草叢裏隻敢小聲叫喚。

“撿回去給阿雪當玩伴吧。”林阿爹擔心小羊找不到羊媽媽會死在山裏。獵人們都會放過幼崽和正在哺乳期的母獸，蘇懷意說收山貨主要收蘑菇，獵物收得不多，他自己打的就夠賣了，都有維護自然平衡的意思。

林若水以爲他們的這種意識來自現代，但其實古人亦有無窮智慧。

蘇懷意和林阿爹拖着幾大袋子獵物回家時，林家家門口卻等着一個人。這個人村裏人都不認識，是村長陪着的，見他們回來村長滿臉笑容過去打招呼，“你們可算回來了，這位是陳府管家，說是想請幾個年輕力壯的護院，最好是身體好經常上山打獵的，我介紹了幾個，他說先到你們家看看懷意願不願意去。”

“護院？”林阿爹看了蘇懷意一眼，見他沒什麽表情，于是幫着拒絕，“村長你也知道懷意和阿水在鎮上出攤，恐怕沒辦法去做護院。”

“其實我也說了，但這位管家說就想找幾個身手好的，他們願意高價請去，比出攤賺得多多了，所以我才帶他來問問你們。”

“多謝村長了，一點心意不成敬意，我跟他們談吧，買賣不成仁義在，放心，定不會讓蘇公子和林阿爹爲難。”

“那行，你們聊。”村長接過管家遞過來的百來個銅闆，又叮囑了幾句，讓蘇懷意好好考慮，畢竟去做護院那可是固定報酬，做生意有時候賺得多有時候賺得少，真是說不準。

蘇懷意默默看了管家一眼，沖林阿爹點了點頭，“你先去忙吧，我這邊跟他說，阿水那裏離不得人，如果有必要咱們就早些過去，讓林阿娘早點回來。”

“行，你們說。不過懷意，一切按你的意願爲主，你做什麽決定都可以，千萬不要顧慮我們和阿水，知道嗎？”

“放心吧林叔，我與阿水相輔相成，除非她不願意，否則我們散不了。”正因爲有林阿水在鎮上出攤的主意，才讓他躁動不安的心暫時平靜下來。之前他雖然在村上跟大家打獵，但時常都感覺到不安，比如對過去的探究和對未來的惶恐，他怕想起自己的從前，怕家裏還有人在苦苦等他可他什麽都想不起來。他擔心很多卻無人訴說，是林阿水的舉動告訴他，哪怕想不起什麽也可以一步一步往前走，多賺點錢以備不時之需。就好像她幫隔壁姜大哥尋工時說的，你要找誰要做什麽，都需要有足夠強大的力量，賺錢隻是其中一步，但你邁出這一步，就是個新的開始。

既然從林阿水身上學到那麽多，他又怎麽會在此時抛開她？鎮上的陳府……他想了想，似乎沒什麽印象，鎮上有陳府？

“蘇公子你好，我是陳府管家……”

“陳府，哪個陳府？”林阿水雖然教過家裏人要讓客人如沐春風，但一定不包括這樣奇奇怪怪的一位管家。方才他跟林阿爹說話時，這人就在旁邊一直打量他，不就是找護院嗎？不知道的還以爲他在幫誰相對象。

“蘇公子可能沒有聽過我們陳府，但我們在鎮上也好些年了，隻是家裏主人在縣上的時候更多，這裏每月都會回來幾趟。”管家見他可聽可不聽沒什麽興趣，隻得又說了幾句，“你和林家大姑娘在鎮上出攤這個我們知道，林姑娘和她娘昨天租的院子還是我們家老爺的，就在陳府旁邊，是一座客院，因爲久沒人住這才租出去的，林姑娘昨天還給府裏送了山貨呢。”

原來是客人，蘇懷意很快重視起來，阿水說了，對待客人一定要态度好。“原來如此，老伯你屋裏坐，林叔，給倒兩杯茶，這位是阿水的客人。”

“是客人啊，快請進來坐。”林阿爹也牢記女兒的話，笑眯眯端了熱茶出來，“哎喲你不早說，這是要來訂我們的山貨？這才剛獵回來，還得過幾天呢。”

“倒也不是。”管家一時無語，這兩人什麽情況？說陳府都沒什麽反應，說在他們攤上買過東西瞬間态度就變了，要不要這麽實在？“山貨昨天林姑娘才送過去，冒菜丫環也去買了幾份，今日啊，确實是來尋護院的。”

“哦，原來如此。”林阿爹看了蘇懷意一眼，“行，你們接着聊我去收拾，晚上就在這裏吃吧這位管家，今天剛好打了山貨。”

“快别客氣，聊不了幾句就得回了，你忙你的。”

“抱歉啊老伯，我這邊确實脫不開身，你也看到了，大姑娘一個人在攤上忙不過來，咱們那攤最近生意實在太好，而且我的山貨攤也剛開張，不可能剛開就關門。”大概因爲當對方是客人，蘇懷意說話到底多了幾分熱情。

“你們的生意确實不錯，蘇公子不願去能理解。隻是護院是個長久活兒，出攤掙的錢到底不太穩定，加上稅賦重，也掙不了幾個……”

“慢慢來吧。”蘇懷意打斷他的遊說，“你們府主是縣上的大人，定是不缺人手的，多謝能看得起，以後需要什麽山貨盡管找我們，定會給你送府上去。”

“那是一定，聽村長說村裏的獵戶身手好又年輕的也就是你了，這才一直等着。蘇公子是前些年來村裏的嗎？”管家似是無意問出一句，“聽說你失憶了，從前是一點都不記得了？”

管家這一句問出來蘇懷意愣住了，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他能理解，但是被陌生人如此明目張膽的問出來，他一時不知道怎麽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