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王阿婆和她兒子媳婦的舉動，村子裏關于林若水的流言蜚語總算少了些，讓他們一家過了個安穩年。林阿娘雖然手巧，但今年家裏日子好過些了，過年新衣一人給預備的是兩身，大姑娘還多了兩條裙子，做衣服她一個人忙不過來，于是找了鄰裏相熟的人做幾個小的的衣服，四個大人的她自己能搞定。

“這有什麽打緊的，做幾套衣服而已，怎麽好再收你的錢。”隔壁阿婆姓周，家裏就她和老伴還有一個孫女，兒子前些年外出做工突發意外再也沒有回來，兩個女兒也嫁了。兒媳婦自此回了娘家，老兩口也是厚道的，說不能拖累人家，至于孫女，十來歲了，再過兩年就能說親了。林阿娘讓周阿婆幫着做三個小孩的六套衣服，她自己得做八套衣服再加兩條裙子，裙子好做，林若水的四條，她自己兩條，六條裙子剪裁簡單也沒什麽花樣，所以做得很快。在做最後一條給林若水的裙子時，林若水阻止了她，要她把最後一條裙子的布送給周阿婆，人家堅持不要工錢，雖然最後好說歹說收了五十個銅錢，但周阿婆做衣服向來細緻，送她孫女一條裙子也是應當。

林阿娘想了想同意了，林若水勸她，“以後咱日子越來越好，還有好的布料等着我們呢，不在意這麽點。”

林阿娘看着自家閨女搖了搖頭，“不管有或者沒有，該節約咱們也得節約，得爲以後着想。你和懷意以後恐怕會跟着我們一起過，你得多考慮一點。”

“行行行，你說得對，下半年我考慮着讓小雪去學堂，跟着兩個哥哥上兩年學。”

“咱們村的夫子好說話，男娃女娃送去都會教，隔壁周家丫頭不就上過兩年學？隻是女娃去上學的還是不多，終究是要嫁出去的。”

“話不能這麽說。”林若水的本意是先跟家裏人說上兩年學，如果自家妹妹喜歡上學學得也不錯，那多幾年也無所謂，知識總是不嫌多的。她剛穿來這邊也去學堂聽過課，就站在院子外聽先生講課，也聽孩子們背書，說是給自家弟弟送飯，其實每天她去得很早。夫子會讓他們背詩，也會講些時政和人生道理，這對女孩子來說尤爲重要。她們得爲自己而活。

“娘，小妹一輩子那麽長，不能什麽都不懂，就學着去侍候婆家。那不行，誰的一輩子不是一輩子呢？不能白活。”

林阿娘愣了愣，大概沒想到自家女兒會說這樣的話。她是沒上過學的，打小就是個老實本分的姑娘，嫁到林家操持家務，跟着丈夫學一些爲人處事的道理。或許自家大姑娘說得對，如果她以前懂得多，大姑娘十歲後就不會再跟着上山了，也就不會有那麽多閑言碎語了。誰的一生都不能白活，她突然覺得自家閨女是真的變了，或許，像佛家說的大徹大悟了？

“行，你看着辦吧，她能學進去就學，學不進去不勉強。”

“那肯定的。”這個時代鄉下男孩子上學家裏都緊巴巴的，更何況女孩子。

每家生養好幾個，都是希望這些孩子趕緊長大幫着家裏分擔一些，哪裏養得起閑人？幸好阿雪是個勤快的，林若水覺得有時候這小姑娘比自己還懂事，每天起得比她早，悄咪咪的去廚房燒火熬粥。大概是在現代習慣睡懶覺的緣故，在這個晚上沒什麽娛樂的時代，她依然不喜歡早上起太早。基本家裏人都起來了她才起身，尤其冬天根本不想出被窩。

不知道第多少次感慨她的穿越雖平平無奇，但家裏人都對她很好，沒有兄弟姐妹勾心鬥角，她隻需要努力給家裏賺錢就行了。人越接觸越知道脾性，家裏幾個弟妹都是好的，父母對孩子也沒有私心，就連名義上的未婚夫，對她都極其尊重。村子裏的人也都熱情善良，除了幾個嘴碎的，跟現代網上掐架的那一群比起來差遠了。這個世界如此普通，所以她穿過來的意義是什麽？

她無數次想過命運安排自己來到這裏，是不是有什麽使命？然而可惜她既沒有身負系統，也不曾給過什麽提示，仿佛是一次意外的重生，借着别人的軀殼再活一遭。行吧，她想，怎麽她都能接受，在哪裏她都隻想好好活着。

明日就是大年三十，林阿娘依然緊趕慢趕的在做衣服，林若水怕她娘忙不過來，當然她自然是不敢上手的，針線活她是真的不會，她隻能勸她娘先一人給做一套穿着，另一套過了初一沒什麽事再在家裏慢慢做就行了，也不急着穿。

“我啊，該教你些針線活了，以前你爹總是教你打獵，教你下地，但姑娘家總還是得會些手上的活兒，以後你有了自己的孩子，縫縫補補總少不了。”林阿娘歎了口氣，“以前也教過你，可你學不到一個時辰就不耐煩了……刺繡你就先不學了，但縫衣服總得會。”

鎮上有的是裁縫店，也不一定需要她啊，林若水嘀咕一句，“行吧娘，我自己先試試縫一縫那條破了的裙子。”

昨天去山腳采蘑菇裙子不小心被樹枝刮破了，她是晚上睡覺時才發現的，幸好這個時代姑娘媳婦們穿的都是襦裙，足足圍兩圈腰帶系好幾圈，外面一層破一條口子不仔細看都看不出來。就算兩層的裙子都破了，裏面還有一條襯裙，鄉下人沒那麽講究，襯裙裏衣都是直接穿着睡覺的。

林阿娘無奈沖她搖了搖頭，“行吧，不愛學就算了，阿娘以後還能照顧着你們的小家。你和懷意就想着生意的事吧，裙子拿來我順手給你補了。”

“阿姐你裙子被懷意哥拿去河邊洗了，一刻鍾前剛拿走的。”林阿雪不知道從哪裏跑回院子，聽阿娘和阿姐說補裙子，這才想了起來。

“啊？”林若水呆了，“不是，他爲什麽拿我的裙子去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