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氏越來越忐忑之下,好不容易拉下臉去,但終究還是尋了一個借口,說老爺多日不曾過問那些花魁們也,她要替那些姐妹們讨個說法
其實,花魁們跟乖官那是一個永樂通寶的關系都沒有,你說你是國舅爺的女人,好罷,你跟國舅爺睡過麽?可關鍵是,外人并不這麽看,甚至,這些花魁們本身,怕也是抱着如此的心思。
聞人氏也是行首出身,自然就跟這些花魁們關系好了,這就像是馬琳公主貝加爾達拉伊到了北京,下意識就跟茶茶、龍子她們親近……好罷!再416章來,給爺樂一個簡單些說,便如後世的一句話[黨内無派,千奇百怪],但凡開後宮的,她們自然就會按照階層拉幫結派,馬琳是漠北的公主,三娘子也是瓦拉奇喇古特部的公主出身,和茶茶她們走得近,這是自然的,可算是公主黨,而聞人氏,顯然是花魁黨出身,至于黎大善人家的女兒黎寶兒,花魁們也不太待見她,公主們也不怎麽跟她往來,爲何?很明顯,不是一個階層的,若不是顔小姐是癡呆文婦的性子,在漠北香消玉損了,應該便會和黎寶兒抱成團。
這便是階層使然,用後世的話說,屁股決定腦袋,便是如此了。
對于薛素素的嬉笑,她表面上強笑,可是有些話卻不好說。畢竟,她算是乖官的大半個智囊,雖然和花魁們姐妹相稱。卻還是有很多話不能說的,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這個倒是跟關系好不好無關。
瞧她這副表情,旁邊些,京師魁首脫脫忍不住就幽幽歎氣,她本是花剌子模貴女出身。有番邦脾性,當初在京師,不論是鮮衣怒馬的勳戚少年,還是故416章來,給爺樂一個作沉穩的朝廷命官,都喜歡她那個把喜怒哀樂全放在臉上的直率,隻是,如今脫脫想如此也不可得了。
她們做名妓的時候,朝野上下個個喜歡,可一旦離開那個她們如魚得水的交際場合。誰能真個得個好歸宿的?這便如千裏駒。卻養在馬棚裏,大抵一個道理。
好比《聊齋志異》裏頭的狐女嬰甯,王母先是以爲她是姐姐家孩子□是憐惜,對她常常不合禮法的大笑也不過淡淡一句[未免也太嬌憨了],可及至嬰甯做了她的媳婦。她也便要暗中不喜,要勸說她改一改嬌癡愛笑的脾性……
花魁們如今各自的心思,便是這個緣故了,如今大夥兒一個個也不交際往來了,可也不見國舅爺來跟她們睡覺,這。算個什麽事情呢?難不成,是要把大家當家妓一般養着?
女兒家如花的年紀。也不過那麽短短數年,她們又如何能不各懷心思呢!說白了,是對自己晦暗的前路的擔憂。
要說真灑脫,還得說是薛素素,也不枉她在史書上留下[名動公卿薛素素]的名頭,瞧見艙内姐妹們一個個有些默然不語,忍不住就撇嘴,“不就是在漠北殺鞑子,又被封了個靖海侯麽!有甚!大不了,學馬四娘,做個幽蘭館主人……”
内閣迫于壓力,封了國丈一個靖海侯,明眼人都曉得,這是國舅爺的功績,故此薛素素這麽說。至于馬四娘,指的的是名妓馬湘蘭,如今也年過四十了,因爲大名士王稚登不肯跟她結婚,故此小姑獨處,人稱幽蘭館主人,在南直隸,真個好大的名頭,即便如王世貞,文壇盟主,又做了應天府尹、南京刑部尚書,也要個幽蘭館主人七分的面子。
故此薛素素如此說,意思就是說,姐妹們有什麽好愁的,船到橋頭自然直。
旁邊有聲音幽幽道:“五兒,你說的倒是輕巧……”薛素素卻是不理會,拉着郝文珠彈琴,又拽其脫脫,脫脫被她急扯,頭上珠翠叮當作響。
“死妮子,發髻上插這麽多钗子做什麽,莫不是動了春心。”薛素素張牙舞爪就撲到脫脫身上,故意學那些饑色的男人,去拉扯脫脫身上的衣裳,脫脫撲哧一笑,當下把頭上的钗子給拔了。
大明的習俗,已婚婦人要開臉梳發髻,并且以頭上發钗的數量多少爲美,脫脫如此的打扮,等如後世的女孩子去試婚紗,故此薛素素笑她。
瞧她把钗子拔去,薛五薛女俠這才作罷,伸手就在脫脫臉頰上一撫,眉梢一動,故作輕佻表情,“清水出芙蓉,塞北有奇蓮。多美的姑娘啊!來,給爺樂一個……”在唐朝時候,就有邊塞詩人寫詩贊美雪蓮花,也就是後世武俠小說裏頭的天山雪蓮了,頗廣爲人知。
她這麽一說,艙内頓時轟一下全大笑起來,郝文珠坐在榻上,素手随意撥動琴弦,曼聲唱道:“泉涸,魚相與處于陸,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這一段出自《莊子.大宗師》的文字,曆來被人推崇備至,兩條魚兒在幹涸的泥塘裏面吐着泡沫互相滋潤,可是水一旦漫上來,魚兒終究要回到自己的天地。
不過,到底是相濡以沫,還是相忘于江湖,這個卻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了。
脫脫到底在艙中舞了一曲,乃是一段健舞,急舞之下,裙袂翩擺,宛如盛開的白蓮花,坐在榻上的聞人氏忍不住也露出笑來,隻是,她到底不同于花魁們,故此縱然笑,也有一絲忐忑包涵在笑容裏。
正忐忑着,外頭花家大姐兒二姐兒打着氣死風燈掀開艙簾進來,把燈籠遞給上來迎接的丫鬟,那花二姐忙不疊一連聲就說:“來了來了,說是到了岸邊不遠了……”她大大咧咧的說話口氣頓時讓聞人氏不喜。狠狠拿眼白剮了她一眼,瞧得她一縮脖子,“俺……俺到旁邊去給老爺準備幾個小菜兒去。”
瞧着她扭腰轉身去。聞人氏不禁搖起螓首,這時候,京師首席花魁脫脫因爲一段勁舞,高聳的胸脯急劇起伏着,白皙的額頭上也滲出許多汗來,她平素和花微微還頗爲相善,忍不住就高聲打趣。“二姐兒,要稱侯爺了,怎麽還叫老爺。”花二姐腳下打了一個踉跄,忍不住轉身沖她吐了吐舌尖,一拎裙角就一溜煙跑出艙去。
“真是個沒正型的。”聞人氏拿她也有些無可奈何,偏生或許是因爲乖官以前對黑哔哔膀大腰圓的時候印象深刻,如今瞧着她瘦成窈窕佳人,怕是有些惡趣味在裏頭,喜歡丢在黑哔哔臉上,二姐兒仗勢起來。也不大肯聽話了。
其實,這裏頭還是男人的虛榮心在作怪,花家姐妹。絕對不算什麽美人,頂多,隻能算是中等姿色。但兩人是乖官以前認識的健婦,扒過乖官的褲子,看過他的羊脂白玉,故此,乖官看着兩人結實曼妙如後世名模的身材跪在胯下,就會想到以前兩人的膀大腰圓。未免就有征服和調教的快感,何況兩人還是姐妹。相貌相差仿佛,如此這般,卻要跪在跟前,媚眼如絲來呵卵子……
乖官不是沒見過姐妹花,隻說若依若辰姐妹,那稱得上是國色,但兩人是乖官的姨表妹妹,日後不說是正妻,地位也肯定不比正妻差的,故此不能拿來比較。
這船艙裏頭正熱鬧着,外頭腳步聲就響了起來,這鐵甲船雖然說是鐵甲,到底是船殼包鐵,裏頭還是木頭,尤其在船艙内,上下樓梯的時候,腳步聲就格外地響。
聞人氏心頭一拎,趕緊起身快步走到門口,剛掀起簾子,外面乖官就探首進來了,菅谷梨沙和奧真奈美緊緊相随,瞧見船艙中全是美色,菅谷梨沙悄悄地哼了一聲,隻是聲音微弱,幾乎微不可查,由此可見,要想女人不吃醋,簡直絕無可能。
“奴拜見侯爺。”聞人氏趕緊給他裣衽行禮,乖官臉一沉,文聞人氏頓時芳心一揪,一時間,似乎呼吸都喘不過來了。
“哎呀!你鄭鳳璋也還曉得來瞧瞧我們大家啊!”說話的是薛素素,也就是她膽子大了,“我還以爲,國舅爺把我們忘到腦後了。”
說到此處,她臉上微微一紅,到底有些害羞,趕緊就抓人來壯膽,又接了一句,“姐妹們說是不是啊!”
乖官吃她這麽一說,臉上頓時苦笑,“五兒姐姐這是奚落我來着?隻說諸位姐姐給我賺的銀子,我也不敢怠慢大家啊!”
花魁們從南直隸而來,一路上跟着乖官,怕不是給乖官要賺了好幾百萬兩銀子。
這銀子聽起來真不少了,可是我們研究一下史料,鞑清的康熙在平定三藩後,每年的軍饷還在一千四百萬兩銀子上下,乾隆朝,軍饷大抵在一千五百萬到一千八百萬之間,而到了嘉慶年間,光是鎮壓農民起義,就花了兩億一千萬兩銀子。
就像是鞑清的攝政王多爾衮,他一邊痛罵明末[厲民最甚]說是要[掃盡前朝弊端],好彰顯[我鞑清]得天下是順應民心天意,可一邊呢?這孫子進了北京,稅收依然是按照他所痛罵的天啓、崇祯年間遼東軍饷和鎮壓農民起義所加派的田賦和關稅來征收的,要知道,這時候因爲二十多年的戰亂,人口已經大量減少了,而鞑清因爲找不到大明的田賦徭役冊薄,幹脆就拿萬曆朝的人口來計算。
萬曆朝正是大明烈火烹油的年代,人口比崇祯末年不知道多了多少。
還有比這更不要臉的麽?婊子立牌坊都要比鞑清幹淨。
乖官如今行使的權力,說實話,有不少其實就是他姐夫萬曆的權力,所以說,銀子再多,都是不夠用的。
所謂家國天下,天下是那麽好治理的麽!
看着他的苦笑,郝文珠清秀的臉上兩條好看的柳葉眉忍不住就皺了起來,對乖官說了幾個字。
“你現在不快樂。”她直直注視着乖官的眼睛,這句話,真是戳中了乖官的心。<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