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曉生好。,衆人聞言撫掌大笑,朱自笑眯起眼睛也笑了起來,衆人猶自不肯放過他,紛紛撺掇道:“百夫,這明擺着日後便是一段佳話,你得了天大的好處,不行,你得敬酒,敬我們每人一杯……”
鬧哄哄之下,朱自笑無奈,隻好起身團團作揖讨饒,衆人哪裏肯如此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有個嗓門兒大,更是大聲喊:“百夫,再不自覺,咱們叫了小嫂嫂過來,捏着你鼻子灌酒……”
這時候容賦親自溫了酒送來,聽了這話當即jiao靥薄暈,忍不住低低啐了一口,乖官在旁邊看着,心中好笑,陳香光顯然是經常帶這些人回來吃酒,連内眷都如如此熟悉了,想必是交情極好的,也是,他這個人不拘禮法,相交的朋友也應該如此,不過,這怎麽瞧都有五百年後大學室友互相鬧騰的親熱勁兒,忍不住卻是有些羨慕的。
的确,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能和陳繼儒關系如此好的,大抵都很是有書生意氣的,内心都自認爲是自甘清貧不蹈俗塵的,當然,讀書人清貧和普通百姓清貧還是很有區别的,讀書人清貧,書還是有得讀的,飯還是有的吃的,小妾也能娶兩房的,所謂清貧,隻是相對于官員上任刮得天高三尺而言。
就像是陳繼儒,修個廟宇祭奠吳郡二陸,弄一堆名hua名草到廟宇中,堂而皇之說俄貧,以此祭二位先生i,導緻有人幹脆叫他陳乞hua,出去訪友,穿個道袍騎個大青驢,這怎麽看也跟貧窮沒有任何妾系,這年月,能穿道袍的讀書人,相當于後世穿着名牌休閑服,騎着大青驢,等于座駕是奧迪何貧之有!可他愣是說,我貧。還理直氣壯,聽着極叫人惱火,可再仔細看看那些有名望的讀書人哪一個不是撈得盆滿缽溢,腦滿腸肥,發家緻富,蔭庇子别,回頭再看陳繼儒,還真比較貧窮,這時候,你便要佩服他至于那些市井的屁民,大明朝又有幾個人真的是放在心上,看在眼裏的?
所以說明末貧富兩極分化太嚴重,讀書人地位太高,一個政權,應該是平衡的,穩固的,而這時候的大明不平衡,不穩固,不亡是無天理至于造成不穩固的最終原因,其實還是讀書人,跟閹黨沒有一兩銀子的關系。
像是甯bo慈溪縣馮家,号稱詩書傳家,祖上從漢獻帝時候被任命爲句章錄事參軍千年以降,到明朝已經是極盛,進士、舉人、秀才,不知凡凡,如今馮家号稱馮半城,慈溪縣志上頭錄得有他家人才數十人說個難聽的,慈溪知縣上任,若不拜訪馮家政令都出不了縣衙。
當然,大明治天下大抵是和地方上鄉宦共治的,後世研究明史的歐洲學者甚至有ji進的看法認爲大明其實是無政府狀态,地方治理完全靠鄉老和鄉約,當然,這并不算抨擊,實際上甚至有替大明貼金之處,分明是說大明是民煮之朝。
可是在乖官看來,女直狗鞑子一來,這些人一準兒是投降的居多。
有一句話怎麽說來着?我們的祖先從冰雪覆蓋的大山裏頭來,燒殺擄掠,子别們在彌漫着葡萄酒香氣的溫柔鄉長大,然後,被另外一批大山中的蠻人殺死、占奪,以前如此,以後,還是如此。
這紙糊的江南啊!并不是沒有豪傑,戚家軍不就是全部由浙江人練出來的麽,不給他們灌輸點鐵血的東西,他們就是綿羊,若灌輸了鐵血進去,那就是獅子。
看着衆人鬧騰,乖官心潮起伏,一時間無數念頭,mo着下巴看着衆人,倒是有些恍惚了。
“鳳璋,鳳璋。”陳繼儒叫了他幾聲,眼神詢問,意思說,發什麽呆呢!乖官一怔驚醒,笑着舉杯,豪氣幹雲,“諸位哥哥,小弟我敬大家一杯,先幹爲盡。”說着一昂頭就喝了下去,再齊齊照了一個滿杯,衆人也是喝得正興高采烈,自然就把身份之類的東西暫時放下,乖官借機又起身,沖着容賦一舉杯,“嫂嫂,我敬你一杯。”。
在房内吃酒的諸人都不是普通人,能和陳繼儒交好的讀書人,有笨蛋麽!自然能看出來,這是乖官特意擡舉對方,自然湊趣起哄,容賦又驚又喜,當即愣在當場,眼角就泛起兩顆淚hua來,陳繼儒手在下面扯了扯她裙角,她這才驚醒,含羞低聲道:“奴酒量淺,陪叔叔吃半盞。
”衆人本就吃的素酒,不過容賦如今有身子,故此不肯多吃。
“嫂嫂,你這便不懂了,這素酒酸酸甜甜,開胃可口,隻要不過窭,每日吃些,無妨的,尤其是女人家有身子,容易沒胃口,更是要吃些……乖官一本正經,求嫂嫂滿飲了,若不然,我隻好跪下了。”
這話就有些故意憋壞,卻是說得容賦滿臉羞紅起來,不知所措看着陳繼儒,陳繼儒也是哭笑不得,隻好說:,“鳳璋啊!你壞就壞在是個讀書人。”可乖官不依不饒的,其實就是放低姿态,故意讓大家看看,我也就一凡人,容賦隻好羞紅了臉頰吃了一盞。
衆人忍不住撫掌大笑,這時候再看乖官,便覺得大都督果然有過人之處,别的不說,禮賢下士親近過人那是肯定的。
這酒一直吃到半夜,方才散了,諸人自然有下面仆人安排在客房安歇,乖官卻是被陳繼儒拉着,說是要徹夜長談,這時候,陳繼儒才說了一些自己感覺到爲難的事情。
方才畢竟人多,雖然都是好友,如今都在人民曰報做事兒,可這個大方向上頭,陳繼儒卻隻好來跟乖官說,畢竟,要想實現兄弟三人當初構想,最關鍵的,還是乖官的權勢,陳繼儒隻能做鼓吹,卻不好擅自把握大方向。
甯bo府如今可說是大變樣,别的不說,光是九州島的兵船泊入港口,這便衍生了無數的買賣,譬如皮肉生意,你禁天禁地,也不能禁止**,尤其軍漢,那是根本禁不住的,你要禁住了,那麽打仗後必然會出現屠殺jianyin,堵不如疏,這個道理,老祖宗數千年前就說過了。
而一個城市的大發展變化,必然會衍變出無數光怪陸離的事兒,甯bo府有好些望族,像是有名的甯bo八望族,楊、屠、張、陸、馮、
虞、黃、史,這些家族在甯bo少則百年,多則千年,在本地有無數的産業,别的不說,隻說八大最末的東錢湖史家,在南宋出過三個宰相,七十六個進士,有一雷對聯就專門說史家的:一門三宰相,四世兩封王。
地方上的望族能量到底多大呢?舉個例子來說明一下,就是這史家,在南宋的時候,舉薦過大詞人陸遊的尚書右仆射陸直翁的老母親過大壽,這位老夫人誕辰是八月十六,八月十五的時候,滿城喧嘩熱鬧,史家一點動靜都沒有,市井間奇怪之極,結果第二天,史家張燈結彩,歌舞邀約,看hua了甯bo人的眼,從那以後,别的地方八月十五中秋,甯bo是八月十六中秋。
地方上的望族能量就這麽大。
這史家還是敗落下來的,八望之中排名最末,這八家,無一不是在朝廷有奧援,地方上有大量的土地和産業,而乖官撺掇他老師沈榜弄耕種大米補貼銀兩,很明顯,就得罪了八望族,如今,甯bo府也很頭疼,可是,沈榜沈敦虞是乖官的老師,總不能讓他拉下臉來去求學生給自己出主意罷!
像是如今甯bo港的皮肉買賣,就操在史家一個偏房弟子手上,史家一來代表八望族,本就對甯bo府很不滿,二來也要給下面的家族子弟一口飯吃,也就故意不聞不問。
聽陳繼儒這麽一說,乖官就沉下小臉蛋來了,怪不得陳繼儒方才不說,這是在打他老師沈榜的臉嘛!打他老師的臉,那不就是打了他鄭乖官的臉?
這些勢力太強大了,八家一聯手,說占據甯bo府一半的土地和産業,那絕不是誇張,當年北直隸商人罷市,東廠和錦衣衛都沒轍,朝廷最後也隻好服了軟,前車之鑒。
沈榜苦惱也苦惱在這一點上,八望族也知道了國舅爺不好惹,連閣老家都拆過,閣老的閨女都搶過,他們尋思自己可沒那麽能量,可利益當前,誰又願意放下呢?弄不過國舅爺,我弄國舅爺的老師總可以罷!我不明着弄,我暗看來總可以罷!
所以八望族一旦拒不合作,甯bo府就頭疼了,何況,知府下面還有同知和通判,輔佐知府,分掌錢糧、江海河防務、水利等等,知府并非一般人所想的能一手遮天,這些人也不給你搗蛋,就冷處理,我不合作,那也是極爲頭疼的,公然沖突還好解決,這等陽奉yin違的事兒是最難辦的。
乖官眯了眯眼,陳繼儒瞧出些端倪,趕緊說:“鳳璋,你可不能多事,我知道你定然是想,此次進京,幹脆走動一下,換掉同知和通判,可是,換了同知和通判雖然方便行事了,這樣一來,朝廷怎麽看你?弊大于利,不妥,再說,這也會給府台大人造成麻甄,到時候吏部考功,寫上一筆讷于交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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