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最大的悲哀,莫過于有個金龜婿你卻不能釣。
曹鴛鴦臉頰上還帶着薄暈,盈盈從大青驢上下來,窈窕往樓上而去,心裏頭其實是說不出什麽滋味的。當初她和董其昌、陳繼儒結伴往桃hua塢去,那時候就非常惋惜,你說你鄭國蕃爲什麽不能再大幾歲呢?如今鄭國蕃成了國舅,這個惋惜卻是愈發的在心中糾結,套一個nv兒家的詞,便是柔腸百結,衆人眼中帶着羨慕看着曹大家往樓上去,卻不知道這位曹大家内心酸澀得緊,頗有[君生我未生,我生君以老]的遺憾。
緩步到了二樓,曹鴛鴦把那絲哀怨收了起來,笑盈盈過去,口中還道:“鄭乖官,如今好大的做派。”
如果她一上樓,就盈盈萬福來一句賤妾見過國舅老爺,乖官未免要失望的,看她語笑嫣然,卻是頓時一喜,起身就相迎,“還是曹姐姐爽利不俗,這邊來坐。”
這時候如果聞人氏在身邊,肯定要暗中罵[傻xiao子,還真以爲人家不俗,婊子無情戲子無意,人家隻是跟你演戲,職業道德罷了],正所謂同行是冤家,聞人氏雖然沒做過名滿江南的行首,行業規矩總是知道的,她不在,卻是一大遺憾,不能瞧見蘇州曹大家和前上廳行首如今三品诰命的暗戰。
曹鴛鴦chun風拂面,眉目輕輕流轉,四顧了一下,這才在乖官身邊坐了,周圍的錦衣衛頓時渾身骨頭也輕了三兩,都覺得這位曹大家會做人,雖然是國舅爺的老相識,卻也對我們含笑不語。這就是男人的自作多情了,曹鴛鴦的做派隻是職業習慣罷了,誰又耐煩知道國舅爺身邊的錦衣校尉力士姓甚名誰。
乖官讓貝荷瑞做了一杯酪山來給曹鴛鴦,曹鴛鴦接過,嘗了一口,先微笑贊了貝荷瑞手藝不凡,然後把酪山放下,似笑非笑,略帶些微嗔看着乖官,“鄭乖官,國舅爺,如今譜兒越來越大了啊!還記得去年你說要來蘇州給我捧場,這半年多來,我望眼yu穿啊!卻也瞧不見人影兒。”
孫應龍原本就站在lu台外頭,這時候瞧見人家曹大家說的那是和國舅爺的si事兒,很自覺就往後頭退了幾步,而乖官嘿嘿幹笑了兩聲,卻也沒把這話當真,你要真以爲人家名滿江南的名妓對你望眼yu穿,那你就真傻了。世人皆唾罵李甲,贊沉寶箱的杜十娘,卻不想想,人家李甲那也是拿真金白銀出來睡姑娘的,不是空手套白狼,不過大明對名妓卻也寬容得緊,世道如此,這才有怒沉百寶箱的故事,也才有曹鴛鴦這般的做派。
這時候曹鴛鴦看他笑而不語,心裏頭真真如xiao蟲子爬一般,癢癢得緊,有凱子卻不能宰,不對,有金龜婿卻不能釣,換誰都不甘心的,她妙目一轉,就笑說道:“方才那首雖好,比之我初見你時候做的不負如來不負卿,未免略遜一二,不行,你還得再做一首,要跟那一首差不離兒的。”說着,就嬌癡起來,頗有你不做我就不罷休的架勢。
名妓撒嬌,你或許明知道是假的,可基本上隻要是個男人都會無怨無悔一頭跳進去,若有人說我就不跳,那你基本上可以肯定他是從未見過這般世面的,其中道理,說白了不過男追nv隔座山,nv追男隔張紙,如此而已。
所以,乖官也沒法咀嚼,不由面顯難se,心裏頭就苦笑,跟那首差不離兒?說的倒簡單,那首或許在韻律上頭略差些,可意境絕對是頂兒尖兒的,哪裏是說有就有的,即便是抄襲,我也不是度娘啊!
他故意斜斜靠在欄杆上,一隻手臂甚至還撐在欄杆上裝着冥思苦想的架勢,曹鴛鴦也知道這是在爲難人,可名妓的工作不就是故意爲難才子麽,當下攏起雙手,把手肘就撐在桌子上,修長如yu的雙手十指jiao叉就貼在臉頰上,還做出一臉癡呆文fu的表情。
乖官真是趕鴨子上架,東張西望,搜腸刮肚,将将瞧見樓下的井欄,腦海中頓時靈光一閃,臉上就lu出微笑來。。
“哈!定是有了。”曹鴛鴦頓時趴了過去,這個姿勢等于把xiong前兩坨擱在桌子上頭,夏天又熱,她身上穿的是敞xiong的撒hua蜀錦裙,纖薄得能看見裏頭衾衣裹着的雙峰,兩顆葡萄的形狀清晰可見,中間一道溝更是白得膩人,乖官忍不住就瞪眼,曹鴛鴦順着他眼神,這才感覺到自己姿勢的不妥,臉上當即飛起兩朵紅雲來,趕緊把背子往xiong前掩了掩。
兩人都有些尴尬,乖官幹咳了一聲,就說:“還請曹姐姐評鑒,詩曰:
銀chuang淅瀝青梧老,屧粉秋蛩掃。
采香行處蹙連錢,拾得翠翹何恨不能言。
回廊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
背燈和月就huayin,已是十年蹤迹十年心。”說罷,就問曹鴛鴦,“可還能成麽!”
曹鴛鴦愕然,喃喃把那句[背燈和月就然生起一層霧氣來。
周圍錦衣校尉雖然離着幾步遠,其實都豎起耳朵在聽,聽了這詞,忍不住就要想,銀chuang淅瀝青梧老?是不是國舅爺以前和這位曹大家有一tui,如今卻嫌曹大家年紀比自己大了?
有個心裏頭裝不住事情的,忍不住低聲問旁邊的人,“王啓年,你讀書最多,你來說說,這銀chuang是不是說……”說着,聲音越來越xiao,xiao到要一種錦衣衛把腦袋湊過去才成,“是不是說國舅以前和曹大家睡過?”
那王啓年啼笑皆非,“銀chuang是指井欄,什麽有一tui,休要胡說。”心裏頭卻未嘗不疑huo,這似乎是講兩人之間有什麽事兒,國舅比這位曹大家起碼xiao四五歲呢!
感觸最深的隻有曹鴛鴦,她當日聽過乖官做不負如來不負卿,曉得他神通具足,實在不好說的,而且大明人深信鬼神,地震了皇帝還得下罪己诏呢!禅宗四祖傳授五祖道統衣缽,五祖是個老道,問四祖求法,四祖嫌棄五祖年紀大了,說你若轉個身來,我就教你,五祖二話不說,當即坐化,沒幾年,有個xiao童來找四祖,見了四祖就跪下說,請老師授法。
而大明講究三教同源,禅宗詩僧們又是執掌大明詩壇牛耳的,作爲讀書人,要說不知道這公案,怕要被人恥笑,何況曹鴛鴦這樣的名妓,這年月,名妓跟和尚談佛法,這才夠風雅。
所以曹鴛鴦對乖官這首虞美人絲毫不驚訝,能做出[與卿再世相逢日,yu樹臨風一少年]的少年,做一首[已是十年蹤迹十年心]又有什麽稀奇呢!而且這首詞纏綿悱恻,嗅之有nv兒香,聽了忍不住就要柔腸百結。
看她盈盈yu泣的表情,乖官有些尴尬,默默從袖中mo出汗巾來遞過去。曹鴛鴦接過來,隻是把汗巾攥在手上卻不去擦拭,略帶着些哽咽聲音道:“乖官,你還是那般……那般的才華橫溢。”說着,就拿指腹在眼睑下按了按。即便是五百年後的化妝品,化了妝拿手帕一擦,也要hua掉了,何況是大明,故此曹鴛鴦隻是拿指腹拭了拭。
而乖官則有些讪讪然,說了一句,“俺還是喜歡争奈相思無拘檢,心猿意馬到卿卿……”說到這兒,頓時一滞,覺得這話未免有調戲的成分,當即閉嘴,再不肯開口。
看他這副表情,曹鴛鴦撲哧一笑,“好了好了,别擺出這副可憐模樣來,不知道的,還以爲姐姐我bi婚呢!我可不想嫁給一個mao也沒長的xiao男孩做xiao妾。”乖官聽她說到mao也沒長,當即漲紅了俊臉,期期艾艾,更是說不出話來,曹鴛鴦就捂着嘴低笑。
而外頭錦衣衛看似闆着臉,其實一個個耳朵豎得跟驢耳朵差不多。
這時候,樓上角落突然有人大聲叫好,“好詞,好詞,背燈和月就huayin,已是十年蹤迹十年心。真是絕妙。”
孫應龍頓時睜大了眼睛,一按腰刀就走過去,掀開屏風旁邊的簾子,裏頭太倉知州韓澤青頓時一愕,接着雙手下意識捂住了嘴巴,心中就大悔,韓澤青啊韓澤青,瞧你這張賤嘴。他身邊的幕僚隻能苦笑看着東翁,那眼神意思是說,東翁,這是讀書人的習慣,也就不要抱怨了。。
暗中咬了咬牙,韓澤青心說伸頭一刀縮頭還是一刀,當下壯着膽子大聲道:“下官太倉知州韓澤青,表字明淨,見過國舅爺。”
乖乖扭頭看了看,孫應龍則是嘿嘿笑,“好個太倉知州,卻原來躲在這兒看風景,國舅爺和王閣老打架,風景好看麽?”韓澤青下意識點了點頭,接着就看到自己的幕僚臉se頓時變了,當即回過神來,趕緊拼命搖手,“不是不是,下官不是那個意思,下官的意思是,下官人言輕微……”
“好了,孫應龍,不要爲難這位韓知州了。”乖官淡淡說了一聲,這人好歹也是替他解了尴尬的圍,也就不跟他計較了。
ps:不行,撐不住了,眼淚水直流,俺要去睡覺了,這章字數少點,大家見諒。
中午的時候喝咖啡,最後一口喝到一個脆生生的東西,吐出來一看,是個半個xiao指甲蓋大xiao的蜘蛛,到底是咖啡裏頭的還是nai裏頭的,什麽時候爬進去的,都不知道,但,舌頭越來越麻,最後腫起來了,真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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