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副千戶孫應龍看這位單小爺玩的興高采烈,頓時就給左右兩個親信使了一個眼色,兩個親信心領神會,頓時過去,一左一右就挾持住伍開希讓其動彈不得,大頭興高采烈,就好像以前踩魚鳔的感覺一般,對着地上伍開希的中指一腳又踩了上去,(比以啊)雞一聲(沒看懂是什麽意思),頓時又把中指踩的粉碎,青石條闆鋪就的地面上血肉模糊,白森森的是骨頭,青色的是筋,血紅血紅的是爛肉……
衆人全被大頭的殘忍手段吓着了,那些秀才們紛紛再次倒退了一步,這時候,卻是把原本被護在中間的府學教谕朱彧給露出來了。
這朱夫子瞧見自己的學生如此之慘,臉上漲紫,一股怒氣直沖腦門,頓時,多年養成的浩然之氣就讓他大踏步往前頭邁了幾步,怒聲喝道:“奸賊,住手。”
大頭擡起頭來,對着他咧嘴一笑,小孩子心性純潔,并沒有比大人想的那般複雜,踩碎伍開希的指骨,在他眼中,其實不比剛才扇伍開希大嘴巴子嚴重,但是,這個笑容落在朱彧朱夫子眼中,未免就是黑白無常的獰笑一般,生生就吓了一跳,居然往後退了一步,然後才反應過來,吾乃堂堂進士出身,豈能怕這走狗。
他臉色微微變了變,就又往前踏了一步,“奸賊,有本事,血洗我甯波府學,我甯波府學數百生員,天下數十萬讀書人,終究饒不過你,青史斑斑,必定會記下今天……”
瞧着這位夫子慷慨激昂,頓時又把秀才們的士氣給鼓舞了起來,慢慢又往中間圍來,這時候副千戶孫應龍心道,終究論到我老孫出場了,他頓時就撥開衆人,站在了小窦子的身側略略落後一個身位的地方,先是冷滲滲笑了兩聲,接着,就大聲道:“青史斑斑?這位夫子,你是在說笑話罷?我告訴你,今兒這人很多人,很快就不是秀才了,不但自己不是秀才,而且三代不得入庠。”
果然是錦衣衛副千戶,手段好生了得,這句話一說,頓時就又把秀才們給吓了回去,三代不得入庠,這個罪名可是比死罪更恐怖,死罪不過累及自身,三代不得入庠,那就是累及子孫後代甚至同宗了,到時候,怕是連宗族都要把他們除名了,生不能入官場,死不能入祖墳,這對于一個秀才來說,簡直是惡毒無比,殺人也不過頭點地而已。
朱夫子氣得渾身顫抖,指着孫應龍道:“你……你你,你是什麽東西,敢剝奪本府生員資格。”
孫應龍冷笑了兩聲,根本不搭理他,緩緩從懷中掏出一張卷宗,展開後就大聲念道:“曹達華……”
他念了一個名字,那些秀才當中就有人身子一顫,錦衣衛當中頓時就有人如狼似虎一般過去,把點到了名字的秀才給拖了出來,按到在牆邊跪下,有敢于掙紮的,頓時就一個大嘴巴子扇上去。
“任達華、歐陽震華、呂良偉、杜德華、曾志偉(不是俺惡搞,想名字挺難的,尤其又是龍套,花時間想真是累)……”o(n_n)o小樓真搞笑。
一個個名字點下去,一個個生員秀才被拖出來硬生生跪在牆邊,這時候,由于喧嘩之聲大作,早就驚動了無數人,很多甯波附近的百姓就探頭探腦的觀望,天朝習俗,殺人那是一景菜市口砍頭那真是比集會還熱鬧,何況是赫赫有名的錦衣衛沖擊府學,至于有辱斯文雲雲,那又跟百姓們有什麽關系,因此,一時間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圍觀,有些膽子大的,更是直接爬到了府學的圍牆上去,而周圍人看錦衣衛對那些爬上圍牆觀看的人無動于衷,更是助長此風,連府學巷子外頭一個老槐樹都爬滿了瞧熱鬧的。。
那朱夫子看到斯文如此掃地,真是痛得撕心裂肺,氣得噗一口就噴出血來,唇邊還沾着血迹,就沖孫應龍,嘶聲喊道:“老夫跟你拼了。”
幾個錦衣衛頓時就攔下了朱夫子,孫應龍冷冷笑,朱夫子被幾個錦衣校尉攔住,猶自大喊,“奸賊,你有什麽資格如此折辱斯文。”
孫應龍不屑,“資格?咱身上的飛魚服就是資格,夫子,咱好心提點你一句,你有什麽資格問皇上的事情,速速退下,休要自誤。”說着,繼續就念手上卷宗中的名字,朱夫子頓時就目光呆滞,錦衣衛乃是天家鷹犬,真論起兇狠來,那是血淚斑斑,不過,錦衣衛多年沒有出過遮奢的指揮使了,卻是讓龐大的文官集團都快忘記了,錦衣衛辦事,哪裏需要跟人解釋。
這位老夫子頓時就想到了幾個遮奢的指揮使來,譬如名劄上直接寫[皇庶子錢甯]的錢甯錢指揮使,三孤兼三公的陸炳陸指揮使……頓時就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
跟讀書人講道理是講不通的,讀書人自诩讀書種子,怎麽能在論道理上輸給别人,逼得别人隻好動用武力,而絕大多數的讀書人在武力跟前頓時原形畢露,就像是這時候的孫應龍,他不過一個錦衣衛副千戶,但是他自恃這事兒背後有德妃娘娘,故此氣勢大漲,頗有西遊記裏頭神仙的味道,大喝一聲[孽畜,還不速速顯了原形],那些秀才們頓時就翻身打滾兒,狗一般跪倒在牆邊。
看着一個個如狼似虎的錦衣衛把秀才們拽出來按在牆邊跪倒,圍觀的百姓群衆轟然大聲叫好,秀才可不是什麽好東西,即便本身是好東西,成了秀才,那也變成了不是好東西,若不然,憑啥,秀才罵人無罪,咱們百姓罵人就得吃夾棍?
夫子說民不患貧患不均,的确有道理的,錦衣衛或許不是好東西,可秀才們也不剪得是好東西,神仙打架,咱們老百姓正好看熱鬧。
這一聲好兒,頓時就把朱彧朱夫子驚醒,看周圍百姓起哄,再看着牆邊一溜兒跪着的秀才,其餘生員們唯唯諾諾,卻是根本不敢去阻止那些錦衣衛,一時間,他隻覺得天昏地暗,身子搖了搖,眼前一黑,一頭就栽倒在地,額頭磕在石闆上,頓時滿腦袋鮮血。
這時候,整個甯波府學的秀才們被孫應龍的氣勢鎮住了,大頭看得羨慕,覺得這個孫副千戶倒也有本事,遮奢得很,小窦子到底還是有些害怕把事情鬧大,就讓人把那個昏倒的朱夫子擡到旁邊去,順便把頭上磕破的地方包紮起來。
沒一忽兒,牆邊跪了一溜兒穿着儒衫的秀才,起碼百十個,其餘的生員秀才們心裏頭悲鳴,這真是有辱斯文,有辱斯文啊!可誰也不敢上去,萬一到時候往自己頭上也扣一個三代不得入庠,那可就完蛋了。
把手上卷宗中的名字念完,孫應龍看了看,自己手下基本是控制住局面了,就谄笑着轉頭對旁邊的小窦子說道:“公公,您說幾句罷!這罪狀,還是要讓這些刁民和周圍的百姓們知曉才好,不然,如果鎮得住不法。”
這些手段,自然都是錦衣衛用慣了用老了的,不過,小窦子年紀不大,自是不曉得這些手段,看孫應龍提醒自己,暗中就略略感激,看了他一眼,幹咳了一聲給自己壯膽,要知道,這時候周圍擠得水洩不通,牆上樹上都爬滿了人,他自然就有些膽怯。
咳了兩聲,他背着手,先走到府學台階跟前,看着那些跪在牆邊的生員秀才,還有幾個被伍開希言辭挑動了,其實跟本案一點兒關系都沒有,卻是被大頭打殘廢了的倒黴蛋,這種人民間就叫做二愣子,被人略挑兩句,傻乎乎就做了出頭鳥。實際上,那些跪着的很多也是這種倒黴鬼,不過就是被伍開希挑唆起來,也不知道青紅皂白,人雲亦雲,跟着伍開希沖擊鄭府,一把火把鄭府燒成白地,當時以爲自己聲張正義,如今卻隻能狗一般跪在這邊,真是可憐複可悲。。
小窦子先開始講話,還有些緊張,但是他到底是跟在德妃娘娘身邊,皇上都服侍過的,說了幾句後立馬兒找到了狀态,卻是越講越順,從鄭國丈家被刁民燒成白地說起,再把伍開希的家庭背景掰開揉碎說了,老百姓也不傻,一聽,就明白了,感情前一陣子傳得沸沸揚揚的[若要柴米強,先殺鄭國丈]就是這些秀才們編造出來的。
小窦子說得慷慨激昂起來,臉上幾顆微微的小痘痘都激動得發紅,“這些生員,吃的是朝廷的祿米,穿的是朝廷的衣裳,卻不思報效君父,反而颠倒綱常倒行逆施,冒犯皇親,焚燒私宅,禍亂地方,真是大逆不道,該死,該死……”
他跺着腳,指着那些跪在牆邊的秀才就大喊該死,這時候,巷子口人群如潮一般分開,進來了一支數十人的錦衣衛,當先一人快步小跑到了孫應龍身邊,附耳過去說了些話,孫應龍頓時大喜,連忙到了小窦子身後,幹咳了兩聲後打斷小窦子的話,“公公,咱們的人在那伍開希家裏頭找到了證據了。”
聽他說找到證據,小窦子可就有些莫名其妙了,證據就證據呗!不思說好的麽,不要多牽扯人進來。孫應龍隻好附耳去低聲說:“公公,那證據不思咱們的人自己造的,是真從那伍開希和幾個秀才家裏頭搜出來的。”
小窦子頓時就大喜過望,趕緊問,“真的?這事兒可不能出一點差錯,若錯了,甭說國丈,德妃娘娘和皇上也饒不了你。”孫應龍略一猶豫,就一疊聲打包票,“下官拿前程保證,下官這些手下都是個中老手,絕無可能出錯。”
“能扳倒誰?”小窦子低聲就問,孫應龍低頭思索了下,擡頭低聲道:“嘉靖四十一年會試第一,廷試第二,如今的禮部尚書,文淵閣大學士,籍貫太倉,号荊石公的王錫爵王元馭。”
小窦子頓時就嘶一聲,倒抽了一口涼氣。
這個所謂文淵閣大學士,其實就是内閣成員,也就是所謂的群輔,手掌部權那更是權勢滔天。
聽到這麽厲害的一個幕後大魚,小窦子頓時就猶豫了,雖然這隻是内閣群輔,不是首輔也不是次輔,但是他怎麽說都是内閣成員,又是六部尚書之一,恐怕即便是德妃娘娘,聽到這個名字也要仔細思量一番的。
和文官扳手腕子,絕不是說我皇帝開口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如果真是那樣,誰還敢當官,即便是做到了再大的官,那豈不還是一條連生命都沒有保障的狗麽,那也是要仔細思量并且要找好借口,也就是所謂的大義名分,由此就迸發出無數精彩的所謂宮鬥。
如今的小窦子可不敢保證,德妃娘娘聽聞這個名字,能不能狠下心來去扳倒對方,即使德妃娘娘下手了,皇上支持不支持,這些,可都是問題,絕不是一句我手上有證據就行的。
看他猶豫,孫應龍就有些着急,“公公,辦,還是不辦,你給下官透個底兒,下官也好拿捏啊!”
咽了口口水,小窦子終究沒那個單子擅自對一個六部尚書之一的文官開戰,就咬牙道:“先把證據扣下……”
“哎喲!小公公哎!這證據過時不候,等人家反應過來,證據就不成證據了。”孫應龍急得跳腳,他到底隻是副千戶,還不能領略最高層那種明知道你是敵人,卻不能開戰的玄妙所在,總覺得身爲天家鷹犬,證據确着哪還有什麽搞不定的。
事實上,曆史上很多的錦衣衛指揮使都是這麽死的 ,把自己的權利看的太大,不懂政治有時候就是妥協,總覺得皇帝罩着,無往而不利,卻看不透,有些事情皇帝也無能爲力。
小窦子搖頭道:“不行,這太弄險,你不懂,娘娘如今在宮裏頭也是有敵人的,貿貿然和一位尚書開戰,實屬不智,不過……”他看了看孫應龍,其實心中也明白,錦衣衛就像是皇上手中牽着的狼狗,雖然忠心,但是如果不喂飽了,很容易出問題的,故此,暗中一咬牙,獨斷專行就道:“孫千戶,咱家準你去弄那方勉之方家,證據要弄明顯些,手法幹淨些,吃完了記得擦幹淨嘴巴。”
孫應龍一聽,雖然不能直接去捅内閣大學士,不過,吃一家大海商,那也不錯,當即單膝跪下,“下官領天使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