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破平戶城實際上連時間問題都沒有,隻是大家都打降服戰習慣了,一旦作爲主君的鄭乖官下了決心,誰個真敢不賣力,何況,平戶城内殺的武士越多,就等于功勳越多,這年頭,哪兒有那麽多武士首級給你砍,那都是雪花花的銀子啊所以,砍到後來,瑞恩斯坦西班牙傭兵和立花家手下的武士開始爲了首級争搶起來。
這當真讓鄭乖官惱火不已,心說怪不得歐洲人認爲傭兵是聞着屍體味道就蜂湧而至的秃鹫,泥馬,你們還能吃相好看點兒啊
不過,這時候倒也不是計較的時候,人家畢竟是傭兵,你指望這些人有騎士的美德簡直是做夢,所以,這些人隻能是炮灰,前期攻略九州湊合用一用,等後期兵多将廣的時節,誰還稀罕你們,不過,乖官倒是有心把其中一些精銳的老兵留下,可以作爲教官,畢竟西班牙方陣在16、17世紀大放異彩,别的不說,首先就應該讓九邊那些武将們瞧瞧,縮成刺猬一樣的方陣如何在炮火中還不崩潰且能殺敵。
因此鄭乖官也就不計較這些歐洲土鼈的難看吃相了,倒是立花家的武士們,被他劈頭蓋臉一陣斥罵,要知道,數百武士跪在跟前,你指手畫腳想怎麽罵就怎麽罵,這種酣暢淋漓的快感絕對不是後世的小宅男能夠體會到的。
所以,明知道這樣不好,乖官還是沖動了一把,把九州土鼈武士們罵得不敢擡頭,是人都有炫耀心理,就像是後世手機剛普及那會子,擁有手機的恨不得當街打上十幾個電話來顯示自己,即便當時的情況根本不可能有十幾個電話,打給誰,鬼才知道,不過,這,就是人性。
因此乖官着實威風了一把,就在被轟得稀巴爛的平戶城前,不遠處平戶町的各種房頂上爬滿了觀戰的人的詭異情況下,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跟前跪着幾百個武士,他便這麽來回走動,把那些平日裏頭在町人衆眼中的高貴武士老爺們給罵得狗血淋頭,而那些武士老爺們,跪得跟個鹌鹑差不多,連屁也不敢放一個。
這在普通扶桑人眼中簡直不可思議,要知道即便是主上斥責家臣,誰見過如此規模的?這是什麽時代?是下克上的戰國時代啊據說這種大規模喝罵家臣的事情,唯有号稱第六天魔王的織田右府大人這麽幹過,而右府大人最後的結局就是被臣下叛亂所殺,現在居然又有人這麽幹了,而這麽幹的人看起來也不過十來歲剛剛元服的樣子,剛才下令把松浦家上下屠戮一空,這會子又對家臣如此喝罵。
可是,大多數觀望的人都覺得很爽,這就像是後世的批鬥大會,那些地主富農們被拉上台去,或許下面的貧農們清楚地知道這些地主富農未必幹過什麽壞事,可他們就是覺得很爽,爽得很。
武士老爺們出行,普通人是要跪在路邊的,如今看這些武士老爺們跪在那兒,那種感覺無非就是,哈,你也有今天。
乖官不管對錯,把整個立花家的武士們給罵得恨不得拿把脅差剖腹了算了,一個個臉皮漲紫以額觸地,哪裏敢說一句話,畢竟和南蠻人搶首級這種事情的确很有礙觀瞻,可緊接着,所有的武士們大喜欲狂,因爲乖官罵累了,然後例行一巴掌一甜棗的規矩,賞,低級武士每人一貫錢,中級武士每人三貫錢,高級武士每人五貫錢。
這種打賞法,換了别的大名,立馬兒就得破産,可乖官不怕啊卧槽,松浦家、五島家、波多家,這三家都是老牌倭寇,怎麽也得有點餘糧罷
所以,重賞之下,乖官頓時就成了親爹,跪了一地的武士們以頭搶地,臉上也不知道是哭是笑,自從碰上這位明國茂才,從格殺大友家的芳公主,然後每人按下血手印宣示效忠開始,各種驚、喜,他們已經有些麻木了,若說明天這位茂才就統一九州自稱九州探題,然後每人封千把的知行,不管别家的武士們信不信,他們說不準就要信了。。
當然了,這是武士才有的待遇,足輕們每人兩百文,這也足夠讓足輕們把乖官當親爹了,當今這麽多大名,誰家的足輕打仗還給錢的?給領主老爺們打仗,那是義務,能給你吃了白米飯團子你就得跪在地上千恩萬謝了。
看着鄭乖官大肆封賞,立花玄賀心裏頭那個糾結啊這位茂才老爺什麽都好,就是太能折騰太敗家了,領主家也沒餘糧啊這麽封賞下去,誰吃得消,最關鍵的是,習慣了茂才老爺的封賞,以後給大友宗麟殿下和立花道雪殿下打仗,沒賞錢,怎麽辦?
他隐隐是意識到有些不對勁的,可是,别看乖官嘴上笑嘻嘻稱呼他三河守大人,實際上,人心向背,武士們已經完全接受這位明國茂才老爺了。
這種花錢打仗的法子到底好還是不好,總之各有争論,在扶桑花錢打仗最出名的就是此刻的羽柴秀吉,以愛護兵丁著稱,能花錢解決的絕不拿人命去填,縱觀羽柴秀吉出名的戰争,基本就是拿錢砸人的架勢,可是,那位以[中國大返]著稱,以十倍的價錢命令百姓們把家裏頭的白米做成熱乎乎的飯放在路邊供趕路的兵丁食用的羽柴築前守秀吉,花錢也沒鄭茂才如此大方啊
在立花玄賀看來,他們打的是順風仗,根本不需要賞錢,讨取首級多的幾個武士象征性賞一點就好了,這麽大肆封賞,實在是……
當然,這話他絕對不敢說,畢竟前面剛剛被乖官和誾千代姐姐聯手教訓了一頓,哪裏還敢再多嘴。
乖官此舉,無非就是要在衆目睽睽之下讓所有人都知道,跟我幹,好處大大的,殺生茂才又如何,在圍觀的町人衆傳誦之下,他的大方也會被傳誦出去的。
要花錢,就花個大大方方叫人無話可說,就像是老爹給陳繼儒董其昌今兒做幾身衣裳明兒做幾身袍子一般。乖官暗暗想到,論花錢,還是我家老頭子譜兒大,我這是有錢有底氣,我家老頭子,沒錢的時候照樣大手大腳,可不能說沒用,沒見連眼高于頂的陳繼儒也被自家老子花錢給砸倒了。
若是鄭老爹知道乖官花錢大手大腳是效仿自己,不知道爲作何感想。
這時候,乖官開始打賞讨取首級最多的家夥,叫上來一看,居然是個足輕,身高估計起碼也得有一米九,怪不得,這種個頭,在扶桑已經能夠算得上是怪獸了。
那足輕被帶上來以後噗通一聲就跪在鄭乖官跟前,這倒不是腿軟,而是乖官在這種足輕眼中,那可真是跟皇帝差不多。
這家夥是第一個攻進平戶城的,或者說第一個沖進平戶城的,用扶桑的習俗,這家夥就是平戶城之戰的[一番槍]兼[一番乘]加[一番首],所以乖官自然不吝封賞,他如今最大的缺陷就是人少,樹立起一個典範來,那就不愁沒人投奔,當即就賞了這個幸運的家夥武士身份和五百石的知行,羨慕得其餘的人眼珠子都綠了。
“你可有苗字啊?”乖官心情好,就問這被欣喜砸暈掉的家夥,不得不說,所謂[時來天地皆同力],這家夥果然是走運,一時間靈機一動,就好像是豬八戒吃了人生果開竅了一般,當即連連磕頭,“小人幼名大熊,請老爺賜名。”
就知道是這種名字,乖官問的時候已經有心理準備,一個足輕有名字才怪了,無非有個稱呼就不錯了,不過,他看着這家夥連連磕頭,一時間忍不住,就說:“那麽,我就賜予你苗字剛田罷希望你能夠做一個天下無雙的勇将,就叫剛田武……咳呵”他說完就扭頭去看誾千代姐姐,那得了賜名的足輕大喜若狂,“願爲主家奉上我剛田武全部的忠誠。”
乖官心裏頭嘿嘿笑,臉上表情就有些抽搐,誾千代看他這副模樣,忍不住低聲問他怎麽了,他克制住臉上的笑容,道沒什麽,接着又開始處理西班牙傭兵的問題。
這些傭兵好解決,事先答應好的,每人發三兩銀子,然後,乖官就讓立花玄賀上船取五百兩金子來,一聽五百兩金子,立花玄賀差一點兒暈倒,終于忍不住,“茂才,這可是五百兩金子。”。
乖官沒好氣,心說這金子可是我自掏腰包,你着急個什麽勁兒,忍不住就刺了他一句,怎麽,你是準備讓我言而無信?趕緊去,順便把這些家夥每人三兩銀子的薪水也算在裏頭。旁邊誾千代一看,夫君大人有發火的迹象,趕緊讓立花玄賀走人,立花玄賀臨上船那個幽怨,不過也知道,那金子是大明國甯波八衛的那位鍾離将軍給茂才老爺的,跟立花家一個永樂通寶的關系都沒有,隻好怏怏上船。
這時候,由于衆人還是在平戶町町市的外面,正月的寒風還是很刺骨的,尤其是平戶城殺人太多,風中帶着一股子的血腥味道,當下就有伊能靜齋勸說鄭乖官,“主公,是不是,先登船或者幹脆進町中尋個鲸屋喝點米酒暖和一下身子。”
乖官臉上似笑非笑,就對伊能靜齋道:“你不覺得,有些事情要當着人面做更好麽”伊能靜齋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小茂才是要收買人心,怪不得如此大肆撒銀子呢
作爲乖官麾下第一狗腿,他怎麽能夠忍心讓主公在寒風中一直站着呢趕緊默默退下,卻是叫來菅直人等幾個,趕緊上船去取來太師椅、大氅、懷爐、遮風的波斯毯等物,菅直人等人頓時就去了。
同他們一起從船上回來的自然是立花玄賀,連胡立濤都上岸來了,這五百兩金子那也不是小數目,又沒個手令什麽的,即便大明朝皇帝問戶部取銀子,那還得寫份聖旨呢就這,戶部的官員也用聖旨上沒有内閣的章而拒絕支付銀子。
因此他胡立濤自然要親自送上來,總不能你立花玄賀說拿五百兩就是五百兩罷雖然你曾經說要跟俺老胡結拜兄弟改姓胡名立花。
這五百兩金子拿出來,箱子往瑞恩斯坦這些西班牙雇傭兵跟前一放,一打開,裏頭全是黃金,頓時晃花了那些歐洲土鼈的眼。
這裏頭實際上還有這些西班牙雇傭兵每人三兩銀子的雇傭薪水在裏頭,當乖官大聲宣布,這黃金以1:10的比例兌換他們這些傭兵的三兩銀子的薪水,瑞恩斯坦滿臉的驚訝用西班牙話大聲說出來,那些傭兵們一個個頓時就把頭上的帽子給扔上了天,“viva”,各種帽子和西班牙鍋盔漫天飛舞。
這就是兌換比例不同的緣故,乖官已經是用的大明朝的金銀兌換比例,可在歐洲,金銀兌換比例高達1:15甚至更高,相當于乖官給他們開出五千塊一個月的薪水,最後發了七千五,銀子沒人不喜歡,歐洲土鼈一樣喜歡。
“尊敬的閣下,請允許我向您獻上最崇高的敬意。”瑞恩斯坦單膝跪地,随後,呼呼啦啦,所有的傭兵們也跪了下來,宛如騎士在向一位君王效命,不管怎麽說,傭兵們對于肯按時按量下發薪水的貴族老爺就已經抱有足夠的敬意,這年月,在歐洲誰給你全額發薪水的,而眼前這位大明國的老爺,居然還給小費,誰給錢,誰就是上帝,以前不管那些貴族老爺們嘴上說的再好聽,可實際上傭兵永遠是混的最慘的。
所以,這些傭兵們願意把自己的忠誠奉獻給這位明國的老爺,賣誰不是賣,自然要賣一個給錢爽快的老爺更劃算,至于國王陛下,讓他見鬼去罷chinga su madre(草泥馬),該死的菲利普二世從來沒有一次給過口頭上答應的薪水。
“哦上帝真不敢相信。”在海上,那位伊薩貝拉.安特裏普.弗朗西斯科女伯爵正張大了嘴唇,裏面足可塞進去兩個蛋,她無法相信,自己在望遠鏡中居然看見一位馬耳他騎士團的騎士帶着無數的西班牙傭兵向一個異教徒跪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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