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六目碧蚺龍都傻了。
片刻之前那副不可一世的嚣張模樣，立刻就萎了下去。
有一說一，倘若是其餘乾離二道的仙境存在，大多數度過了漫長的、難以用時間來計量的無盡歲月。
在這些漫長的光陰中，這些仙境存在大多數沒有什麽太多興趣愛好，非要說的話就是——修行。
但大抵是因爲天姿，或者道統的桎梏，他們每走一步，都注定十分艱難，甚至無數年的水磨功夫都無法再跨近小小的半步。
于是，在這種情況之下，搗鼓新的手段，成了仙境存在們爲數不多的樂趣之一。
謂之，底蘊。
而這些由灰色鴉群所彙聚的所謂仙境，沒有神智，沒有驚訝，沒有底蘊，全憑一腔本能。
所以正常情況下，一位仙境存在要對于兩三頭仙境灰鴉，并不是什麽很困難的事兒。
隻是，六目碧蚺和他們不一樣。
這混賬玩意兒哪怕成了仙，也無比熱衷于享受，懶散至極，無心修行。
甚至當初若非是那龐大的壓力，它甚至壓根兒難以突破仙境！
再加上它突破仙境的時日尚短，底蘊與累積根本無法和正常仙境相比。
所以，面對三頭巨大的烏鴉的攻伐，六目碧蚺隻感覺頭皮發麻！
——一頭仙境灰鴉，它倒是能憑借本能輕松應付；兩頭灰鴉，似乎也能戰上一戰；但三頭，恐怕就有點兒費勁兒了。
“奶奶的，你們究竟是什麽怪物？？”
六目碧蚺此刻來不及思索更多，咒罵一聲後，茫茫黑霧在他身周彌漫，一瞬間将整個天地都籠罩起來！
那一刻，天地之間，無盡的漆黑領域張開，仿佛地獄一般，無比滲人，無比恐怖！
仿佛劇毒那樣。
虛空，被腐蝕；天地，在溶解；那茫茫黑霧中的一切，都在被六目碧蚺的力量融化！
——面對三頭仙境灰鴉的進攻，懶洋洋的六目碧蚺再也不敢有任何意思怠慢，直接張開演化世界，改天換地！
“來啊！”
“本座可不怕你們！”
巨大的壓力之下，六目碧蚺體内的本能呗壓榨到最後一絲，所有的潛能盡數爆發！
那屬于黑暗和劇毒的世界，将三頭無比龐大的烏鴉盡數籠罩在其中！
那一刻，毫無神智的仙境灰鴉仿佛陷入什麽難纏的泥潭一般，那極速沖刺的恐怖速度，慢下來了不少！
茫茫毒霧，在侵蝕它們的身軀！
但作爲災厄的“使者”，它們沒有意識，不知痛苦，更不會畏懼死亡！
于是，瘋狂沖鋒！
仿佛要将這一片天地，盡數沖破那般！
與此同時，對面的六目碧蚺的臉上，流出吃力之色——渾身顫抖，龐大的龍鱗戰栗，六隻眼眸中溢出碧綠色的鮮血！
演化世界，改天換地！
這本就是仙境存在們拿手招數，可以說幾乎除了那些灰鴉以外，每一個仙境存在都無比純屬。
六目碧蚺，自然也不例外。
可這玩意兒，除了是相當強大的底牌與絕招以外，還是一把雙刃劍。
特别是在面對同爲仙境存在的對手的時候。
展開演化世界，改天換地，就意味着要麽憑借演化世界的力量将敵人頃刻間毀滅；要麽就被敵人沖破演化世界，道傷加身，無數歲月難以真正完全恢複。
此時此刻，六目碧蚺也是豁出去了，才毅然決然展開了演化世界！
然而，将三頭仙境灰鴉拉進世界裏，對于六目碧蚺還不算精深的演化世界而言，還是太過于勉強了。
所以僅是承受着那三股恐怖的力量，六目碧蚺便感覺頭皮發麻！
整個身軀與識海仿佛要炸開了一樣！
“本座，隻會輸給江南那個家夥！”
劇烈的痛苦與壓力，讓六目碧蚺血脈中的兇性被激發，它怒吼着，死死盯着對面的三頭仙境灰鴉，
“你們又算什麽東西？給本座去死！”
壓榨仙力，燃燒潛能，覺醒血脈！
這一刻的六目碧蚺，爆發出它與别的仙境存在截然不同的一點。
即，最兇，最惡的野獸一般的血脈！
那一刻，從它碩大的龍鱗的裂縫處，碧綠色的鮮血仿若仿若霧氣一般噴湧出來，爬進茫茫黑暗毒霧之中！
那一刻，仿佛起了什麽詭異的反應一般！
燃燒！
恐怖的毒霧，驟然燃燒起來！
就像是幹燥的枯草被火星點燃一般，一發不可收拾！
嘭！
嘭！
嘭！
……
一簇簇漆黑的火焰在天地之間升騰。将整個演化世界盡數變成毒火的世界！
無盡的火焰将三頭灰鴉，完全籠罩！
但即便如此，這三頭悍不畏死的灰鴉，仍振翅高飛，帶起無盡風暴碾壓而來！
隻是，在對抗演化世界的力量中，三頭灰鴉的力量愈發削弱，速度也愈發緩慢了起來！
最後它們奔殺至六目碧蚺眼前的時候，已近乎完全靜止不動，仿若停下來了那般！
趁他病，要他命！
這種淺顯易懂的道理，六目碧蚺不可能不知曉。
于是，在那一刻，它将那深淵一般的龐大口器張開，恐怖的龍息風暴從其中噴湧而出！混雜着演化世界中恐怖的毒火，風助火勢，火借風勢，魔威升騰！
頃刻之間，恐怖的風暴肆虐而過！
已經被演化世界完全壓制的三頭仙境灰鴉，一瞬間被這空間的風暴覆蓋，化作茫茫灰霧，消散在天地之間！
“呼……呼……”
然後，六目碧蚺終于不堪重負地撤去了演化世界。
勝了，但是是慘勝！
甚至差一點兒，就被那三頭仙境灰鴉的灰霧所沾染了。
——盡管并不清楚那究竟是什麽鬼玩意兒，但六目碧蚺的本能告訴它，隻要沾上那東西，十死無生！
但萬幸是，在那灰霧接觸到它的身軀之前，他就用盡最後一絲力量，将那三頭仙境的灰鴉殺死了。
赢了，就是醒了，不管是赢得雲淡風輕也好，還是付出最後代價後的慘勝也好。
赢了，就至少代表着，扛過一劫。
——至少在大多數情況下，是這樣的。
“他娘的，什麽玩意兒？”
“這仿佛丹藥硬堆上去的山寨仙境，也敢來挑釁本座？”
六目碧蚺一邊哇哇口吐鮮血，一邊說着爛話。
盡管它也知道——憑借所謂的丹藥不可能堆出仙境的可怕存在，而那三頭灰鴉除了經驗與底蘊不足以外，也是真正的仙境存在！
但這并不影響這頭混賬龍在勝利以後無所不用其極地嘲諷對方。
“别說三頭！”
“就是五頭！”
“十頭！”
“碰上本座，也隻有死路一條！”
先前那恐怖的壓迫感驟然一輕後，六目碧蚺的老毛病又犯了，寂靜的天地之間，隻響起它無比嚣張的聲音，回蕩在迷霧裏頭！
但很明顯的一點是，六目碧蚺對于自己并沒有清晰的認知——至少在烏鴉嘴方面，它從來都不會讓人失望。
話音落下，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明明中當真有什麽存在聽到了他的話。
砰！
砰！
砰！
砰！
砰！
……
十聲恐怖的爆炸，在天地之間響起！
遠處邊界無盡的濃霧中，無數鴉群奔殺而來期間，以其中十頭灰鴉爲中心，其餘灰鴉盡數崩潰，化作茫茫灰霧加持到他們身上！
那一口，整整十股恐怖的氣息，在天地之間煌煌升起，仿若噼裏啪啦的烈火一般瘋狂燃燒，洞穿天地！
仙境！
十頭仙境烏鴉！
同樣仿佛什麽機制被觸發了一樣，當三頭仙境灰鴉被六目碧蚺殺死以後，邊界之外，湧來開了更多可怕的灰鴉！
它們在出現的第一時間就通過融合的方式，創造出十頭仙境的可怕存在來！
二十隻眼眸，冷漠地看着已經呆滞的六目碧蚺。
仿佛在冰冷地回應它的話。
——從未見過如此怪異的要求。
而六目碧蚺，也懵了。
它是真的沒有想到，竟然還真他娘的能冒出來十頭恐怖的仙境灰鴉！
簡直就他娘的離譜！
“嘶——”
“你奶奶的！”
“還真來啊……”
那原本意氣風發的聲音，頃刻之間，倒吸涼氣。
此時此刻的六目碧蚺，剛與三頭仙境灰鴉大戰一番，本就傷勢甚重！
而如今面對十頭仙境灰鴉，哪怕它們沒有神智，沒有經驗，沒有底蘊！
那也是真真實實的仙境啊！
拿頭去打！
哪怕是全盛時期的六目碧蚺，碰上這些家夥都隻有逃命的份兒，更别說現在的它了。
——恐怕連逃命的力氣，都沒了！
但這個時候，六目碧蚺突然腦子裏突然靈光一閃！
——當初江南離開之前，給了它不少保命的神通符箓，雖然比不上江南親自出手，但至少應當能保住它一條性命才對。
于是，在那十頭烏鴉奔湧而來的時候，六目碧蚺的念急忙探入自己的識海當中，意圖找到那些神通符箓！
但下一刻，它的表情僵住了。
龐大的識海空間内，堆滿了天材地寶，佳肴美酒，幾乎占據了所有空間。
隻是那神通符箓，一個不見！
這時，六目碧蚺方才回憶起來——先前江南大勝，加上它自己突破仙境，歲月靜好。而那些神通符箓極爲霸道，雖然個頭不大，但一枚就要占據它相當龐大的識海空間。
所以爲了存放那些美酒佳肴，它吧江南給的神通符箓扔在了行宮的寶庫裏……
“幹！”
反應過來的六目碧蚺，一時間欲哭無淚！
隻能眼睜睜看着那十頭恐怖仙境烏鴉，振翅而來！僅一瞬間，那可怕的灰色風暴，就要将它完全籠罩！
“本座……栽了？”
六目碧蚺心頭，此時此刻隻回想起這樣的念頭。
而那茫茫灰霧，已瘋狂奔湧而來！
那一瞬間，死亡的陰影前所未有地接近，仿若潮水一般，就要将它淹沒！
但突然之間，異變升！
六目碧蚺的耳邊，響起一個稚嫩又清脆的聲音。
“唔……烏鴉烏鴉……”
“烏鴉烏鴉在哪兒？”
“灰色的烏鴉在哪兒？”
就像是天真童趣的小女孩兒尋找玩具那般，那聲音充滿純真，卻又在混沌的天地之間無比清脆。
六目碧蚺愣住了。
——女童？
這邊界的鬼地方，怎麽會有什麽女童？
“哦！”
“找到了！”
那聲音再度響起來，充滿了欣喜。
倘若不知情的人聽了，怕是要以爲是哪家的可愛女童在大街上找到了冰糖葫蘆。
“咦……還有一條大蛇……是上人的蛇嗎？”
說話之間，那聲音仿佛有些疑惑，自言自語道。
此時此刻，六目碧蚺雖然因爲茫茫灰霧的籠罩，被隔絕了視線與念識，但它卻能夠通過聲音，判斷那個稚嫩的聲音正在接近，不由暗罵一聲愚蠢！
“本座不知道你是誰！”
“但不管你是誰，快跑！”
“去天山，找江南！”
“讓他給六目大爺報仇！”
灰霧，已經開始侵蝕六目碧蚺的身軀與靈魂。
最後，它用盡所有力氣，大吼出聲！
“诶！真是上人的蛇啊！”
那清脆的聲音對于六目碧蚺的警告置若罔聞，隻是驚喜地叫道！
六目碧蚺腦子一悶，隻感覺頭大如鬥！
整個乾離二道的仙境存在，它都認識。
因爲它可以非常确定，這個聲音的主人絕不是仙境存在。
而隻要不是仙境，在這些龐大灰鴉的圍攻下，将注定沒有任何陪生路！
“他奶奶的！該死！”
六目碧蚺發出最後的咒罵，眼睜睜看着茫茫灰霧将它整個身軀籠罩！
然而，下一刻，無盡的青光從天而降！
狂暴！
野蠻！
毫無懸念！
将無盡灰霧，盡數沖散！
就像風暴卷起沙塵，将整個天地，重新變得清明！
那十頭灰鴉，竟仿佛感受到了什麽可怕事物一般，突然暴退！
緊接着，那幽光落在六目碧蚺身上。
它那殘破的身軀，竟以恐怖的速度，恢複！
——被灰霧所吞噬毀滅的血肉與靈魂，眨眼之間，完全恢複！
而它的精神，也重新恢複！
回過神來的六目碧蚺，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茫然張望。
然後它就看到了，先前那喋喋不休的稚嫩聲音的主人。
——一個巴掌大下的小女孩兒。
她完全沒有任何緊張之色，一副天真無邪的模樣。
先前的青光，就是從她手中綻放！
——這誰？
這是六目碧蚺心頭的第一個念頭。
而後，對方也看到了它。
目光相交之際，六目碧蚺的眼前，仿佛看到了一枚無邊無際的巍峨古樹！
龐大，磅礴，撐起天地！
相比起來，連自诩是龐然大物的六目碧蚺，都隻感覺如微塵一般……渺小。
那一瞬間，它的腦子裏，一陣空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