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當神宮道祖重傷而逃的時候。
江南在幹什麽呢?
——他在糾結。
先前,天碑道祖與七殿下攻伐神宮道祖的時候,負責布置鎖天絕地大陣的二十來支修士隊伍除了他們自身的戰力以外幾乎可以說是毫無防備。
畢竟誰能想到布置陣法,鎮壓禁區這種事會有不開眼的來搗亂呢?
或者說哪怕真有搗亂,有天碑道場九位殘仙境的大能帶隊,也能将一切宵小之輩鎮壓掃平了。
因爲兩大域就兩位仙人,加上遠道而來的七殿下,也才三個。
他們全部彙聚與神宮道場時,殘仙境的天碑使幾乎可以說是所向披靡。
——本應如此。
但唯一的意外,是江南。
他驅使的豆兵以摧枯拉朽之勢擊破了布置陣法的隊伍,再按照正确的構築布置了大陣,然後以胎化易形易容成天碑使的模樣,返回了天碑道場。
也就是說,在天碑道祖和七殿下與神宮戰得如火如荼的時候。
莫名其妙的,家被偷了。
而根據那些已回到天碑道場的豆兵傳來的消息,江南也得知了兩位道祖前往神宮道場的消息。
于是,糾結起來。
從龍主的記憶裏,他得知了那乾下第七子曾踏入過所謂的禁區,又安然返回。
所以一開始,江南的目的就是撬開這位七殿下的嘴,得到他通行進入的方法。
但現在,七殿下和天被道祖可謂形影不離,則讓他有些躊躇猶豫。
——如今的江南遠非全盛,黃玄子那邊的分身要維持道祖級的實力,又分出心神操控龍主的屍骸,現在更是還要一心多用來保證潛入天碑道場的近百名豆兵的正常行動……
可謂是……心力交瘁。
這種情況下,倘若讓他面對一位道祖,那應當能輕易勝之。
但倘若是兩位道祖合力攻來,他恐怕也力有未遂。
更何況,江南懷疑那七殿下身上絕對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否則他不可能故意給出錯誤的陣圖來布置鎖天絕地大陣。
于是,在最後一處鎖天絕地大陣大陣布置之處,一片雲霧缭繞的群山之間。
江南盤膝垂首,目光閃爍,思考着接下來的行動方向。
突然間,異變突生!
江南若有所感的擡起頭來。
隻見隔着雲霧的遠方,神宮大域的方向,那天際的邊緣,一道耀目的蒼白之光升騰而起!
無比明亮,浩蕩磅礴!
緊接着,有威嚴的聲音從其中傳遞而出。
“吾爲天碑,神宮道祖勾結禁區,反叛乾道,設伏暗殺吾與七殿下,幸吾二人戰而勝之,神宮則重傷而逃。今,吾以天碑之名,通告君,追殺叛逆,天下共誅!”
話不長,在兩個大域回蕩,宛如天聲響徹,硬生生将内容刻進了人們的心頭,才算完事。
但當衆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又一道赤金之光沖天而起,傳遞出七殿下清朗而威嚴的聲音。
至于内容,和方才天碑道祖所說,相差無幾。
——道祖令!
隻有當突逢大變之時,方才會通告全域的道祖令!
今日,竟響了兩遍!
一位天碑道祖,一位乾下八子,聯合通告!
于是,天下動蕩。
當雲霧缭繞的山林中,江南的眼裏卻是一亮!
——剛和一位道祖打完?對方重傷?那你們也不能完好無事吧?
這可不就是……巧了麽?
下一刻,他的身影,已消失在山林裏。
.
神宮大域。
時間,過去了半個月。
随着道祖令的通告發出,整個大域的氣氛都變得詭異起來。
一方面,人們有點腦子相信那位道祖會莫名其妙叛逃禁區;另一方面,這消息又是兩位道祖聯合通告。
也就是說,三位道祖中,至少有一位不幹淨。
局勢可謂撲朔迷離,諸多道場也望着那懸賞的天文數字,一動不敢動。
——畢竟是一位道祖,雖然說重傷了,但也不是一般修士能夠觸其鋒芒的。
大象哪怕死了,單是屍體也能壓死螞蟻的。
至于擁有諸多殘仙境通天大能的神宮道場,那就更不用說了。
哪怕是迫于七殿下和天碑道祖的威嚴,整個神宮道場不敢站出來反駁,但你讓他們真盡心盡力追殺自己道祖,那就是癡人說夢了。
倒不如說真讓他們參與進去,即便是發現了蛛絲馬迹,也不可能上報,甚至協助那位道祖藏身才是最有可能的。
所以詭異的一幕就發生了。
在兩位道祖的操作下,天碑道場的提九位殘仙境的天碑使被調度過來,滿世界追捕神宮道祖。
——沒錯,就是當初布置鎖天絕地大陣的那一群人。
而得知這一消息的江南,本體一邊往這邊趕,一邊操控被豆兵們搜尋神宮道祖的蹤迹。
——他才不管她有沒有叛逃禁區,反正乾道的道祖就三十六個,死傷一個都是莫大的損失。
這麽好的機會,不能錯過。
于是,由天碑九使帶領的天碑道場修士仍在神宮大域四下搜尋,導緻整個大域的氛圍格外緊張,堪稱人人自危。
與此同時,江南終于下定決心,橫渡大域邊際,來到這神宮大域,意圖尋到七殿下和天被道祖,故技重施,得到那七殿下安然出入禁區的方法。
而當他終于來到神宮域的時候,他發現……撲了個空。
——在擊敗了神宮道祖後,天碑道祖和七殿下似乎并未過多停留,而是離開了神宮大域,朝南方的羽化大域去了……
根據豆兵傳來的情報,他們似乎是去找尋羽化大域的羽化道祖,商談鎮壓禁區事宜去了。
得到消息的江南,随便找了一個凡人城池歇腳,心頭卻狐疑不已。
——按以往禁區降臨的情況來看,一般都隻會波及到一個大域,就像當初它在蟠龍大域降臨之後,就是由七殿下和龍主一手鎮壓,完全沒有相鄰的黃玄大域的事兒。
但現在,天碑道祖和那七殿下不僅拜訪了神宮道祖,轉頭由朝相鄰的羽化大域去了。
意欲何爲?
要把乾道北部四個大域都拉下水?
思索過後,正當江南準備跟過去一探究竟的時候,意外發生了。
——一位幻化成天碑道場天碑使之一的豆兵,發現了那位背叛乾道的神宮道祖的蹤迹!.
同一時間,羽化大域。
作爲乾道北部的四個大域之一,羽化大域位于神宮大域以南,再南方便是乾道中北的分界線——萬苦海。過了萬苦海,就屬于乾道中土區域了。
而天碑道祖與七殿下卻是已經來到了這羽化大域,羽化道場前。
前方,是一片懸浮在天穹之上的巍峨宮殿群。一座座仙宮屹立雲端,有美輪美奂的七彩虹橋相連,仙鶴飛舞翺翔,蛟龍盤旋雲中,整個道場仙光萦繞,靈氣磅礴,仿若真是仙境那般。
“早有聽聞羽化道場如谪仙居所,如今一見,果真不凡。”
七殿下一身黑金長袍,雖臉色略顯蒼白,但眼眸中卻神光煥發,輕聲感歎。
倒是一旁的天碑道祖,時而眉頭緊皺,時而蹙眉長歎。
“道祖,這一路上面色不展,可是還在想着叛逆的神宮?”七殿下見狀,突然開口。
天碑道祖聞言一歎,“殿下,布滿您說,确實如此——那女人太過恐怖,如今又被她逃了出去,老朽心中屬實難以安甯。”
半個月前,在見識了神宮道祖那堪稱恐怖的無上偉裏後,天碑道祖便難以忘懷,赫赫金陽,猶在眼前!
有一說一,倘若不是那詭異黑鴉潮,恐怕他們兩位道祖都得敗下陣來。
“莫要擔憂。”
七殿下搖頭道,“那日鬥法的最後之刻,她爲了逃出去而自爆了大日之形,又親手崩潰了演化世界,哪怕還活着也定然是身負重傷,戰力大損。如今又有道祖手下的九大天碑使布下天羅地網,她又能到哪兒去?”
“話雖如此……”天碑道祖何嘗不明白這些道理,苦笑道,“但老朽總感覺如鲠在喉,難以放心。”
七殿下聞言,雙目一眯,又道,“道祖,杞人憂天了——您想一想,若是吾等大業一成,當爲茫茫乾道立千秋萬載之功,自有無盡功德加身。那個時候,她神宮道祖哪怕還活着,又算得了什麽?”
于是,那種感覺又來了。
就仿佛帶着莫名的魔力一樣,聽聞這話的天碑道祖的目光從一開始的擔憂,變得茫然,又轉爲恍然,最後定格在……狂熱!
“殿下,有理!”
深吸一口氣後,天碑道祖率先向前一步,踏入那羽化道場。
七殿下,自然也是跟上。
而就在他們的腳步踏進那仙光環繞,奇珍異獸滿目的仙宮時。
一道清朗而溫潤的聲音從道場中央的一座巍峨宮殿中傳來。
“兩位道友駕臨,弊道場蓬荜生輝,還請入殿一叙!”
話音落下,一道浩大的金色霞光自那中央宮殿中噴吐而出,化作茫茫金毯一路鋪就,一直延伸到天碑道祖與七殿下倆人腳下。
——羽化道祖。
這一番施爲,自然是羽化大域的統治者羽化道祖的手筆了。
實際上,在天碑與七殿下踏入羽化大域的時候,他便有所感應,隻是不知曉這二人究竟是什麽來意罷了,所以一直未曾有過表态。
直到倆人親自踏入羽化道場,無論他們目的如何,面子還是要給的。
便有了眼前的一幕。
于是,天碑道祖與七殿下踏上金毯,一路上,周遭無數修士皆颔首行禮,目視他們走近那宮殿中。
然後各種各樣的議論聲,嘈雜不絕。
“天碑域與咱們羽化域一向沒有交集,天碑道祖突然前來是爲什麽?”
“還有那七殿下,我聽聞他來這北四域乃是爲了鎮壓禁區而來,爲何有空三道咱們羽化道場來?”
“不知你們聽說了沒,就是這兩位道祖發現神宮道祖叛變了……”
“那位神宮道祖心高氣傲,據說當初還呵斥過咱們道祖,我早覺得她不對勁兒了!”
“噓!小聲點!道祖可不讓咱們提這件事兒!”
“……”
總之,嘈雜的低語中,有疑惑,有擔憂,有幸災樂禍,不一而足。
這些話自然也一點兒不漏地聽在一路走過的兩位道祖耳朵裏。
一笑而過。
再怎麽說,倆人還不至于跟這些“孩子”計較。
七殿下突然轉過頭來,“對了道祖,本殿聽聞羽化道祖曾對神宮道祖心有愛慕,但卻求而不得,對吧?”
天碑道祖一愣,然後臉上露出尴尬之色,“殿下,此事……不宜提。”
——你這跑到别人家裏來揭别人的短,不是找不自在麽?
不過七殿下見他反應,卻是微微一笑,不再說話。
片刻後,二人進到大殿之中。
這大殿在外看上去不大,但真正進入其中以後,卻仿若改天換地一般,無比遼闊。
地闆和牆壁都是是溫潤白玉鋪就,九九八十一根黃金天柱撐起吊頂,金柱和牆壁上都刻畫這各種各樣的神異圖畫,堂皇不凡!大殿之中,又有氤氲霧氣翻湧起伏,都是由仙力凝聚,極爲奢華。
而在大殿盡頭,一張青白玉床之上,一名年輕男子正倚靠着。
直到二人踏入,他才站起身來,目露笑意。
此人須發皆白,面容俊郎無雙,目有炯炯神光,渾身氣質飄然出塵,潇灑無雙,仿若谪仙下凡,真當得那句——陌上人如玉。
“二位,請上坐。”
那男子笑意盈盈,手上一揮。
刹那間,仙力憑空凝結爲桌椅茶盞,在三人身前顯化。
天碑道祖與七殿下也不客氣,微微颔首後坐了下來。
緊接着,隻見那男子又是一揮手,便有身着紗衣的美豔女子款款而來,斟上仙茶,又恭敬退去。
“羽化道祖,本殿也不繞彎子了。”在三人一番老套的客套以後,七殿下抿了一口茶,開門見山,“本殿有一計,可滅禁區,但需要道祖相住。”
羽化道祖并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拿起手中茶杯,介紹道,“殿下乃是中土之人,怕是未曾嘗過這玄雪青茶?”
“這茶乃是玄雪青蓮之蓮子在新鮮時采下,經過三十六道工序,方成一餅。”
“而這玄雪青蓮又生于羽化域的千毒沼澤,可謂是在萬惡髒土中開出花來。殿下可知,爲何千毒澤有惡蟲異獸遍地,卻無一隻去吞食這玄雪青蓮?”
七殿下搖頭。
“因爲啊……它一生隻管開自己的花,從不管其他。”
羽化道祖微微搖頭,笑道,“道祖和殿下若是爲飲茶賞花而來,吾倒是歡迎至極,至于其它事,吾管不到,也不想管。”
拒絕得幹脆利落。
但七殿下卻沒有半分沮喪之色,反而胸有成竹,“不,道您會管的。”
“哦?”羽化道祖眼睛一眯,意味不明。
七殿下微微一笑,唇齒之間吐出一個名字來。
“——神宮道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