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王府大門後,他們朝着七秀新城走去。
如今,災變愈發嚴重。
即便是需要申請離開城池庇護的修者們,也需要有所加護,才能被放行。
而這所謂的加護,便是有天機閣出品,通寶閣發放的“避天符”。
乃是由天機閣占蔔術士煉制,可短時間内在一定程度上蒙蔽天機的法器。
如今,整個天地都在排斥人道生靈。
而避天符的作用就是,掩蓋人道氣息與命格。
簡單來說就是讓上元世界,不把人當人看。
如此一來,那些天災自然就躲避過去了。
江南和旭海和尚,如今正要去領取這種法器。
值得一提的是,這玩意兒是免費的。
隻要修者們被天機閣認爲“有外出的正當性”,就會無償發放這種法器。
當然,要是你說你就想出去轉轉,那肯定不成了。
說不定還會被打一頓扔出來。
途中,七秀新城人來人往,絡繹不絕。
在經過了一開始的恐慌與驚惶後,大家夥兒也逐漸習慣了這種生活。
畢竟,日子還是要繼續過。
天塌下來,也有高個子頂着。
“江施主……貧僧一直以爲,您與諸佛水火不容,想必今生今世都不會踏入西域一步了。更别提是那佛門聖地的聖佛山了。”
旭海和尚絮絮叨叨着,愁苦的臉上帶着些許疑惑。
但很可惜,事關青燈,江南沒法兒向他解釋。
他咂了咂嘴,“我也以爲西域至少會讓一個……正經一點兒的僧人過來”
旭海和尚瞪了他一眼,仿佛又想起什麽不好的事,
“雖然如今西域乃是金光寺一家獨大,但恕貧僧直言——您留給諸多佛修的映像可不算好。這種時候,誰敢爲您帶路,必然遭受白眼。”
“這髒活兒累活兒,還是隻有貧僧來做了。”
兩人絮絮叨叨間,便踏入了天機閣的大門。
直上頂層。
領取避天符是需要相當複雜的審批程序的,而江南和旭海和尚明顯沒有那麽多時間。
不過,既然是程序,就有省略的辦法。
因爲江南的什麽的,兩人在一路上都暢通無阻。
直到推開頂層閣樓的門,見到了許久不見的李青雲。
一番熟絡的招呼後,避天符的事兒算是妥了。
很快,便有執事端上來一張墊着朱紅色綢緞的托盤,其上,放着兩枚小巧精緻的玉質護符。
這護符之上,沒有什麽磅礴的氣勢,隻是隐隐透着一股玄妙的氣息。
“江南,旭海大師,這一枚避天符最多可以發揮一個月的效用,請及時返回。”
“另外,它也僅對天外一類的災變有屏蔽效用,若是遇上妖物邪魅,還需你們自行解決。”
“當然,如今妖物大多數在深山老林,也不一定能遇上,我就是提個醒罷了。”
李青雲深吸一口氣,面色嚴肅。
江南與旭海和尚拱手道謝,便佩戴上那避天符,出了城,遁上高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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獵獵罡風之中,層層雲霭重疊。
江南與旭海和尚身上的避天符,發出微微的光芒,将二人籠罩起來。
所以他們并沒有遇到什麽天打雷劈的破事兒。
如今正值正午,蔚藍的天穹之上,兩枚烈日高高懸挂。
其中,那一枚代表着天帝的黃金大日,其蛛網般的日冕,已橫亘天空,仿佛深深嵌入那蔚藍的寶石之内。
不分你我。
而那些日冕端頭,還在以看似緩慢,實則極快的速度,向着周遭延伸。
“貧僧能感受到,天地正在變得陌生了起來。”
旭海和尚腳踏一枚金色蓮台,翺翔于虛空之中,憂愁開口。
頓了頓,他看向江南,“江施主,那天庭天帝究竟想要做什麽?”
江南看了一眼那無比龐大的太陽,“大概,是想徹底覆滅人類吧?”
他回想起,那一日碧波山上,十方上人給他講述的故事。
事實上,一開始作爲人類的上昊雖然平日裏挺不着調。
但無論是心性還是資質,都絕不是常人可比。
他在接觸青燈以後,數百年都未曾被心中的陰暗面所影響。
直到,人類擊敗古神,立于上元之巅後。
一切,才有了變化。
原本在黑夜中舉起火把與刀兵,尚還無比團結的人道。
随着天敵的敗退,地位尊崇。内部卻因爲資源與利益,開始相互征伐起來。
曾經的手足同盟,一朝破碎。
大抵是因爲刻在靈魂深處的劣根性,人類似乎從來擅長争鬥的生物。
沒有了外敵威脅,便很自然地銜接到了殘酷的内鬥。
而這比起人道登頂之戰還要血腥和殘酷的内鬥,似乎讓當時還是賢明之君的上昊,心頭産生了巨大的落差。
他想象中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并未來臨。
他開始懷疑自己的路。
于是,他的陰暗面作爲神性的上昊,便趁着這空隙,應運而生。
随着人道内亂的愈發惡化,作爲人的上昊愈發懷疑自己所做一切的正當性。
而在失望之中,他神性的一面,快速成長。
當他作爲人的一面反應過來時,爲時已晚。
于是,掌控了天帝之名的神性上昊建立了天庭,升上高天,奴役人類。
他認爲,隻有在強權之下,人道才能停止毫無意義的争鬥。
事實,也确實如此。
——高壓之下,那個時候的人類,分分合合之後又一緻把矛頭對準了天庭。
但随着天外牧者的出現,天帝玩脫了。
在靈氣之道的傳播之下,人類擁有了對抗神道的力量。
天庭,沒了,
神的上昊也由此沉睡。
如今,他再醒過來,其心中想法,無人可知。
但從他放棄神戰勝負開始,十方上人與真正的上昊,便看出來了。
——如今的天帝,似乎已經不再想要依靠外力來改變人類了。
“真是相當狗血的故事啊……”旭海和尚搖了搖頭,面色悲苦。
“但在天帝的眼中來看,他正在做的就是正确的事。”
江南不置可否,幽幽一歎,“所以大師,當農夫覺得一顆果樹已病入膏肓,他會怎麽做呢?”
旭海和尚毫不猶豫,脫口而出,“砍了它。”
話音落下,他猛然反應過來,一股森然冷意從和尚背後升起。
這就是天帝在做的事。
“但人道不是果樹,天帝也并非農夫。”
“貧僧,想要阻止他。”
旭海和尚喃喃開口,但随即又攤開雙手,苦笑一聲。
——太軟弱了。
即便當初毅然背離了通天大道,在迷惘中摸索屬于自己的路。
但和尚有自知之明,如今的他,還是太弱小了。
莫說阻止天帝,就連那些星君,都能把他摁在地上摩擦。
他沒有辦法普渡蒼生,也沒有辦法救苦救難。
有悲苦之色,在他臉上彌漫,越發濃郁。
然後,他聽到了聲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