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停下以後。
商會工人便收拾工具,上了大幽山。
他們要在其中待上月餘,采伐藥材。
然後由車隊拉回商會,再分批售賣。
至于趙烨堔和鄧黎,自然是留在望江,等他們回來。
所以,四人便找了一家酒樓,點了一桌子菜,先應付辘辘饑腸。
酒樓中人不多,但小二卻也是極爲熱情,邀衆人落坐。
點完菜後,趙烨堔攔住正準備離去的小二,問道:“夥計,看這日子這也是到了水龍節的時候了,怎麽這城内卻是完全沒有一絲過節的氣氛啊?”
小二聽到這話,臉色卻是變了一變,歎道,
“客官,您是爲水龍節而來?”
“若真當是如此,您可能要失望而歸了。”
“今年沒有水龍節,今後也沒有了,唉……”
說罷,也不等趙烨堔細問,便轉身離去了。
趙烨堔卻是眉頭皺起,看向江南:“上師,您這一趟,可能是要白跑了。”
江南擺了擺手,“意料之外,卻也無法。”
酒足飯飽以後,四人正結賬準備離去。
那大腹便便的掌櫃卻是來到桌前,“四位客官,您幾位是外地來人吧?”
趙烨堔點頭。
“客官,方才我聽墩子說您幾位在問水龍節的事兒。”
酒樓掌櫃壓低了聲兒,“若您幾位是爲此而來,我勸您們還是盡早離開得好。”
“聽到什麽風言風語,也莫要多作評價。”
“這些天兒,可已經有不少外來人因爲呈口舌之快,進了大獄了!”
聽他這話,江南倒是來了興緻,他本身便是朝廷中人,對這方面也是極爲敏感。
“掌櫃的,這話是何意,如今朝廷難道還興文字獄了嗎?”
掌櫃的歎息一聲,“朝廷興不興,我是不知曉。但這望江地界兒,卻是容不得有人亂說的。”
趙烨堔眉頭皺成一團,拱手:“掌櫃的,可别打啞謎了,究竟是發生了何事?”
掌櫃臉色一苦,欲言又止。
趙烨堔混迹江湖多年,自然明白了意思。
從袖袍中掏出一張銀錢,塞進掌櫃手裏。
掌櫃的一看,頓時瞪圓了眼。
面色一番掙紮後,道:“人爲财死,鳥爲食亡,罷了,幾位随我來!”
說罷,他将四人帶到樓上雅閣,關門關窗後。
才小聲道:“幾位,我這兒說完,你們可别亂傳,最好是立刻便走,如今這望江已成是非之地了。”
四人皆是點頭。
掌櫃的這才道:“您幾位既然爲水龍節而來,自然應當知曉水龍節的傳說。”
“而望江最近的變故,便與這傳說有關。”
“兩個月前,百姓正在長舟試劃,爲水龍節做準備。”
“那就是那一天,整個甯江都沸騰了,傳說中的江中之神,醒了過來!”
“它吞沒了所有江上的百姓,高高懸于天際,目似大日,背生雷霆,三頭猙獰,極爲恐怖!”
“也正因它不喜有百姓在甯江之上劃船,水龍節隻得停了。”
他說完,趙烨堔一臉震驚之色。
雖然他知曉江中之神的傳說,甚至還說給江南聽過。
但他一直以爲,那是三人成虎的杜撰之說。
卻從未當真。
而江南三人,卻是眉頭一皺。
出于修者的直覺,他們即刻反應過來,這應當是某些妖物作祟。
聽方才掌櫃說話,卻是已經有百姓命喪這蛟龍口中。
江南問道:“掌櫃的,既然這所謂的江兄之神害了人命,爲何不通報朝廷?”
古往今來,妖物的曆史甚至比人道還要長久。
上元各地,皆有他們身影。
而大夏對于妖物,是極爲忌諱的。
在中州境内,妖物隻有三種選擇。
其一,便是躲進深山老林,不出來害人,大夏自然不會耗費兵力讨伐。
其二,即便一些化形妖物,隐于市井之間,卻也不能害人性命。
其三,作爲一些修者的靈仆。
但無論哪一種,不得傷害黎明百姓,皆是不可逾越的紅線。
一旦觸犯,等待而來的,便是朝廷的雷霆怒火。
按理來說,這甯江的蛟龍,已然害了人命。
官府應當層層向上通報,先由幽州或者十道級的行政區,派出修者誅殺。
若是妖物太過強大,那邊輪到繡衣府出場了。
——他們專門兒幹這個的。
總之,在大夏境内,不管是龍是虎,是魔是妖,都得盤着。
要想像遠古時候一樣殺人吮血,那是做夢。
然而,望江縣官府卻聽之任之。
已經兩個多月過去,朝廷似乎并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聽到江南的問話,掌櫃不屑搖頭,“這位客官,您想多了。”
“縣太爺已經宣布,這江中之神乃是朝廷冊封,名有正統,還報什麽官?”
聽到這話,江南才是緩緩打出一個問号。
朝廷還會冊封妖物爲神明?
怕是太癡人說夢了!
大夏向來強勢霸道,不尊天地,不敬鬼神,隻行人道。
莫說妖物,即便是當初天庭封的正統山神土地,也隻得隐于荒野地下,不敢探頭。
“掌櫃的,望江縣令可真是如此說的?”江南的聲音,已經帶上了些許厲色。
“當真!”
掌櫃的從房間櫃門裏,取出一張布告,上面正有望江縣太爺的印章。
大概意思便是說江中之神爲朝廷冊封神靈,百姓當敬之,禮之,不可亵渎。
掌櫃的收起布告,接着說道,“此事倒還尚好,不過是停了水龍節而已。但還有一件事兒——幾位客官萬萬不可議論,不然輕則牢獄之災,重則人頭不保!”
“哦?”
江南眼睛一眯,在他看來,這望江縣令擅自借朝廷之名,冊封神靈,枉顧橫死百姓,已然是大逆之舉。
聽這掌櫃的意思,竟還有更多情況?
“此事便是——江祭!”
即便在沒有外人的屋子裏,掌櫃說說起這二字,仍是聲音顫抖。
衆人聞言,不禁一愣。
這時,外邊兒響起鍾鼓奏鳴之聲。
聽得這聲音,掌櫃的渾身一抖,歎道:“便由幾位客官親自看去罷!”
說罷,他再三叮囑幾人莫要出聲,然後推開窗戶。
隻見窗外,浩蕩的甯江江面上,一艘大船正在緩緩航行。
而船上,一對約有六七歲的童子,正被五花大綁在甲闆上。
他們穿着極爲漂亮的花衣裳,但小臉兒上卻布滿了恐懼。
原因無他,正是因爲在這倆童子身旁,三五成群的魚頭妖物正在載歌載舞!
它們手握黑叉,不斷将黑叉在倆童子面前比劃,發出刺耳的怪嘯聲。
而江岸之上,一對渾身上下皆是補丁的白發老人,看起來應當是那倆童子的家人。
他們佝偻着身子,以頭撞地,滿面土塵于血痂,凄厲的哭聲回蕩。
與大船之上,響起的喜慶鍾鼓之聲混雜在一起。
場面詭異而又驚悚。
掌櫃痛覺地閉上眼睛,歎道:“甯江神醒來,卻是要收取生祭,每旬第七日都要吃一對童子,保風調雨順,這便是——江祭。”
“兩個月來,已經有超過兩手之數的孩童做了生祭。”
“造孽啊……”
趙烨堔和鄧黎皆是呆住了。
他們都是走南闖北,見過大世面的人。
卻想不到如今的大夏,竟還有如此醜惡殘酷的生祭之事!
掌櫃别過頭,連上了露出不忍之色,
“那魚神稍後便會将童子放血流盡,投入江中。”
“您幾位還是莫要再看了,也千萬别多作議論,否則性命危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