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小娘,你在府裏閑住這許久,不能白費米糧養你,總要做點事。如今有貴客來府中借宿幾天,但府裏抽不出婢女服侍,驸馬命你委屈一下去照應他起居。”
“可是…千歲殿下吩咐過,叫奴家隻須安心候着,不必聽從别人。”
“千歲這幾日不在,就要聽驸馬的!又不是叫你做什麽大事。”
“可是…但奴家也不懂照料人。”
“有什麽懂不懂的,隻不過鋪床疊被,穿衣戴帽,斟茶倒水,這都不會麽?”
“可是…”
“不要可是了!在府裏吃飯就要聽府裏使喚!這裏是堂堂驸馬府,進來了就休要端什麽外間大小姐架子。”
卻說李佑坐在屋中,慢慢品着熱茶,茶是什麽味道,完全沒顧得。隻拿眼睛随着臨時充作婢女的程小娘子轉來轉去,漸漸地感到呼吸緊促,心熱如火,激情勃發。
安置好洗漱用具,程美人又走到床前,背對李佑彎腰擡臀鋪床疊被。随着雙手動作,在粉色衣裙的貼身掩護下,纖細腰肢帶動兩瓣渾圓搖來搖去,映在了身後這雙目光迷離的瞳孔裏。
李佑忍不住站起來,要走上前去…不對!李佑突然有所警醒,自己固然不是正人君子,但今天這狀态委實有些奇怪。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林驸馬坐在堂上,算着時間。卻聽到門官飛報,千歲駕到了!
哈!林驸馬差點笑出聲,來的太巧了,老天都不站在李佑那邊了,抓現行哪。
他出去迎接名義妻子并禀報道:“李佑今日不知爲何跑過來借宿,而且強行索要程家小姐服侍,現在他們兩個都東院客房裏。”
歸德千歲這次過來,正是準備召見李佑到驸馬府見面,卻聽到名義丈夫仿佛添油加醋的彙報,心裏疑惑。便将随從停在東院外,隻有自己與林驸馬兩人進了院落走到屋前。
駐足細聽裏面動靜,有女子“嗚嗚嗚”的哭泣聲音傳入耳朵。長公主臉色漸漸冷下來,再推屋門,居然連闩都不闩,直接被推開了。
歸德千歲與林驸馬穿過外堂,直接進入裏屋。入眼隻見程小娘子衣衫淩亂的坐在床上,低頭哭泣淚雨滂沱,再看她身下錦被被面上沾得片紅點點,十分醒目。而李佑則是滿面春情,色迷迷的立在旁邊。
長公主再也按捺不住,用隐隐帶有幾分尖厲的嗓音斥罵道:“李佑!我原以爲你不過是生性風流,孰料乃是如此下作之人!強行壞人名節的事也虧得你能做出來,可恨我有眼無珠!”
林驸馬幸災樂禍叫道:“我好心使程小娘子這個相識的服侍你,不想你如此禽獸不如!”
李佑茫然的問道:“殿下與驸馬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事實俱在,還欲狡辯乎?”林驸馬指着血迹道。
“程小娘子突然來了月事,流血很多沾到了外頭,正覺得害臊失面子而哭泣,你們便進來了。”
這…歸德長公主十分尴尬,狠狠瞪了林驸馬一眼。
林驸馬暗罵幾句,那人吹噓這藥吃下去可使人婬興高張、迷失本性、醜态盡露的,是個母豬也要強上。怎麽放到茶水裏被李佑吃了後,他隻是有些臉紅?虛假廣告忒可惡了。
千歲整理情緒,對李佑道:“随我到外間,有話要說。”
等到左右無人,便又開口道:“今日母後召見了太學石祭酒。”
李佑心裏一驚,自己今天也見過石綸,這位老大人腦子正想什麽也算是知道的。難道太後召見石大人也是爲了那件事情?
歸德長公主瞥見李佑表情,心有靈犀的知道李佑已經猜出幾分,“不錯,正是關于去年的國子監血案。石大人以密疏得召,又在聖前以頭搶地死谏道:此案涉及國本,一日不清便中外驚疑、私相揣測,其言不堪入耳,有污聖母之名。”
雖然千歲說的平淡,但李佑聽得捏一把汗。不愧是石大人,真敢說敢言,他那話等于當面擠兌太後:你老人家不去積極查案,大家都要猜測是你惱羞成恨、殺雞駭猴的滅了六個監生,你自己掂量掂量這個後果罷。
雖然她老人家不像狠人,但人不可貌相。如果國子監血案真是太後發狠幹的,還敢這樣說話,不怕被一起滅口嗎?
從這個角度看,真的是不要命的死谏啊,居然還說動了太後。
對于此案,當初李佑确實迷惑不解,想不出是什麽人能做下此事。那個時候,他還不認識某公主。
但自從深入了解了這位大明三百年獨一無二的長公主,再回想起血案,便好像摸到了幾分線索。覺察出真相的冰山一角。
隻不過他一直将這種想法埋在心裏,從不外露,但今天卻有點忍不住了。李佑歎口氣,痛心疾首的搖搖頭,言辭懇切對歸德千歲道:“你慌了?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啊。”
長公主對這句話感到莫名其妙,什麽“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等她醒悟過來,秀臉泛紅的大怒道:“混蛋!你這是什麽意思?說清楚了!”
“你不會平白無故的與我說起太後召見石大人的事情,可這與我又沒有關系,那麽隻能說是和你有關系了。所以…”
歸德千歲忍不住拍案,“誰說與你沒有關系?石大人在太後面前力薦你協助查案,他的道理有四個,一是你去年親曆此事,許多人物場面都是親眼目睹,自然比他人有優勢;二是你做過理刑斷案官,聽說做的還不錯,在有這方面經驗;三是你秉性聰敏多思,較爲适合查案的差事;四是石大人在京中熟人不多,你算是他比較熟悉的。”
這個老不死爲賊的…當初許天官想找個嚴厲大臣整頓國子監,早知道自己也該死谏不要讓石大人當祭酒的!李佑連忙問道:“聖母應了他沒有?”
“暫且應下了,母後還是比較信重你。如果不出意外,兩日内必有诏谕到閣,遣你去國子監查案。”
真他娘的是宿命和輪回,自己一進京就遇到這個血黴事情,難道又會因爲這個事情出京?李佑忽然産生了幾分直覺和預感,頓時急道:“這與法理不合!朝廷專設有三法司,爲何要叫本官去?”
歸德長公主沒有給李佑好臉色,揮手打斷了李佑:“當年還有诏獄呢,此時派個人去查案算得什麽。不提那些了!你倒是先給本公主解釋解釋,什麽叫做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啊,居然以本公主自稱,看來她真的動肝火了。李佑放低姿勢低聲下氣道:“國子監血案莫非不是你做下的?”
歸德千歲也漸漸冷靜下來,暗想李佑肯定不至于要無緣無故的污蔑她,以李佑的才思敏捷,肯定是有什麽推斷導緻産生這個想法。“告訴你與我無關。但你爲何懷疑我?說出來聽一聽。”
“一夜之間,六個監生暴亡,雖然前祭酒和前司業被罷官,但你覺得這可能是他們做的嗎?或者說,這種陰詭殘虐的事情,根本不像是文臣手筆,我倒是覺得,此事當中宮廷氣息甚是濃厚。更别說他們死之前詣阙上書,正是涉及到了天家事務。”
歸德千歲若有所思,她也是深谙宮中事的,知道李佑說的倒也沒錯。宮廷中的争鬥,人命比起外朝根本不值錢。
除了開國之初幾代和崇祯時期,大臣之間朝争再激烈,最壞的結果隻是罷官回老家,估計也就世宗朝的夏言真正倒黴。
但宮中鬥争從來都是你死我活,六個人暴亡這樣的事情,如果放到皇宮大内裏,也許根本不會掀起波瀾,悄悄埋掉了事。僅被她歸德長公主下令直接打死的犯禁太監宮女,也不下十人了,堪稱手上人命累累…李佑斟酌詞句道:“如果說血案像是宮廷中人所爲,那又能是誰?人人皆知,如今宮中隻有兩個真正主人,也隻有此二人有能力滅口六個監生,便是殿下與太後,還要臣繼續說嗎?”
長公主何等聰慧,當然明白了李佑言外之意。
首先,太後自己看起來根本毫無必要自尋煩惱的演出這一場,對她老人家完全沒有什麽好處。
其次,她歸德千歲是衆所周知公認最忠誠的皇帝黨。如今天子年齡十六,正到了大婚和親政的關頭,但聖母對此遲遲不表态,叫責任心重的歸德千歲産生點想法是很有可能的嘛…所以爲試探太後心意,敢做敢爲的歸德千歲指使别人鼓動監生詣阙上書,是很有可能的嘛…後來又怕事情敗露惹禍上身,剛強果斷的歸德千歲指使别人殺人滅口也是很有可能的嘛…除了以上幾點,李佑心裏又補了一句,就連小爺不也差點被一杯毒酒送回二十一世紀嘛…長公主愣住半晌,一動不動。她身在局中,在這件事上問心無愧,所以像是出現個思維死角,從來沒有想到過這些。
但難保再沒有别人(特别是母後)這樣想啊…歸德千歲對李佑鄭重其事道:“多謝李大人提醒。”
“不必客氣!”李佑有點小小的得意,徹底讓千歲殿下服氣消停的時刻可真是不多。
“所以,關于這件案子,本公主也拜托李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