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劇烈顫抖着,發動機冒出濃濃的黑煙,被急速下墜着。
機組人員驚慌失措,陳薇薇早已經哭成了個淚人兒。死亡的兇殘和暴虐在一瞬間再次席卷上這個死裏逃生過一次的女人。
人就是這樣的,死一次有時候并不是壞事,越是殘忍的死亡越能喚醒人們對自己生命的珍愛,當初肆意糟蹋自己身體的陳薇薇現在比任何人都要熱愛自己的生活。
在别人眼裏,陳薇薇是一個樂觀、善良、熱情的完美女孩,追求者層層疊疊,站的稍微分開點,就能從山海關排到嘉峪關。
誰也沒想過,這個身材和手指都修長,家教好得不得了,有錢但是從不顯擺,衣着樸素,勤儉節約但是從不吝啬的優質偶像女孩,曾經是一個體重一百六十五斤,爲一個男人自殺過的自卑女孩。
陳薇薇的哭聲凄厲,而她老媽卻顯得十分冷靜,反倒緊緊抱着陳薇薇,輕聲安撫:“我們會沒事的,會沒事的。”
不過雖然話是這麽說,但是她顫抖的身體和雙手都顯示她現在緊張的情緒。
在飛機外面,正有兩個人用自己的脊梁骨死死頂着下墜的飛機,以試圖化解這場因爲他們而起的空難事故。
上海師兄的背後已經被飛機螺旋槳裏濺射出來的鐵皮劃得鮮血淋漓,骨肉分離的痛楚讓他本就清瘦的臉蛋蒙上了一層帶着灰黑的蠟黃。
而他身邊還駕馭者飛劍的圓臉師弟淚流滿面的看着俨然快支撐不住的上海師兄,卻顧不得問上一句情況,全身心的投入到攔截飛機的最前線。
不得不說,兩個人的奮力阻止,确實減弱了飛機的下墜勢頭,也争取到了不少時間。
但這都并不能解決根本問題,盡管機組人員在全力穩住飛機,但是發動機已經完全損毀已經是不争的事實,沒有發動機的飛機,墜毀也隻是遲早的事。巨大的沖擊和慣姓,即使是兩個能夠駕馭飛劍的小劍仙也完全不是對手。
這兩個人不是上清,也不是李果。沒有那種奪天的造化,也沒有那些迷離的奇遇。他們隻是昆侖派的分母,不能移山填海也不能通天徹地,哪怕是飛行都得靠着靈劍的靈力。即使他們會被普通人叫做劍仙,但是在真正對付鋼鐵怪物的時候,還是顯得心有餘而力不足。
瘦肉精師兄已經撐不下幾分鍾了,真氣已經開始渙散,高空冰冷的風把他的臉吹得如僵屍一般鐵青,嘴唇輕輕顫抖着,似乎想說些什麽,但是幾次都被疾風打斷了聲音。
“師兄……”圓臉師弟的淚水奔湧而出,但是雙手依然死死按着飛機的頭部,甚至已經按出了兩個掌印:“師兄!不要!”
似乎是因爲回光返照,或者是正在燃燒最後一口真氣。瘦肉精師兄渙散的眼神突然有了生氣,轉過頭看着圓臉師弟,似乎榨幹了肺裏最後一口氣似的大喊出來:“我們是俠!”
說完,他臉色頓時一黯,撐在飛機上的雙手漸漸松開,然後被勁風吹得整個人都貼在飛機的鐵皮外殼上,并因爲風的推力,一點一點的被向後推去。
圓臉師弟哭了,聲音沙啞。但是他的雙手始終沒有離開過飛機頭,隻能眼睜睜的看着瘦肉精師兄一點一點的朝後滑向無底深淵。
飛機裏的陳薇薇也近乎絕望了,她不再掙紮,隻是眼神迷茫的坐在機艙裏,抱着她老媽的胳膊,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上被淚水沾濕,楚楚動人。
而她媽媽輕輕的摸着她的長發,哼着小時候哄她睡覺時候才會唱的歌,看着機窗外的地平線越來越明顯。
可就在這時,時間突然好想停頓了一樣,原本已經被甩落下去陷入昏迷的瘦肉精師兄停在了半空、像野馬般失去控制的飛機也停在了半空,沒有絲毫的征兆和提示,就這麽停了下來。好想凝固在琥珀裏的蜘蛛和蒼蠅,用定格的動作演繹着永恒。
風還照樣吹着,隻是沒有剛才那麽強烈。雲也動着,隻是顯得溫婉嬌俏起來。四周寂靜,隻有底下不到一百米的森林裏傳出悅耳的鳥叫。
陳薇薇突然睜開眼睛:“停……停了?”
機組人員幾近虛脫的抱頭痛哭,而那個臉上還挂着淚珠兒的圓臉師弟此刻的表情映在前擋風玻璃上顯得有點滑稽。
可就在他們剛松口氣的時候,飛機和瘦肉精師兄突然高速下墜。
原本以爲死裏逃生的衆人突然被一陣強烈的失重感打得絲毫沒有反擊能力,隻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離叢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可就在又一次閉目等死的時候,飛機下方的一片茂密叢林,突然在一瞬間四分五裂,像被人用剃須刀沿着地皮刮了一層似的,原本茂密的森林頓時變得一毛不拔。
而飛機在下墜到離地不到三米的時候,突然放慢了速度,原本因爲失重而懸浮在機艙裏的人突然一個重力加速坐到了飛機的地闆上。
陳薇薇疼得當場就哭出了聲音。
接着,似乎是上演了一個奇迹,冒着煙的飛機輕輕打着轉的穩穩的停在了地面上。而離開飛機大概十米的地方,有一個外面點着篝火的塑料布帳篷,帳篷外頭坐着一個金發的女人,正朝着飛機的方向伸出手指。
如果在場有開了天眼的人,可以看出,這架小飛機其實并不是毫無理由停止的,而是它正被兩個兇煞到極點的兇魂緊緊的抱住,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
夏靈嘴裏嚼着幹巴巴的壓縮餅幹和味道怪怪的野果子,軍用水壺裏裝着清澈的山泉水,脖子上挂着自己編的花環,面前的篝火上還烤着幾條死狀猙獰,像是被活活吓死的瘦魚,以及一隻大肥野兔。
“我這麽厲害……”夏靈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她愣愣的看着自己的手指:“好猛……”
這是在身殘志堅傳授給夏靈控制兇靈的方法後,她第一次主動使用。而她當時想的隻是把那架飛機救下來,還隐約聽見有恐怖的聲音叫自己主人……而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情況下,這架即将快墜毀的飛機就這麽的飛落在了她的面前……所以她現在的姿勢還真不是耍酷,而是完全被驚訝得忘記了收回手指頭。
當飛機剛一停穩,飛機頭上的圓臉師弟大哭着沖向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瘦肉精師兄,然後跪在他身邊嚎啕大哭。
夏靈眨巴一下眼睛,抽了抽鼻子,站起身大喊一聲:“不要動他!”
說着,夏靈扔下手上的口糧,然後朝他們飛奔而去,然後從包裏掏出野外生存必備的避孕套、止血藥、硼酸膏和消炎粉末。
“讓開!”夏靈帶上厚手套,一把把早就失了方寸的圓臉師弟推到了一邊,然後跪坐在地上把瘦肉精師兄翻了一個邊,并用膝蓋讓他不至于窒息而死:“撕開他的衣服!”
瘦肉精師兄背後的衣服已經被劃過的鋼片劃成了碎布條,并被鮮血粘在了傷口上。
圓臉師弟沒有任何詫異,一把撕扯開了瘦肉精師兄背後的衣服。
夏靈看到他背後那些甚至可以看到脊椎的傷口,眉頭也情不自禁的皺了起來,然後抓過三個避孕套:“去!裝幹淨的水來!”
圓臉師弟哪還有思考和提問的能力,拿過避孕套二話不說就朝最近的小河沖了過去。
而這時飛機上的艙門也打開了,痛哭流涕的陳薇薇和驚魂未定的她老娘,以及那兩個機組人員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
走出來的那一刻,陳薇薇頓時看到了伏在地上的瘦肉精師兄,然後她的眼神突然像換了一個人似的,并突然轉身,從飛機上拿下了全套的醫療設備,這些設備裏甚至包括了瞬間紫外線滅菌燈等等高端設備。
雖然陳薇薇的腳還是軟的,心還是慌的。但是幾乎出于一個專業醫生的本能,她歪歪扭扭的跑到了夏靈的旁邊,用英語請夏靈讓到一邊。
夏靈一看這架勢就知道是專業的,所以她這二把刀自然就退到了一邊打起了下手。
處理這種嚴重傷勢其實并不簡單。不過陳薇薇在穩定了一下情緒之後,斷然開始做起了縫合手術和滅菌處理,手法娴熟得如同庖丁解牛。
整個過程中兩個人一直用英語交流着,并時不時的協同作戰。比如陳薇薇準确的捏住血管,而夏靈則用止血鉗hold住接頭處。
在這之後,陳薇薇還給瘦肉精師兄打了一針嗎啡針,并開始一邊做心肺複蘇一邊用圓臉師弟拿避孕套裝來的水在紫外線燈殺毒之後清洗患者傷口。
夏靈這時候從口袋裏摸出了一個口香糖瓶子,裏面裝着和李果分别時,身殘志堅送給她的一罐奇怪的東西,據說可以消除任何疤痕,哪怕是妊娠紋都沒問題,不過唯一的缺陷就是,如果内出血之後用這個,會直接内出血而亡……雖然夏靈并不相信,但是在這種死馬當活馬醫的時刻,她也沒别的想法了。
這膏藥奇臭無比,一打開就直接熏了沒戴口罩的陳薇薇一個大白臉。而旁邊的圓臉師弟卻驚叫了出來:“破元仙露!”
夏靈扭頭看了髒兮兮的圓臉師弟一眼,然後毫不猶豫的塗在了瘦肉精師兄的傷口上。藥膏上身,一陣[***]的惡臭傳來,旁邊的陳薇薇老媽頓時忍受不住張口大吐了起來。
這陣[***]惡臭是從傷口上傳來的,接着那些傷口周圍的血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臭、潰爛、擴散,并又以非常快的速度結痂,最後隻剩下一大塊一大塊的圓形血痂留在了瘦肉精師兄的背上。
他的呼吸在此刻終于恢複了正常,隻是由于失血過多,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師兄……”圓臉師弟一看到手術結束,自己師兄撿回了一條命,馬上奔上前,抱住了瘦肉精師兄,嚎啕大哭。
陳薇薇甩了甩滿手的鮮血,向夏靈伸出手,用英文說道:“合作愉快。”
夏靈隻是點點頭,并摘下了自己已經被血污沾透的手套扔到一旁,然後徑直走到不遠處的小河裏洗起了手。
陳薇薇看到夏靈的樣子,并沒有去管她,而是站起身緊緊擁抱了自己老娘,低聲說:“媽,你還好嗎?”
陳媽媽搖搖頭,眨巴了一下眼睛:“好刺激!”
陳薇薇表情頓時變得怪怪的:“媽,你先會機艙休息,我想辦法和外面聯絡……”
陳媽媽點點頭,非常欣喜的看了看陳薇薇,用手幫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小薇薇熟透了。”
“哎呀……”陳薇薇一跺腳:“媽……别老取笑我……”
而在陳媽媽轉身上飛機去休息之後,陳薇薇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快步的走到了小溪邊,蹲在夏靈旁邊:“是你救了我?”
夏靈翻起眼睛想了想:“應該是吧,其實我也什麽都沒幹……”
“謝……”陳薇薇突然有種荒唐的感覺:“我覺得說謝謝不夠誠意。”
夏靈淡淡的一笑,開始用中文說道:“我看到你的項鏈了,你應該是中國人吧。”
“你?”陳薇薇對夏靈好聽的江蘇口音有些詫異:“你也是?可……”
夏靈掏出一副新的手套套在自己手上,并把金黃色的頭發紮了起來:“我想我是基因突變。”
說完,她就走了回去,并一直走到篝火堆前,收拾起已經烤到外焦裏嫩的魚和兔子:“我的晚飯,吃一點嗎?”
“對不起……”陳薇薇搖搖頭:“我不吃肉。”
夏靈看向正抱着瘦肉精師兄的圓臉師弟:“你們呢?”
圓臉師弟抹了一把臉上的淚,點點頭又搖搖頭:“我……我不餓。”
夏靈嘴角扯起一道弧線,然後把烤兔子扔向了圓臉師弟:“吃吧。”
說完,她看着天空,突然想起了一個人……而大概在三分鍾之後,在床上睡得跟豬一樣的李果突然被玲子給叫醒,已經睡了将近二十個小時的李果顯得有些昏昏沉沉的。
“艦長,有來電。夏靈,地點在不丹境内,此地點由三号衛星定位。”玲子公事公辦的樣子頗有些搞笑:“是否選擇挂斷?”
李果揉了揉眼睛,發現玲子愈發的人姓化了,隻要是女人打來的電話,她已經會推薦李果挂斷電話了……而李果搖搖頭:“接聽。”
玲子頗不高興的消失,然後李果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夏靈平均每五天就要給李果打個電話,可這個電話卻隻間隔了一天:“我剛才居然接住了一架失事飛機,我不明白。”
李果喔了一聲,漫不經心的說:“這是正常的……”
“正常?”夏靈看了看旁邊伸着脖子想偷聽的陳薇薇,然後側過了身子:“這怎麽可能正常?”
李果嗯了一聲:“那我去找你好了。”
“好。”夏靈嗯了一聲:“我請你吃烤魚。”
話音剛落,李果就已經拿着電話出現在了夏靈的旁邊,帶着一張疲乏的臉。
然後……然後……陳薇薇先是一通寂靜,然後爆發出一陣刺耳高亢的尖叫……而李果張着嘴:“這……”
在經過一通解釋和闡述之後,李果總算明白發生什麽事了,先是安撫了陳薇薇,然後撿起了圓臉師弟身旁的劍,映着火光仔細看了看:“昆侖的劍,你們掌門沒跟你們說駕駛飛劍要小心嗎?剛好,這次事故的主要責任是你們,我會向你們掌門讨個公道的。”
說完,李果摸出電話,要打電話給上清。
可電話剛掏出來,它好死不死的在這時響了起來,裏頭是鳥子精氣急敗壞的聲音:“李果,我他媽的最後一次警告你,老娘的目标是魯迅獎。你要再讓你家那個不長毛的妹子搔擾老娘,我就死給你看!”
李果一愣,心虛的看了看剛被他氣勢壓下來的昆侖弟子,然後一邊嗯嗯啊啊的走到了一邊,躲到了一棵大樹後頭。
“莫愁又幹什麽了?”李果在鳥子精面前完全低姿态:“你先别生氣行麽?”
鳥子精呸了一聲:“你這麽久沒更新微博,她急的在客廳裏打轉,一晚上就在老娘這裏叨逼叨逼的,你趕緊過來給老娘領人!我伺候不了了。”
李果哦了一聲,鳥子精那邊就挂了電話,然後剩下李果一個人搖頭苦笑。
“那個……我先帶你們出去吧?”李果尴尬的看着陳薇薇他們:“我有點急事。”
而陳薇薇卻固執的搖搖頭,指着夏靈:“我想跟她一起流浪一段時間,你能把我媽帶走嗎?”
李果歎了口氣,看着夏靈:“你,我就不擔心了。你缺點什麽就跟我說。”
夏靈搖搖頭:“謝謝,我夠了。”
而李果指着地上的兩個昆侖弟子:“先讓受傷的到飛機上去休息吧,我把你們家人帶走。”
說着,李果攙扶着瘦肉精師兄走上了飛機,而上頭坐在角落的陳媽媽端詳着李果,然後展顔一笑:“年輕人的世界,我真弄不懂了。如果薇薇不給我解釋,我想你能給我個解釋。放心,我能接受的了。”
李果歎了口氣:“阿姨……”
“叫我徐姐。”陳媽媽呵呵一笑。
李果一聽,乖乖的叫了聲徐姐。
陳媽媽眼睛那麽一掃:“你有喜歡的女孩了嗎?”
“我還是送你回家先……”李果點頭:“我家的葡萄架要倒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