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燕京西到成都的火車上,李果的腦袋一直靠在車窗外愣愣的看着黑漆漆的窗外。不聲不響的,莫愁坐在他身旁,曲着腿半倚在李果的身上,也是一眼不發。
其實上午善緣哥來找過李果之後,李果就已經決定跟着莫愁回去探一次時隔一千年的親了。不管這次西行能不能給李果帶來對于蠱蟲或者珙桐的實質姓進展,李果都要去。
一個是散心,另外一個原因,是李果覺得自己真的要好好的陪陪莫愁了。小劍仙強韌、忍耐,但是不代表她就沒有心事,這段時間以來,李果能看出她雖然在用盡全身力氣适應現在這個環境,但是依然有些吃力,所以她才會選擇玩遊戲宅在家裏這種方式來逃避和這個世界的接觸。
這樣下去,開朗的小劍仙,遲早會變得陰郁起來。
而且李果并沒有選擇跟莫愁一起禦劍或者直接買張宣傳海報直接穿過去,而是直接去火車站買了一張車票票,坐火車過去。
青幫的事,李果就先委托給鳥子精幫忙處理。本來李果還爲這事準備好了長長一大溜的說辭,可沒想到鳥子精居然想都沒想,一口就同意了。不但同意,甚至還幫忙連哄帶騙的把小新妹子這個纏人精給留在了家裏。而琥珀則跟着李果一起出來了,不過是躲暗處,以保護者守靈獸的身份。
而雪姐姐好像非常忙,忙得連李果上火車的時候都沒有能見上一面,隻是在電話裏匆匆交代李果一定要格外小心,然後不停的向李果說對不起。
其實李果也不知道雪姐姐爲什麽要說對不起,也許是因爲每次都不能和李果一起面對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而覺得内疚吧。
至于爲什麽要坐十幾個小時的火車,李果覺得有些時候人是得需要體會一下那種釣勝于魚的感覺,不算漫長的等待,會讓接下來的旅程充滿了希望和一絲好奇。
善緣哥也帶着自己那個傳說中神奇的女朋友,一路向北,去了内蒙古。而從電話裏得知,李湘也南下去了湘西一帶仔細調查這件事情,而這次,他身邊多了個騰蛇。聽到這個消息之後,李果也稍稍放心了一點,畢竟騰蛇也是個厲害的角色,僅僅是比龍神姐姐低一個檔次的高手。
多少來說,李果也算是個負責人的男人,他即使離開,也把所有的事情安排得井井有條,縱使他知道這個世界沒有他也能照常運轉。
火車的速度嗷嗷的快,軌道邊偶爾出現的村莊和城市,燈光就好像流星似的一閃即逝,幽藍色的夜幕籠蓋在天地間,遠山朦胧的影子起伏跌宕着,就好像一頭奔騰着的怪獸。
李果手上捏着手機,好幾次都想打電話或者發個短信給百合,但是拿起了,又放下了。因爲李果清楚的知道,現在那個人,已經不再是然然姐而是夜之女王了。
“相公。”莫愁突然出聲:“莫愁知道相公心情不好,強顔歡笑的樣子,莫愁一眼就看出來了。”
李果默默的笑了笑,回手摟住了莫愁的肩膀:“我有點什麽狗屁的超能力了,知道的越多,會的越多。我就越迷惘。”
莫愁嘻嘻一笑,抓住自己一小撮頭發輕輕搔着李果的耳根子:“笨相公。”
李果一愣,回頭擰住了莫愁的鼻子:“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嘲笑相公!”
“相公,你知道麽。”莫愁緊緊抱着李果的腰,勒得李果都岔了氣:“當莫愁第一天來到這裏的時候,莫愁很想哭。莫愁的家、莫愁的好友、莫愁的師傅、莫愁的師妹和那隻獵鷹,在一夜之間突然灰飛煙滅了。而且無論怎麽找都再也找不回來了。”
李果嗯了一聲,輕輕摸着莫愁的頭發。他其實知道,當時他還就這個問題教育了不友善的小新妹子,不過小新妹子的回答卻是“一槍打死她”……莫愁的感覺,沒有經曆過的人,那是絕對都想象不出來的。莫愁其實就是穿梭了時空,穿梭到了一個一千多年後、她完全不能理解的世界。而身邊的人,沒有一個是她熟悉的,不論語言、服飾還是習慣和飲食風格都和莫愁熟悉的一切格格不入。
而且在一瞬間痛失所有親朋好友的感覺,其實已經不是用悲痛兩個字可以概括。可莫愁展現在李果面前的,隻有一張溫婉的笑臉和一種積極面對的态度。
光這一點,李果自認爲就做不到,如果有一天把他扔去異世界,失去了現在有的一切,李果是會崩潰是會瘋掉的。
而出鞘大姐說,那個喝醉的莫愁,其實就是莫愁一直壓抑着的扭曲情感和不得釋放的情緒。有光就有影,莫愁的笑臉背後,隐藏着的卻是巨大的孤獨和悲傷。雖然這種孤獨感随着時間的推移慢慢退去,但是誰能保證在午夜夢回的時候,莫愁不會黯然神傷呢。
“相公,當時如果不是你一直陪在莫愁身邊,把心給莫愁看,莫愁早就已經成了個瘋婆子。”說着,可愛的小莫愁擺出了一個可愛的鬼臉:“所以,莫愁自然而然的也就把心也給了你。說起來,相公你也算是趁人之危呢,真不要臉。”
李果把額頭貼在莫愁的臉上:“要是要臉,那不就沒你了麽。你可比我這臉貴多了。”
“油嘴滑舌。”莫愁用小拳頭裝腔作勢的捶了捶李果的臉:“所以今早聽了鳥的話之後,莫愁猜到相公其實現在很……”
莫愁似乎在組織詞語,歪着腦袋想了好一陣子:“很憂傷。”
憂傷都被莫愁用出來了……看來這小妹子吸收現代詞語的功力确實不錯。再加上可愛認真的表情,甜美的四川普通話,李果一瞬間感覺曰本那些清純玉女團體弱爆了……“所以莫愁就決定,找個借口讓相公散散心。”說着,莫愁湊到李果的耳邊小聲說:“不許對莫愁使壞哦……”
嬌羞而且拉着長音……這壓根就不是警告,而是尼瑪**裸的勾引……女人啊,你的名字就是口是心非,古今中外、青澀成熟,隻要是女人都是這個樣子……看到李果頗爲玩味的看着自己,莫愁哎呀了一聲,把腦袋埋進了李果的胳膊裏:“相公你壞死了……”
我哪又壞了……我到現在除了點頭搖頭什麽話都沒說,都是你一個人在說話,一個人在瞎想,然後我還壞死了……李果冤得連話都說出不出來,隻能苦笑着看着正在獨自害羞到耳朵發燙的莫愁……“當然,莫愁也不是純爲玩樂來的。”莫愁害羞了好一陣子,從李果的胳膊裏擡起頭:“莫愁有好幾樣東西都藏在蜀地,其中有條金蠱王還有一隻千佛镯,相信能對相公有很大的幫助。”
李果一愣:“都那麽長時間了,還能找到?”
莫愁莞爾一笑:“金蠱王的壽命近乎無窮無盡,且是衆多蠱類裏唯獨沒有克星的萬蠱之王,天下隻有三條,其中兩條已經被蜀山派第二十七任掌門吃了……剩下唯一的一條,便是莫愁的那一條了。至于其他幾樣物件,莫愁相信藏得深沉,不會有人發現。”
這個玄……秦始皇的墳都能被人當成展區收費觀看,何況那幾個東西,這個時代,小看什麽也不能小看房地産開發商,任何小看開發商的人,都會得到應有的教訓……當然,李果并沒有給莫愁潑冷水。其實李果對這樣或者那樣的寶貝,絲毫沒有興趣。對他來說,人才是最重要的,諾基亞都知道科技以人爲本,如果爲了這些可有可無的東西去傷天害理或者以身邊的人爲代價,那這種垃圾不要也罷。
就全當和莫愁過來旅遊探親吧,反正對那些東西也不報什麽指望。
火車上人不多,也許是因爲春運的前半段已經結束而後半段沒有開始的原因,而且軟卧車廂本身就是冷門車廂,所以一路上除了幾個過來加熱水的乘務員之外,沒有一個人進來打擾。
其實開始時,李果是想買硬座票的,這樣就可以讓莫愁多看看這個時代的衆生百态,但是李果又擔心莫愁不适應在那種擁擠嘈雜的環境裏,所以在詢問了莫愁的意見之後,還是選了價格不菲的軟卧車廂。和莫愁第一次坐火車時一樣。
不過這一次,莫愁表現的并沒有多麽好奇,沒有再像上次一樣,連對水龍頭都充滿了好奇和警惕。
等下了火車,已經接近上午十點了,火車上的動蕩讓李果并沒有睡的很好,而莫愁倒是神采奕奕的,成都街頭的鄉音,讓莫愁的情緒十分高昂。
在接下來的時間裏,李果和莫愁慢慢的摸索着前進,就好像兩個正兒八經的旅客似的,什麽夫妻肺片、兔頭、鍋盔、擔擔面,隻要見着的東西,莫愁都沒有放過,吃了一波又一波。
而李果大半都是吃吃莫愁吃剩下的,他本能的覺得自己吃不下那麽多,所以點兩份完全是浪費,不如每種都嘗一點點,倒來的清爽自在。
背着劍匣的莫愁,其實在街上蠻亮眼的,雖然都說四川出美女,但是莫愁這種等級的漂亮姑娘,卻也不是一般地方都看見的。再加上她背後那古怪的劍匣,總是會有不明真相的旅客走過來問她那個劍匣在哪買的。
等到夜幕降臨的時候,莫愁似乎是盡興了。拽着肚子已經鼓得像懷孕三四個月似的李果,走在熙熙攘攘的商業街上:“相公,你說,會不會有人向莫愁要電話号碼。”
李果想了想:“恐怕是會有的,可能是因爲我太器宇軒昂了,一般人不敢接近。”
“吹牛。”莫愁揪了揪李果的鼻子:“去去去,離開莫愁遠一點。”
李果莞爾……然後默默的離了莫愁大概十米的位置,跟在她的身後。而莫愁回頭向李果做了個調皮的鬼臉,然後靠在馬路欄杆上玩起了手機,表情專注,神情可愛。
李果本身心情是有些灰暗,但是看到莫愁玩着這種小女孩才會玩的遊戲時,他的心情突然像被誰點亮了一盞燈似的,默默的停在離莫愁不遠的一根路燈杆下,抽着煙,看着莫愁玩遊戲。
時間滴答滴答的過去,也陸陸續續的有人上來找莫愁搭讪,每次看到别人灰溜溜的離開之後,莫愁都會向李果飄去一個得意洋洋的示威眼神。
李果坐在台階上,一邊樂呵呵的看着莫愁賣萌,一邊看着人來人往的大街,熙熙攘攘的摩肩擦踵讓李果突然有一種浮生如夢的感覺。
而就在李果出神的時候,莫愁的一聲斷喝驚醒了李果:“莫愁數到三,不放手便死!”
聲音聽上去俨然是生氣了,李果連忙走過去,發現一個個子偏矮的瘦黑男子正拽着莫愁的劍匣,死都不肯撒手。
李果走上去一把把莫愁攔在了身後:“你要幹什麽!”
那黑瘦男子在李果和莫愁身上來回看了一眼,然後指着莫愁:“她!是妖怪!你!也是!”
這聲妖怪的叫聲十分大,周圍的路人瞬間呼啦一下就圍了上來。身在包圍圈裏的李果和莫愁,對視了一眼,然後李果赫然發現這個黑瘦男子的智商似乎有些問題,有點天生異象的感覺。因爲他雖然瘦,但是額頭十分突出,而且雙頰高聳,眉弓骨的弧度很銳利,俨然就是一副怒目金剛的樣子。
“對不起對不起……”這時一個中年的女人從人群裏擠了進來,一邊向周圍人告罪一邊伸手去拉那個男人:“我兒子腦子有點不正常,給大家添麻煩了。”
“媽媽……媽媽……”那個男子被那個中年女人一拉,居然哭了起來,可即使是哭着,他還是拉着莫愁的劍匣,死死不撒手:“妖怪……有妖怪……”
“乖,寶寶乖,媽媽給你做面條吃,跟媽媽回家。”那中年婦女一邊哄着黑瘦男子,一邊朝李果和莫愁抱怨抱歉的微笑,笑容裏有無奈也有辛酸。
一聽有面條,那個男人倒是斟酌了一下,拽住劍匣的手也似乎松動了一點。莫愁趁這個機會用力一掙,把劍匣從那男子手裏拽了出來。
而那男人卻還想繼續去拽,那個中年婦女一見,二話不說一個巴掌扇了過去,大聲罵道:“給我回家!”
“哇……”那個男人突然哭了起來:“媽媽不要寶寶了……”
那女人沒再說話,隻是朝李果和莫愁點了點頭,說了聲對不起,轉身就拽着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智障兒子走出了人群。
李果看着那個男子的背影,也拽着莫愁走出了人群,然後遙遙跟在那對母子的身後。并小聲的問莫愁:“莫愁,你感覺到什麽沒有?”
“渾厚的靈力。”莫愁眼睛眯了眯:“能用肉眼看出我們兩個身上的靈氣流轉。”
李果點點頭:“我沒有你知道的那麽多,不過我知道,這人不對勁,我們跟上去看看。”
很快,莫愁和李果跟着那對母子來到了繁華城市背後的棚戶區裏。這裏的棚戶區和全國的棚戶區都沒有什麽不同,臭水溝味和飯菜的油煙味混雜着,還有一種久未曬到陽光的黴爛味。總之,這種味道完全可以被歸納到腐朽裏。
“在那。”李果拽了拽莫愁的胳膊,指着一個正在門口的水池子裏洗菜的婦女:“是她!”
莫愁點點頭,然後劍指一劃:“出鞘,戒備!”
劍匣略一抖動,一陣詭異的罡風吹過。李果知道,出鞘大姐已經潛伏在四周圍的各個角落裏,伺機而動。
做好準備工作之後,李果走到那個中年婦女面前:“你好……我們……”
話還沒說完,那婦女連頭都沒回,就打斷了李果的話:“你們快走,我兒子說你們是妖怪,你們肯定是。他會打死你們的。”
李果一愣,他完全沒有想到,這個女人說話的時候居然這麽有氣勢,而且好像對自己那個傻兒子的話深信不疑。
莫愁這時走上前,用四川話開始和那個婦女交流了起來。說着說着,那女人擡起了頭,回頭看了一眼莫愁:“你們走吧,我們母子已經夠可憐了。我兒子生下來就是個傻子,對你們沒什麽用的。”
說完,她轉身走進了房間,然後嘭的一聲關上了大門,把李果和莫愁拒之門外。
“莫愁,你怎麽看?”
莫愁沉思着:“靈力龐大,但是沒有人疏導,堵塞經脈。這因該是……”
“應該是靈物轉世!”旁邊突然一個女人的聲音傳了出來,然後就見琥珀出現在李果背後不到兩米的地方,正坐在一個水池子上,晃蕩着腳:“幫他,也是幫你自己哦。果果,他是百合的法器核心之一哦。”
李果愣了愣:“你怎麽會知道……”
“我的眼睛。”琥珀指着自己有色差的雙眼:“可以看穿輪回。”
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一猜猜……是神馬轉世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