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子精向後一個空翻,就站到了屋頂的電視天線上,并且像變魔術一樣從懷裏抽出了十根細長的硬針,每一根都有着不同的顔色,在黑夜裏閃閃發亮。
“恩公,趕緊去抄家夥。”鳥子精一邊警惕的看着四周,一邊呼喝着李果:“千萬别讓你女朋友受幹擾,百鬼夜行就大麻煩了!”
李果聞言,朝莫愁看了一眼,迅速的沖進了房間,抱起挂在牆上的湛盧就跑了出去。
他出去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慰了一下靠在屋檐下的老太太。不過他完全沒想到,老太太居然比他還要淡定,隻是微微擡了一下手,就算是知道了。
而接着,他裝腔作勢的把湛盧抗在了自己肩膀上,裝出一副威武雄壯的樣子。可畢竟李果不是中央電影學院畢業的,湛盧雖然重達八十八斤,但是早就通靈,拿在李果手上的時候,甚至還不如一根七塊錢的雙彙火腿腸。所以李果裝出來自己特别有力量,怎麽看怎麽别扭,就像蹩腳古裝片裏拿着泡沫道具刀的猛漢……
鳥子精則很快的鑽到了李果的身邊,和他背靠背的站着,一邊警惕還一邊打趣着李果:“這好東西到你手上都糟蹋了,我第一次見有人這麽使劍的。”
李果頓時尴尬,換了隻手,把湛盧扛到了另外一個肩膀上,繼續做威武雄壯的姿态。
“希望我能撐到雪姐姐來。”鳥子精歎了口氣:“兄弟,加油啊。”
李果愣了愣,心中暗道:“不是一直叫恩公的麽……”
當兩個人差不多做好準備的時候,天空中又開始隆隆作響,一股像暴雨驟來前的壓抑沉悶感撲面而來。
“人鬼殊途,阿鼻地獄自有緣法,何嘗要強……”悶雷一般的聲音,說道這裏好像是有一口氣吐不出來似的,頓然悶住,緊接着天空中傳來一聲如炸雷驚雷一般的巨響:“哎喲……”
這一聲,李果覺得特别奇怪,按照道理,大半夜這樣擾民的話,周圍的燈早就亮了起來。可現在,周圍的民居還是黑洞洞的一片,一點被驚擾的迹象都沒見到。
“兄弟,别四處看了,隻有我們能聽見。”鳥子精突然出聲提醒:“你看你的小媳婦。”
果然,當李果看過去的時候,發現緊閉雙眼的莫愁,鼻子裏正流出兩道黑紅黑紅的血道道,滴在她胸前的白衣上,像驟然盛開的梅花。
李果當時就急了,甩開步子就想往莫愁那個方向沖過去。可鳥子精一回身,拽住了李果的皮帶,直把他給拽了一個踉跄:“你不要命了!”
李果咬着牙:“可她……”
“你現在過去是幫倒忙!”鳥子精把手上的細針往天上一散,頓時天空中出現了數十隻大大小小的飛鳥,大的有海鷗那麽大,小的隻有麻雀那麽一點:“散落吧,百雀羚。”
還沒等李果發問,鳥子精突然扭過頭:“我看動畫片裏都這麽說的,很帥。”
李果沒心思再去和鳥子精胡扯瞎扯,眼睛直直的盯着那些開始在莫愁周圍極速盤旋起來的飛鳥。在見到莫愁的臉色漸漸緩和之後,李果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我是鄉下小妖,沒什麽厲害的防身用品。”說着百雀羚笑了笑:“後面就看你了。”
這說着,樓道裏響起了一聲聲均勻的腳步聲,不發沉重且不太均勻。不像小雪妹子那種悉悉索索的小碎步,反而像……像魯智深上景陽岡時候那種步履艱難,可透着一股絕決不回頭。
“來了,來了。”鳥子精一邊控制着她的鳥子方陣,一邊用胳膊肘頂着李果的後腰:“來了來了。”
李果深深的提了一口氣,沉腰收腹提臀,雙手握住劍柄,兩條胳膊蓄勢待發。
第一次。
這是李果從有了莫愁這個小童養媳之後,第一次讓自己站在她前面,用沒有胸毛的胸口去抵擋那陌生的未知的敵人。
所以,随着腳步每響起一次,李果的呼吸就粗重一份。先前的不安和焦急,已經被一腔子因爲保護妹子所激發起的熱血給感染的像是電視購物上那些打了雞血的主持人。
毫不誇張的說,李果現在的腦門子上都開始冒起了蒸騰熱氣,被冷空氣一激,就變成了氤氲的白煙。
腳步聲近了,近了,越來越近了。
仿佛寒山寺的古鍾聲,一層層穿透了暮霭沉沉的蒼茫大地。
而李果,随着聲聲敲擊在心口的腳步聲,也變得像負重奔跑了十五公裏的警犬,呼吸急促,渾身緊繃。
“喂喂,兄弟。放松點……”鳥子精發現李果的狀态之後,用上翹四十五度的屁股蹭了一下李果:“再這樣,人還沒上來,你就心肌梗塞了。”
李果“哦”了一聲,可握着劍柄的雙手還是情不自禁的越握越緊。上齒咬着下唇,一絲不苟,根本不敢有一點分神。
可突然之間,那腳步聲在離開李果大概一層樓距離時,停了下來。無聲無息的停了下來,像是不小心按了暫停鍵的正在播放中的電影,幾乎是一瞬間,就氣息全無。
“咦?”鳥子精驚訝了一聲:“那家夥在幹什麽?”
李果往後靠了靠,調整了一個稍微舒服一點的姿勢:“他走了?”
鳥子精搖搖頭:“沒走,停了。不知道在幹什麽,你問我有什麽用,我又不是蝙蝠,也得靠聽的。”
李果聽完,側耳傾聽,果然發現雖然腳步聲停了,但是還有一個呼哧呼哧的喘氣聲,聽着調調,好像比李果還要不堪一點。
這下李果可神氣了,他腰杆一直。牛氣哄哄的一甩腦袋:“我下去看看!”
“兄弟!”鳥子精想拉住他:“别幹傻事!那可是伏魔雷音。”
李果不屑的一笑:“上個二樓就喘成那樣,看我揍他。”
說着李果也不管鳥子精的阻攔,抄起湛盧就往樓下走,在樓梯口還回頭耍了一下酷,用劍一撐地,用下巴指了指莫愁,面無表情的沖鳥子精說:“照顧好她。”
鳥子精看着李果耍完酷李果慢慢走下樓梯,不自覺的笑了出聲:“男人……”
而李果雖然看上去做足了終結者的派頭,但實際上,他還是知道自己吃幾碗飯的。他小心翼翼的摸索着下樓,而且因爲是老房子并沒有路燈,所以他還用手機替代手電筒慢慢摸索。
當走到二樓的門廊處時,李果卻沒有看到任何一個人,但是他卻明顯的感覺到這一層絕對不隻有他一個人的存在。
黑暗、空洞還有時不時的北風吹過。這一切的一切,都讓李果的汗毛像猕猴桃的小毛毛一樣,根根直立。
突然,李果的耳朵裏傳來一陣清晰的金屬和地面碰擊聲,是從二樓轉角的小平台上傳過來的。
李果陡然一個激靈之後,才鼓足了勇氣用手電筒照着,朝那個方向走了過去。
他現在幾乎都是惦着腳尖走路,盡量把聲音壓到最低,連手機的都給關掉了,隻接着從過道裏微微透進來的月光,勉強摸索着前進。
當李果走到轉角的一邊之後,他感覺到轉角的另一邊,确确實實坐着一個人,而且還時不時的發出“呲呲”的吸氣聲。
他定了定身,在電光火石間突然跳了出去。
“你到底是……”李果話還沒說完,突然語氣一轉:“我靠!”
喊出語氣助詞之後,李果突然怒從心中起惡向膽邊生,抄起手中的湛盧直接劈向了正坐在那裏,滿面是血,面色猙獰的怪物。
在李果看來,這樣的怪物根本不值得同情,一看就是那些神怪片裏反派的造型。寬大的衣服,猙獰的表情加上滿面的血污,這樣的玩意,砍死四百多個都不用接受治安處罰,更别提會有什麽害怕和内疚。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就在李果那八十八斤的湛泸劍即将看到那怪物的面門時,就見那怪物的雙手以驚人的速度結成了一個很扭曲的手勢。
“唵”
一個單音節讀音,一個甚至讓李果聽成“俺”的單音節讀音。可偏偏就是這麽一個音節硬生生的讓李果那比青龍偃月刀重的湛盧劍,就這麽停下了。
停在了那個怪物的臉上。
不……應該是說停在了離那個怪物的臉還有大概五厘米的地方,絲毫不得寸進。
李果看着那怪物揚起的臉,想到剛才莫愁妹子飚血的可憐樣,頓時又變得怒不可遏。和湛盧劍的同步率突然暫時姓的升高到了百分之三十。
而這同步到了百分之三十之後,湛盧的劍身突然像沾上高純度酒精一樣,染起了淡藍色的火焰。
湛盧一點一點的切向怪物的臉,可李果卻從那怪物的眼神裏看不到任何驚慌失措,更沒有嘲弄、不屑這一類的東西。嚴格來說,李果甚至都感覺不到他眼睛裏的情緒波動。
“吽”
又是簡單的一個字。
李果在這一聲之後,突然感到一股巨大但是不猛烈的力量迎着他推了過來。
沒有任何抵抗,這種慢而巨大的力量,就好像壓路機似的,讓人無從抗拒。所以李果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劍離開那個怪物越來越遠,而自己也在向後滑行着。
“哥哥!”關鍵時刻,小雪妹子的呼聲突然傳來。
“大道無垠,術法三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