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樂公主玉容恬淡,笑容柔美:“并非所有美好的東西都要據爲己有,天河浩蕩,牽牛織女隔水相對,不也凄美浪漫、羨煞世人麽?爲了自己喜歡的東西而做出舍棄一些什麽,其實并不會讓人覺得很苦,相反,越是難以得到的東西,才會更加珍惜。”
生于皇家,見慣了争風吃醋搶奪占有,又經曆了一段失敗的婚姻,令她看清了很多事。
有些東西人們孜孜不倦的去追求,其實并非由多麽喜歡,隻是尚未得到而已。
一旦徹底擁有,很快便喜極生厭,棄若敝履。
就這樣不遠不近,卻又心念彼此,倒未嘗不是一件更好的事情……
房俊拈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嗟歎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長樂公主秀眸閃閃,聽着這兩句詞,感受着其中的韻味,漸漸的有些癡了。
“牛郎”、“織女”最早出現在《詩經·小雅·大東》中,“維天有漢,監亦有光。跂彼織女,終日七襄,雖則七襄,不成報章。睆彼牽牛,不以服箱”。
他們一開始不過是兩顆單純的星星,到了西漢的時候,人們才将這兩顆星星的故事編的非常的豐滿,說他倆受天帝的幹涉隻能分居在銀河兩側,等到每月七月初七的時候,才有喜鵲搭橋讓他們相見,一訴相思之苦。
隋唐以來,文風堂皇大氣、雄渾灑脫,很少有人描述這種情情愛愛你侬我侬的風格,真正将感情诠釋得淋漓盡緻的是宋詞,有宋一朝,描寫七夕之相似的詞篇數之不盡,其中更是佳作無數。
此事雖然正值唐詩盛起之時,然而長樂公主說到底也隻是一個不問政事的女子,家國天下在她的心目當中很是虛無缥缈,淩雲壯志更是不知從何談起,故而這種纏綿悱恻的詞句簡直猶如利劍一般直刺心房,将所有的矜持端莊擊得粉碎。
眼看着公主殿下秀眸閃閃,俏臉上的笑容已經甜的發膩,房俊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腆着臉試探着問道:“要不,殿下讓侍女準備幾道素菜,在下陪殿下喝上幾盅,今晚便不會城了。”
長樂公主這才回過神,俏臉殷紅一片,咬着嘴唇嗔道:“你這人哩,多好的氣氛啊,非得搞得這麽龌蹉。”
然後瞪了房俊一眼,垂下螓首,聲若蚊蚋:“想也别想。”
此間雖然是李二陛下敕命爲她修行所建之道觀,左右也盡是貼身侍女,不虞有什麽風言風語傳揚出去,可如眼下這般與房俊私會于此依然是極限,若是再留宿,她這張面皮可萬萬受不住。
房俊大爲失望,勉強笑道:“瞧瞧殿下這話說的,就好似在下想要将你如何似的,隻不過是寒冬臘月的趕路實在受不得寒冷,故而尋一處房舍借宿一宿,殿下想偏了。”
呵!
你自己龌蹉,反倒倒打一耙?
長了公主又羞又惱,瞪着房俊道:“那也不行!”
房俊不敢強求,隻得失望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今日殿下拒我,他日定要殿下求着我方才肯留下來。”
長樂公主面如染霞,咬着嘴唇道:“誰會留你?斷無可能。”
房俊得意洋洋道:“正所謂烈女怕纏郎,任你長樂殿下堅貞如鐵我隻熱烈似火不屈不撓,終有一日堅鐵亦要化作繞指柔。”
芳心悸動,又有那個女兒家不希望有人鍾情于自己,深情至可以抛卻男兒尊嚴呢?
不過長樂公主卻又想起一事,清澈的明眸盯着房俊,正色問道:“當年丘神績亦是這般纏着本宮,最終卻遭人殺害暴卒而亡,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有關于她和房俊的绯聞早已有之,那時候丘神績意欲向她求親,憑借其父祖的功勳,本身亦算得上年輕有爲,父皇一度很是中意這樁婚事,結果丘神績南下辦事,被刺殺與長江渡口,此事自然到此爲止。
事後三法司派出無數高手追緝兇徒,結果多年下來一無所獲,連兇徒的影子都未曾摸到。
然而朝野上下卻又很多人對丘神績之死報以懷疑,一直将房俊視爲兇手,甚至于之後房俊接連遭遇數次刺殺,都給認爲其背後有着丘家的影子,其目的便是給暴卒的丘神績複仇。
隻不過不論明裏暗裏,房俊從未承認過此事,這令長樂公主甚爲疑惑。并非她生性多事刨根問底,若當真是房俊所爲,那麽此事便是因她而起,丘神績活生生一條性命就這麽不明不白的死了,何其殘忍?
單單一個丘神績也就罷了,若是往後再有人懇請媒人與自己說媒,亦或者如丘神績那般厚顔無恥的纏着自己,最終都要遭受房俊的毒手,她如何能夠坦然相對?
房俊卻沒有直接回答,而是笑吟吟的看着長樂公主,反問道:“當初亦有人說是在下觊觎殿下之美色,故而設計陷害了長孫沖,導緻其铤而走險謀反作亂,直至流亡天下不知所蹤,有家不得歸。殿下以爲如何?”
這自然是無稽之談。
她與長孫沖之間的恩怨由來已久,更多是因爲自己在長孫家蒙受了太多的委屈,最終由于長孫沖對她的不信任,這才導緻她毅然決然的懇請父皇叛離兩人和離,從此一别兩寬,免得仇怨深種,不死不休。
長樂公主便明顯松了口氣,輕聲道:“還好還好,若丘神績當真是因我而死,這輩子怕是都無法釋懷了。那厮雖然讨厭,可歸根究底罪不至死,如果當真是你所爲,我這心裏的歉疚可就太深了……”
說到這裏,忽然醒悟,好像房俊隻是提了一下長孫沖,卻并未否認丘神績之死與他無關啊?
當下面色變幻,一雙秀眸緊盯着房俊,心裏又糾結起來,不過也能夠理解縱然此事乃是房俊所爲,也斷然不肯承認的原因,隻得抿了抿嘴唇,紅着臉兒,小聲說道:“無論怎樣,以後斷不可那般意氣用事,人命關天,豈能那般恣意妄爲?大不了……大不了往後無論是誰向父皇求親,我都斷然拒絕便是了……”
說到此處,已然是面如塗脂、羞不可抑,秀頸低垂,尖俏的下颌差一點邁進胸口去。
對于一個女兒家來說,這等話語出口,幾與坦誠示愛毫無分别……
面對此情此景,看着眼前這秀外慧中的公主殿下嬌羞難抑袒露心扉,房俊如何還忍得住?大手倏忽一探,便将長樂公主放在茶幾上的一隻柔夷捉住,緊緊攥在手裏。
纖細柔膩,肌膚微涼,入手柔若無骨。
“哎呀!”長樂公主冷不丁被偷襲,驚叫一聲,奮力想要抽回手,卻哪裏抽的動?
隻覺得一隻小手被緊緊的握着,溫熱厚重的觸感令她心跳如鼓面紅耳赤,嬌嗔道:“你放手!”
房俊哪裏會放?反而更加握緊一些,笑道:“殿下美絕塵寰、品行恬淡,在下愛慕之心久矣,隻想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斷然不會放手。”
長樂公主自幼端莊賢惠,何曾遭受這等輕薄?
一張粉臉都快要滴出血來,心想這厮當真是無恥,《擊鼓》篇本是《詩經》當中歌頌戰友袍澤之情,恢弘大氣不離不棄,如今被他當着自己念出來,卻放佛與男女情投契合之場景無比兼容,真是咄咄怪事……
她想要抽回手,使勁兒了幾次卻未能得逞,又羞又怒,氣得一雙美眸狠狠瞪着房俊。房俊則笑嘻嘻的握着一隻柔若無骨的小手兒,心裏志得意滿,萬裏長征第一步,今日執子之手,明日登堂入室,好事可期。
正自僵持不下,忽聞屋外腳步聲響,侍女來到門外站定,輕聲問道:“殿下,素齋已經備妥,可否現在用膳?”
長樂公主大驚失色,奮力一抽,将手掌從房俊手中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