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李元景分析得很有道理,雖然實質上他隻是不願再與房俊起沖突……
丘行恭聽罷,趕緊說道:“王爺誤會了,末将雖然恨不得将房俊殺之,但是亦不得不承認,次子之功勳的确卓着,無人可以阻擋其入主兵部。但是若其想要更進一步,進入軍機處,那可就大不相同……”
柴令武冷哼一聲,道:“丘将軍,你怕是不知道,那房俊如今羽翼豐滿,深得陛下寵信,又有其父房玄齡在背後撐腰,可不僅僅是單打獨鬥,一大批文武大臣盡皆站在其身後,就憑您,怕是還無法阻擋其進入軍機處。”
雖然他對房俊亦是羨慕嫉妒恨,但是亦要認清現實,如今的房俊早已自成一派,且不說房玄齡的人脈,單單是與房俊走得近的馬周、李孝恭、李道宗等人,便足以構成一股強大的力量,将其推進軍機處。
若是當真能夠将房俊阻擋在軍機處之外,柴令武會第一個跳出去大力支持。
可問題是……
怎麽擋?
誰能擋?
區區一個丘行恭,絕對不可能擋得住這條路,且不說如今之丘行恭權勢大減,即便是當年如日中天之時,這件事怕是也無法做到。
你再是喋血征戰、功勳赫赫,還得比得上我們這些皇帝自家的女婿?
更别說,房俊那厮的功勳可絕對不在你之下……
丘行恭看了柴令武一旦,淡然道:“吾自然沒有能力阻擋房俊,但是有人卻可以。”
李元景眉頭微蹙。
柴令武嗤笑道:“誰?長孫無忌嗎?您可千萬别忘了,軍機處之設立,長孫無忌是定然要謀求一個位置的,以他目前之處境,陛下對他的防範愈來愈深,他自己能夠進去這個軍機處都要求神拜佛,一旦有誰予以強力狙擊,怕是就要竹籃打水一場空,這等情形之下,他誰都不敢得罪,又豈敢去得罪房俊?若是兩人能夠同時進入軍機處,怕是長孫無忌做夢都要笑醒,您還指望他擋住房俊?呵呵,天真!”
他這番話冷嘲熱諷,但是嚴格來說,不無道理。
如今的長孫無忌早已沒有了往昔的威風八面,随着陛下對其越來越忌憚,提防之處自然越來越多,導緻長孫無忌的權力大幅度下降,影響力亦随之而減弱,早已不複當年之風光。
說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亦無不妥,他全力謀求軍機處一席之地,又豈會在這等時候去阻擋房俊,招惹這麽一個棒槌?
房俊當真不管不顧起來,說不定都給攪合黃了……
李元景亦覺得柴令武之言有理,拍了拍丘行恭的手,溫言勸阻道:“丘将軍的心情,本王能夠理解,喪子之痛,感同身受。不過正如柴驸馬所言,如今放眼朝堂能夠阻擋房俊擢升之人,屈指可數,可是這些人盡皆因爲這樣那樣的原因,都不打可能站出來狙擊房俊,所以……”
丘行恭打斷李元景的話語,沉聲道:“王爺誤會了,末将之所以建議您狙擊房俊,并非了一己私仇,而是爲了王爺您的聲威着想!”
李元景奇道:“此話怎講?”
丘行恭道:“王爺您想,想當初,房俊那可是跟随着您屁股後頭混日子的,可是後來與您決裂,頓時官路亨通青雲直上,這等反差,難免就會讓外界産生誤會,認爲凡是跟王爺您親近的,都隻能混日子,而一旦與您分道揚镳,便能立即轉了運氣,這對于王爺的威望,可不大好。”
杜荷與柴令武面色鐵青。
打人不打臉,你特麽當着我們兩個的面說這個,是在罵我們混日子咯?
雖然事實如此,可咱們臉疼啊……
李元景腦袋又大了一圈兒,他覺得李二陛下一衆女婿當中,除去房俊算是個有能耐的,其餘都是一些纨绔子弟,本事沒多少,脾氣卻一個比一個臭。
趕緊擺擺手,打斷杜荷與柴令武憤怒的目光,當起和事佬:“都是自家人,何必這般針鋒相對?大家相互寬容一些、擔待一些,有事的時候齊心協力、守望相助才是。”
見到杜荷與柴令武氣鼓鼓的别過頭去,無奈,對丘行恭道:“本王知曉将軍之好意,亦認可将軍之言。可是将軍亦要爲本王想想,如今朝中這等形勢,本王越是跳出來興風做雨,就越是遭受陛下之忌憚……雖然本王亦想要狙擊房俊,卻實在是不宜出手。”
他的确心中嫉恨房俊,也知道若是任由房俊進入軍機處,将會使得他這位荊王殿下在軍中本來就孱弱的影響力降至最低點,連帶着導緻他的威望受損。
但他當真不敢出手啊!
且不說能不能完成狙擊房俊的目标,隻說一旦引起李二陛下的不滿,自己将會遭受滔天怒火,立馬便是一場滅頂之災……
李元景慫得很徹底。
丘行恭看着李元景這一副“你們願意咋搞就咋搞,但是老子絕對不摻和”的神情,心中無語,滿是沮喪。
志比天高,命比紙薄,說得估計就是李元景這種人。
你沒那個命,偏偏有那等登天之志,胸中更無無畏之氣,憑什麽成就大事?
他已經看透了李元景的本質,對于輔佐他幹出一番轟轟烈烈大事業的野心,也漸漸消退。
如今,他隻想報了殺子之仇,讓房俊、長孫無忌等人付出慘痛之代價!
深吸口氣,丘行恭壓制着心中的不屑與失望,沉聲道:“王爺誤會了,末将已然說了,非是要王爺親自出手!”
李元景不解:“本王不出手……那将軍的意思是?”
丘行恭暗忖:就算你敢出手,真當你自己就能阻止房俊擢升之路了?
太把自己當個人物了,除去一個“先帝之子”的身份,你連一灘爛泥都不是……
一旁的杜荷淡然道:“丘将軍該不會是又要撺掇禦史來彈劾房俊吧?呵呵,若是如此,在下不敢苟同。且不說禦史台那些個自命清高的家夥會不會任由你的指揮,單說房俊此人雖然棒槌了一些,但官聲極好,家财萬貫乃是大唐首富,自然無需貪墨錢财,一直未能擔任部衙之主官,徇私枉法更說不上,你拿什麽來彈劾他?”
李元景默然。
這房俊的确是一個奇葩,此人雖然說不上是清高自傲的孤臣,但平素往來也唯有馬周、李道宗等等幾個朝堂大臣,即便是淵源頗深的李績,雙方來往也不甚密切,一心一意效忠陛下,絕無結黨營私之事。
這人簡直就是一個雞蛋,你想在他身上找條縫弄臭他,你都找不到……
丘行恭淡淡的看了一眼杜荷,對李元景道:“房俊此人,的确堅若磐石、百毒不侵,想要以尋常手段對付他,難如登天。不過正所謂金無足赤、人無完人,房俊到底亦不過是一個凡夫俗子,焉能如同刺猬一般,全無弱點可尋呢?”
李元景精神一振,忙問道:“房俊之弱點,在于何處?”
丘行恭看了看杜荷,又看了看柴令武,慢悠悠說道:“長樂公主!”
書房内一陣寂靜。
李元景啧啧嘴,遲疑一下,道:“這個……丘将軍怕是有所不知,房俊與長了公主之間,大抵也隻是坊市之間謠傳而已,陛下曾經爲此震怒,命‘百騎司’詳加調查,結果全無證據,此事亦不了了之。您若是想要二人之間之绯聞入手,怕是不成。”
柴令武嗤笑道:“還以爲是什麽錦囊妙計,說了半天,卻原來是這等愚蠢之想法……将軍可知,陛下如今正着手爲長樂公主招婿,若是此間傳出不利于長樂公主名聲之傳聞,怕是皇帝第一個想要收拾的不是房俊,而是傳播謠言之人,以陛下的脾氣,雷霆震怒之下,殺掉幾個所謂的勳貴,亦不是不可能。”
丘行恭渾然不在意柴令武的嘲諷,喜出望外道:“陛下當真在爲長樂公主招婿?”